果然如楊戈預料的那樣。
作為路亭縣唯一一家,敢于頂風開業的客棧。
悅來客棧一開門迎客,生意就直接爆火。
每天前來打尖、住店的江湖人士,一波接一波的,都快把客棧的門檻踩平了。
每天出菜都跟做流水席一樣,從上午巳時(九點到十點)就開始,要一直忙活到晚上宵禁之前。
沒過幾天…
上門的客人就多得實在是坐不下了,楊戈就請劉掌柜就去向周圍的街坊鄰居們,借桌椅板凳、鍋碗瓢盆,直接就沿街擺上接客了。
客棧的人手也眼瞅著就負荷不足了,楊戈就做主,在客棧原有的人員配置上,又整添了四倍,將后院堆積雜物的天井清理出來,砌上土灶、架起大鍋。
好不容易把場面和人手的問題解決了,食材供應又跟不上,楊戈只好劉莽去菜市場那邊,跟肉販菜販們談,讓他們想盡一切辦法去弄食材,只要是能吃的肉、菜,就盡管往客棧里送,不還價兒。
而上門吃飯的江湖俠客們,也都爽快的不行。
只要有位子、只要有飯吃的、只要有床睡。
悅來客棧叫多少、他們就出多少,同樣不還價!
壟斷生意有多賺錢?
就這么說吧,自打悅來客棧重新開業之后,一天的進項,頂得上以前兩三個月!
才短短半個月,楊戈就不但把客棧去年歇業的賬面虧損全抹平了,還盈余了一大筆。
把老掌柜樂得,每天見到楊戈的第一句話都是:“加工錢,你必須要加工錢,要不然這個錢咱拿著心頭不踏實!”
當然,誰都知道這么多江湖中人聚在一起,肯定會鬧事。
而這些個江湖俠客鬧起事來,那也的確是一點都不帶含糊的!
那以前就有仇,如今再見面分外眼紅的。
覺得旁人喝酒劃拳,太吵太鬧太裝逼的。
聽別人吹牛,卻無意中聽到自己頭上的。
反正就是一言不合就開打!
一個眼神不對也直接開打!
相互一報名號就直接開打的,更是數不勝數…
更戲劇的是,許多前一天還在客棧外邊掐得你死我活的江湖俠客。
第二天飯點時,就已經勾肩搭背的圍坐在同一張飯桌前稱兄道弟、推杯換盞了!
反正據楊戈統計,自打客棧開門迎客以來,平均每天要發生單人斗毆事件4.5次,群毆事件1.5次,打壞桌子條凳5到6套、毀壞碗碟上百!
所幸,本地的居民,見了一整條街的習武之人,遠遠就繞道走了,這邊打起來也不怕誤傷了誰。
同時,也是托了這些出手闊綽的江湖俠客的福,悅來客棧這些劉掌柜用了好幾十年都沒舍得換的老桌子、老板凳,包括他從街坊鄰居們借來的那些舊桌子舊板凳,已經全部更換成簇新簇新的榆木桌凳了。
這可樂壞了縣里邊的那些閑的蛋疼的木匠們了,他們現在見天就守在悅來客棧附近,一見到有人打架,拔腿就往自家跑,拉起庫存的桌椅條凳就主動送貨上門…
發展到后頭,悅來客棧都快成為這些江湖俠客的熱門打卡地了。
明明城里都已經有其他眼紅的客棧食肆老板開門迎客了,打尖、住店都沒有一開始那么緊張了。
擠進路亭縣的江湖俠客們,還是一到了飯點就習慣性的往悅來客棧扎,寧可排隊等位都不上別家去。
一問他們為啥不去別家打尖去,答案都出奇的一致:
‘吃飯的時候看不到人打架,那飯菜吃著能有滋味兒嗎?’
而后邊趕到路亭縣的江湖俠客們,也是一進城就直奔著悅來客棧來。
到了之后,有的人還會挑一個實力看起來和自個兒相差無幾的人,故意挑事兒打上一架。
一問原因,答案也都出奇的一致:
‘到了路亭縣,不去悅來客棧走一遭,那不是白去了嗎?’
‘到了路亭縣,不去悅來客棧打一架,那不是白去了嗎?’
