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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甩鍋,我們是專業的

  直隸總督是直隸地方的最高軍政長官,有守土衛國、拱衛京師的職責。

  京師如果遭到軍事威脅,最高責任人就是直隸總督,所以這個職位位高權重,十分重要。

  但偏偏很多年來直隸地區都沒有遇到什么兵災,所以直隸總督身上的軍事色彩并不十分濃厚,相反是政治色彩比較濃厚。

  而弘歷做皇帝以后,也不希望自己身邊有一個軍事色彩濃厚的直隸總督,那對于他的權力和安危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選任直隸總督的時候,弘歷多選擇背景并不深厚的科舉出身的漢族文臣,而非軍功貴族起家的滿洲親貴,認為這樣的人比較好拿捏。

  劉峨就是這樣上位的。

  要說劉峨完全不知兵當然也不至于,他也有點軍事常識,但不是傳統的武將類別,比起帶兵,他更善于治理地方、處理刑獄,在地方上官聲不錯。

  可是天津被不知道什么地方來的賊人攻破、天津知府、副總兵身死、鎮兵潰敗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嚴重了,以至于劉峨被嚇得六神無主,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天津被破,你居然擅離職守?我要治你的罪!”

  趙國福趕快跪在地上求饒。

  “大人,這個事情其實末將也冤枉,末將有病在身,尚未好全,當時正在養病,防務由副總兵代理,結果大戰一起,末將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天津就陷落了。

  末將當時身邊只有幾個親兵,盡管如此,末將也竭盡全力想要調動兵馬守住天津,奈何副總兵和天津知府無能,末將獨力難支,只能離開天津,別無他法啊!

  大人,末將的確有罪,末將知罪,但是末將被打敗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來通知消息給您,目前應該還沒有其他人得知這個消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請大人救末將一命!”

  趙國福這話說的其實就有點厚臉皮了。

  他哪里生了病?

  蘭芳軍隊突襲天津的時候,他正在天津城內青樓頭牌的房間里睡得如死豬一般,渾身的力氣都消耗在了人家的肚皮上,蘭芳軍隊打進城的時候他甚至都沒察覺。

  直到隆隆炮聲驚醒了他身旁的頭牌,頭牌驚慌失措的推醒了他,他才意識到大事不好。

  等他慌慌張張從青樓里跑出來的時候,他的親兵告訴他天津城已經被攻破了,副總兵和知府都死了,守軍潰散,不知名的敵軍正在入城。

  他當場就嚇尿了,趕快搶過馬匹上馬就跑,連自己的親兵都丟下了。

  要說打仗,他不敢說自己是津門第一,但是要說潤,他就敢說自己是津門第一。

  而眼下他之所以能睜著眼睛說瞎話,無非是副總兵和天津知府都死了,那他就放心地往他們身上甩鍋,反正死無對證,他怎么都能逃過一劫。

  而且以他和劉峨的這點師生關系,還擔心劉峨不保他?

  劉峨想要坐穩直隸總督這個位置,不管怎么說也是需要一些底下的親信,趙國福作為他的親信,如果連趙國福都得不到保護,以后誰還愿意給劉峨辦事、賣命?

  劉峨聽了這話,轉念一想,覺得趙國福說的也有道理。

  他被打敗之后第一個就來找自己,只用兩天功夫就把消息送了過來,讓自己不至于事到臨頭還不知道,也能算是功勞。

  真要是事發突然,趙國福沒能力挽狂瀾,倒也不能算是大錯特錯。

  而且眼下這個局勢,并非不可挽回,只要盡快出動軍隊反攻,趁著賊兵立足未穩,或許還能盡快奪回天津。

  于是劉峨沒有治罪趙國福,但還是要求趙國福將功折罪,帶兵收復天津,解決天津問題。

  趙國福有點猶豫。

  他表示這伙賊人數量不算太多,但是戰斗力不錯,能在短時間內突破天津城防,不像是一般的海賊,估計是大有來頭的亂軍,需要謹慎對待。

  所以他希望劉峨能夠多給他一些軍隊,因為他本部軍隊已經全軍覆沒,手下沒人,擔心不能辦事。

  劉峨也想給他足夠多的軍隊,但是劉峨自己也沒有太多軍隊可以調動。

  身為直隸總督,名義上,整個直隸地區的綠營兵四萬余人都是他的部下,戰時,他是這四萬多軍隊的最高統帥,可以出動足夠的兵力收復天津,但問題在于,他沒有調兵權。

  調兵權在朝廷那兒,不在他這里。

  大清對于軍事權力看得很重,不會給任何一個人太大的兵權,一定會把軍隊分開來駐扎。

  劉峨貴為位高權重的直隸總督,手頭只有不到三千名“督標”營兵是可以不經過任何人的允許就直接調動的。

  這是屬于他個人的衛隊、直屬軍隊,稱作標營,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快速反應部隊。

  除此之外的任何軍隊,他想要調動的話都要得到朝廷的允許。

  那這個事情目前能告知朝廷嗎?

  劉峨想了想,決定能解決的話就先解決,然后再告訴朝廷,也算是立下功勞,說不定還能得到賞賜。

  如果先告訴朝廷再解決,那可就不是功勞,算是罪過了,就算打贏了,也是戴罪立功,受到的獎勵肯定不如前者,不值當。

  而且京城里和珅當道,他與和珅素來不睦,他擔心和珅會用這個事情攻擊自己,讓自己失去直隸總督的職位。

  不行,必須要盡快解決,不能給和珅發作的機會。

  于是劉峨決定把自己身邊的督標軍隊交給趙國福一部分,讓他帶領兩千人返回天津,去對付那群賊人,最好能收復天津。

  但是趙國福心有余悸,建議劉峨謹慎對待,盡量多調遣一些軍隊前往天津馳援,以備不時之需。

  “天子腳下不能受到驚擾,否則吾等萬死難辭其咎,還請大人明察!”

  這話劉峨聽進去了,他覺得也是,這種事情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懈怠,必須要小心謹慎。

  但是他沒有調兵權,那該怎么辦呢?

  好辦。

  帶清的體制又不是密不透風,只要有想法,總能找到辦法,活人怎么也不能被尿憋死。

  于是他開始操作。

  首先,他派人將這個消息送到駐軍在古北口的直隸提督俞金鰲那邊。

  直隸提督在編制上屬于直隸總督的軍事助手,聽從直隸總督節制,但是在具體分工上,主要是側重于對蒙古部落的監視,所以駐地在古北口,遂有古北口提督的稱謂。

  但是直隸提督也是直隸地方的官員,直隸有災禍,按照編制,直隸提督這個主要軍事官員責無旁貸。

  劉峨雖然不能直接調動俞金鰲麾下的提督標營,但是可以把這個事情告訴他,讓他知道事情的輕重,然后由他自己調動親衛標營去天津作戰。

  和直隸總督一樣,直隸提督麾下也有兩三千人的親衛標營可以不經過允許就調動出征,屬于快速反應部隊,只要俞金鰲不傻,一定會出動自己的標營展開行動。

  劉峨想著,算上俞金鰲這兩三千人,就有六千人左右的兵力可以應對天津的事情了。

  但是這還不夠。

  劉峨很謹慎。

  天津府兵確實沒了,但是天津作為天津鎮的重要防區、大本營,遇到如此危局,那整個天津鎮所屬部隊都有守土出戰的理由和必要性。

  天津不保,你們這些地方部隊逃得掉責任?

  趁現在朝廷還不知道,趕快出動解決!否則,大家一起完蛋!