當然。
這些江湖俠客們千里迢迢趕到路亭縣,自然不是來當大糞制造機的。
每天在悅來客棧吃吃飯、打打架,只是他們在路亭縣一點小調劑、小樂趣。
他們還有很多很多的大事要忙。
比如拿著自己從家鄉收集而來的,關于三大糧號囤積居奇、哄抬糧價的證據,去求見欽差。
這些證據,有的看起來很牛逼、但實際上很水,比如萬民血書、饑民絕筆書等等。
也有的看起來平平無奇,其實硬得和狗頭鍘有一拼,比如從三大糧號內部偷來的賬本…
這些對朝堂的了解大都來自于評書和話本的鐵憨憨,常常在客棧內旁若無人的大聲公布自己帶來了哪些證物。
說些什么“絕對足以將李家置于死地”、“絕對能將王家打入萬劫不復之地”之類的傻話。
楊戈就是想裝作不知道都不行。
但據他的觀察,那些看起來很牛逼,實際毫無卵用的證據。
比如什么萬民血書、饑民絕筆書之類的玩意。
那個死太監都照單全收了。
反倒是那些真正有作用的證據。
比如三大糧號的賬本、三大糧號內部的人證,那個死太監是一件都沒收。
還有不少江湖俠客,學起當初的張麻子,晚上去三大糧號的糧庫里取糧施粥。
或者是直接打上門去,逼著三大糧號的人去欽差那里自首認罪。
對于這些俠客,三大糧號的態度,可比以前面對張麻子時溫順多了。
有俠客上門取糧,三大糧號就打開糧庫,任他們拿。
第二天還沒忘了重新填滿糧庫,等著第二波俠客上門取糧。
有俠客上門逼他們去認罪,他們也乖乖的跑到衙門認罪。
說有大俠讓自己來認罪,求縣尊開恩,讓他們去大牢里住幾天…
那一拳接一拳的花式往空氣上打,菜得楊戈這樣的官場菜鳥都沒眼看。
他覺得,這些江湖俠客們告狀伸冤的本事,與他們在悅來客棧打尖兒的表現,是一樣一樣的。
一樣的吃啥啥沒夠。
一樣的干啥啥不行。
當然,他們也不是全然沒有作用的。
至少作為攪屎棍子,他們個個都是非常合格的!
在他們來路亭之前,路亭的局勢是明棋。
無論是死太監、還是三大糧號,都在明處。
雙方無論做些什么,都有無數雙眼睛在一旁盯著。
誰都別想摸魚。
誰都別想偷雞。
而自打這些攪屎棍來了之后,路亭縣的局勢就變成了一灘渾水。
所有人都一起努力將這潭水攪和得更渾。
渾水才好摸魚!
渾水才好偷雞!
這樣復雜的局勢下,楊戈即便占據著東道主優勢,也分不清是誰在摸魚、誰在偷雞。
而他能做的,也不多。
僅僅只是把伸向幾個關鍵證據的爪子,偷偷幫他們剁了。
雖然他也知道,即便保住那幾樣關鍵證據,也很難改變什么…
但這樣惡心的事,不能就這樣在他眼前被掩埋、被洗白!
就算現在無法改變什么,他也要保下那幾樣證據,留待以后。
無論是十年后、二十年后。
還是一百年后、兩百年后…
他堅信終會有一日,那幾樣證據會大白于天下。
到那時,人們就會知道,曾經有一群披著人皮的人渣,做了怎樣豬狗不如的勾當!
好人不應該死得不明不白。
爛人也不應該死得清清白白。
有些時候,楊戈也希望自己能夠自私一點、淡然一點,不要將大好的時光,浪費在與這些爛人爛事較勁上。
但歷史真的是太沉重,百姓的苦難也真的是太水深火熱了。
他如今就身處于歷史當中,身處于水深火熱當中。
又如何能得超脫…
另一邊。
身為攪屎棍子而不自知的江湖俠客們。
還不知道,他們的努力、他們的奔走,從一開始就毫無意義。
他們還在為自己的一腔赤誠、一腔正義被朝廷辜負,而無能狂怒。
這種無能狂怒無處宣泄,在一次接一次的碰壁當中,被時間醞釀成一把焚城烈焰。
楊戈知道,大洗牌的時候,終于快要到了…
他已經忍這些雜碎,很久了!
三月十九日晚,丐幫副幫主馬應虎現身路亭東郊破廟,廣發英雄帖,召開群雄大會,共商大事。
在這天晚上,楊戈戴上了闊別已久的九筒面具。
“及時雨”張麻子,重出江湖!
上架三天的三天萬字更完啦,老爺們還滿意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