  于是劉峨把消息送到了天津鎮下轄的河間府景州營、大城營。

  又送往通州本標、通州下轄采育、三河、玉田、豐潤、張家灣等五營。

  接著還有涿州營、霸州營、武清營、靜海營、東安營、樂亭營等等營兵所在地,要求他們快速做出反應,為了確保大家都不用受罰,趕快行動起來。

  劉峨沒有發布任何命令,只是派人送信給各地軍將知道,讓他們知道這個事情。

  如此,就能期待他們主動做出反應,各級軍官在不違背律法的前提下帶領各自可以合法動用的直屬部隊奔赴天津,最終形成一萬多人天津鎮軍隊合力攻打天津、擊潰賊軍、收復天津的盛況。

  這樣一來,所有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劉峨是這樣打算也是這樣布置的。

  但是問題在于,并不是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有收復天津的責任,也不是每個人都愿意給總督面子。

  更關鍵的是,沒有朝廷正式下發的統一調令的情況下,大家無法在預定地點集結、集中兵力且籌備后勤,只能各自為戰。

  所以最后的情況就很搞笑。

  趙國福首先帶著總督親兵兩千人出擊天津。

  他倒是想要等一下其他部隊,等兵力充足了再攻打天津,但是總督親兵只想快點立功,并不完全聽他的,他無奈之下只好順應軍心帶兵出擊,結果撞上了鐵板,直接撞死了。

  蘭芳軍隊迅猛出擊,趙國福一個不小心,還沒來得及逃跑,就被一槍打死了。

  隨后,總督親兵被打死五百多人,剩下的大部分被俘虜,少數人逃竄不知蹤跡。

  這是李闖打的第一戰。

  接下來是天津府南部駐扎的靜海營營兵。

  因為地處天津府轄區內,責無旁貸,無法甩鍋,靜海營守備只能硬著頭皮帶著能召集到的三百多士兵北上天津。

  他得到的消息是一支賊兵趁我不備偷襲天津得手,要求他們出擊,至于“賊兵”到底有多少人,他不知道,也不在乎,就那么帶著人過去了。

  本來他也沒想著能真的進攻天津,只是打算在周圍溜達溜達,看看有沒有大軍抵達,好讓自己趁機參與進去混個軍功。

  結果沒想到他們溜達的時候被被蘭芳軍隊發現了,于是一個連的蘭芳軍隊出擊,五百打三百,四分多鐘的時間就把靜海營兵一口吃掉,一點不剩。

  屬于外賣送到家。

  第三支軍隊是古北口方面直隸提督俞金鰲派來的。

  俞金鰲本人在規制上雖然受到劉峨的節制,但是非戰時得到權限,劉峨是沒有權力調動俞金鰲手下的一兵一卒的。

  并且就俞金鰲本人來說,除了他的標營之外,非戰時得到授權,俞金鰲也沒有權限調動古北口地區的其他清軍。

  但是俞金鰲的職位很不幸,是直隸提督。

  盡管傳統意義上直隸提督更多注重蒙古方面的防務,可天津被攻占這個事情太大,俞金鰲如果不出面參與一下,恐怕之后有功勞輪不到、有罪責還要上。

  劉峨這話就說得很坦誠——

  嚴格來說天津不算你的責任區,你主要負責鎮守長城,但是你是直隸提督,那些喜歡鉆研文字的清流文官可不管伱究竟負責什么,你這個直隸提督在他們看來就是和天津有關系。

  事情鬧大了,京師被威脅了,他們想搞你,那是輕輕松松的。

  而且聽說你與和珅派系的人有矛盾,素來不鳥和珅,眼下京城內阿桂不在,和珅當道,這個事情一旦被和珅知道,你覺得自己逃得掉?

  所以,不要授人以柄,還是出兵吧!

  俞金鰲思來想去,覺得劉峨說的有道理。

  自己這個直隸提督來之不易,他還不想輕易失去,于是決定調動麾下直屬標營一千五百人前往支援天津方面的清軍。

  然后這波軍隊就出發了,第三批抵達天津城下,但是還沒發動攻擊,就被蘭芳軍隊以步炮協同戰術干了個稀碎。

  值得一提的是,蘭芳海軍陸戰隊自然沒有騎兵編制,而俞金鰲派來了七百名騎兵助戰。

  于是李闖吸取了顏維星的成功案例,擺開空心方陣,先打崩了清軍騎兵,再向前擊潰了清軍步兵,取得了全勝。

  第三支也是最有戰斗力的一支清軍就這樣覆滅了。

  然后是第四支軍隊。

  這第四支軍隊主要來自于霸州營和大城營,由這兩個營協同在一起作戰,是整個清軍團隊里唯一協同作戰的部隊。

  當然這也不是因為什么別的,主要是劉峨對這兩個營的守備官有恩情。

  如果不是這層關系,霸州營和大城營可以和其他所有營兵一樣名義上出兵、但是實際上不斷磨洋工以達到實際上不出兵的效果。

  劉峨希望可以調遣的營兵到最后除了自己的本部和俞金鰲的一支部隊,也就只有靜海營和霸州、大城二營響應并且真的抵達了天津作戰。

  其他各營都是名義上出兵,實際上三里路能走一整天,根本沒打算出兵。

  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很簡單。

  雖然大家同屬天津鎮,但是天津是天津府的天津,除了天津本地的駐防營兵需要鎮守出力之外,我們其他外地營兵從原則上來說在沒有朝廷命令的前提下是不應該出兵的。

  帶清這種高度權力集中的體制之下,尤其是在弘歷這種皇帝的狂熱集權之下,文武官員一沒尊嚴,二沒責任心,最關注的是如何升官發財,遇到事情最先想的就是甩鍋、保全自己。

  責任?

  那是什么?

  要說小日子的“躬匠精神”,搞不好還就和帶清官員的甩鍋大法有著這樣那樣千絲萬縷的關系。

  對于甩鍋,帶清文武官員們是有講究的,他們是專業的。

  你說靜海營那是天津府本地的駐防營兵,他們出擊那是無可奈何,追究責任他們逃不掉。

  劉峨和俞金鰲的官名前頭掛著一個直隸,他們出兵征戰也是責無旁貸,不然追究責任他們也逃不掉。

  其他人可就不這樣了。

  河間府的營兵,保定府的營兵,通州的營兵,甚至還有永平府的營兵,那都不是天津府本地的營兵。

  且不說總督和提督在平時有沒有權力調動他們,單說隔著大老遠,八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天津城的油水那是一分都撈不著!

  你有好處的時候沒想著我,有危險了指望我玩命幫你?

  開玩笑!

  好嘛,就算你是咱們的頂頭上司大領導,我們完全不出力事后容易被你記恨、穿小鞋,我們怕,但是我們完全可以出工不出力啊。

  欺上瞞下、陽奉陰違這種事情,文官們擅長,軍官們也擅長啊。

  除了霸州營和大城營的守備受到過劉峨的恩遇,于是出兵征戰之外,其他所有營兵的副將、守備都是口號喊的震天響,其實三里路能走一整天。

  走走停停走走停停,下雨不走刮風不走拉肚子不走。

  反正壓根兒就沒打算去。

  真要追究起來,他們也有話說。

  賊兵在天津府地界,我們在其他地方,沒有朝廷明文調令,我們在程序上來說是不能出兵的。

  雖然你總督大人位高權重,但你比得上皇上嗎?

  所以劉峨幻想中的天津鎮大軍圍攻天津并且收復天津的戰略打一開始就沒有成功的可能,而伴隨著霸州營和大城營的失敗,他的攻勢也無以為繼了。

  本來他以為自己完全可以掌控住局勢,但是他完全沒想到,他一敗涂地了。

  劉峨得知自己的標營戰敗的消息的時間比較早。

  一些潰兵很快逃回了保定,把戰敗、趙國福身死的消息告訴了劉峨,劉峨大驚失色,意識到事情大條了,那群“賊兵”很不簡單。

  他忽然感覺這個事情他可能掌控不住,很可能要出大事,應該立刻告訴朝廷才是。

  然而這個事情也不好操作。

  要告訴的話,一開始就應該匯報,這樣的話也能把自己摘出去,畢竟是被偷襲,說不準還有戴罪立功的機會。

  可現在他已經背著朝廷操作了一波,導致損兵折將,打了敗仗,損失加劇,這要是告訴朝廷,別說官位不保,性命都不好說啊…

  這可怎么辦呢?

  劉峨陷入了高度的自我內耗之中,戰戰兢兢,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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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島中文    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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