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有九層,但剩下的兩層因為有特殊作用,平日里并不用來關押犯人。
想要進入第八層,就需要黑衣大主教親自開啟。如果想要進入第九層,則需要教皇與三位大主教同時施法。
所以,第七層關押的,已經是審判所之中最窮兇極惡罪孽滔天的那一批。
但現在,他們就跟第三層的那些囚犯一樣,規規矩矩的站在牢籠之中,岔開腿低著頭,無比的謙順。
即便有了第三層的經驗,芙蘭朵跟艾米麗一樣心驚膽顫,一時之間很難接受。
始祖級的吸血鬼,也才關在了第三層。可見第七層究竟是怎樣的洪水猛獸。
天災級都算是底線,滅絕級十分常見,甚至連浩劫級通緝犯都好幾個。
這些人隨便丟出來一個,都能造成大范圍滅絕災害的可怕生物。現在就這么低著頭,連看自己一行人的勇氣都沒有。
不,是連看那個男人的勇氣都沒有。
她們真的很好奇,萊特在待在圣城短短的兩年時間內,他究竟在這里干了什么喪心病狂的事情,才能達到這種效果。
但萊特對此場景卻已經司空見慣,他像回自己家一樣輕車熟路,帶著眾人來到了第七層最后一間牢房。
這里,原本是他的專屬房間。如今,坐著一個另一個人。
他身穿黑色修道服,蓬頭垢面雙眼無神,呆呆地坐在那里。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尊太長時間沒打掃過的雕塑。
即便是聽到了腳步聲,這雕塑也無動于衷。直到萊特站在他身前,呲笑一聲。
“圣光的貴公子,就這么個德行么?還好你的那群小迷妹沒跟過來,不然她們心里的少女夢怕是要碎了。”
“萊特…你終于來了。”
“你在等我?”
“我在等待審判。”
“好啊,因為什么。”
“因為我的失職,使得同僚有生命之危。”
“喬安娜還沒死呢,依照她最后的結局不同,對你的量刑也是有所不同的。”
萊特上下打量著對方:“但我感覺,她那邊還沒出結果呢,你就已經先完犢子了。
怎么,這是你新發明的某種慢性自殺方式嗎?”
“我有罪…”
阿德羅斯雙眼微紅,但因為長時間滴水未進,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只能說,幸好圣光一直支撐著他的生機,否則他早就沒命了。
見他這樣,萊特嘆了口氣。
他熟稔的從牢房陰暗的一角掏出了個小板凳,坐在了阿德羅斯的面前。
“三年前我離開圣都的時候,伱們幾個去東正大門送我。那個時候,我就給你還有泰勒下過批語。
我說泰勒雖然是頭蠢牛,但你遠不及他。
我至今還記得你很不服氣的樣子。
當時的你,怎么說的來著?
哦,我阿德羅斯,至今沒出過任何差錯。所有任務都完美達成,所有考核都滿分過關!
我哪兒不如這頭蠢牛。
現在,你想明白了嗎?”
看著阿德羅斯依舊迷茫的雙眼,萊特嘆了口氣。
“阿德羅斯,你就是一把玻璃鑄就的劍!
純凈無垢,鋒利無比,但太脆弱了。
你可以打敗泰勒一百次一千次乃至一萬次,但他依舊會站在你面前。
但他只需要打敗你一次,你就徹底崩潰了。
失敗,對你來說就是結束,但對他來說卻是另一個開始。
這就是你們兩個,最本質的差距!
人可以追求完美,因為追求完美,才會有上進心,才會努力奮進,才會注重細節,才會成就卓絕。
但你追求完美,跟接受不完美,并不沖突!
偌大的圣光教會,存續數百年,造就了如此輝煌的今天。
不也是無數不完美的人,前仆后繼完成的嗎?
沒有絕對完美的人,大家不也走到今天了嗎?”
萊特說完,整個牢房陷入了寂靜。芙蘭朵忍不住,悄悄地跟一旁的艾米麗說小話。
“原來這個人,這么講道理的嗎?我還以為他,只會胡攪蠻纏呢。”
艾米麗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家那座欣欣向榮積極向上的地牢,不置可否的搖晃著腦袋。
“不好評論,你接觸久了,就明白了。”
此時騎士長也連忙進言:“是啊,阿德羅斯殿下!萊特殿下說得對,世人都是不完美的。
不完美沒有關系的,大家也都沒怪過您,這次事情也不是您的責任。
黑衣圣堂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您主持大局呢,咱們先出去好不好?”
泰勒也過來勸他:“阿德羅斯,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心情不好也有很多解決辦法!
你看老大也回來了,咱們一起去老大家吃燒烤咋樣?老大說得好,沒有什么事情是一頓燒烤解決不了的!
有,就再吃一頓!
我前兩天搞到了一塊特級地龍肉!還有矮人的珍藏美酒!
咱們一醉方休!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面對大家的勸解,阿德羅斯卻忽然將兩人伸出的手打開!
“不!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錯誤就應該得到嚴懲!紀律就應該得到規范!
就是因為大家全都這樣!黑衣圣堂才會變成藏污納垢的地方!才會滋生出那么多的敗類!惡徒!同流合污之人!
我就是要證明給我父親看!我要讓他知道!
身為一個黑衣教眾!只要遵紀守法!恪守本分!時刻以教義規范自己!
就算不去做那些骯臟可憎之事,也一樣能做到最好!
我努力了那么久,我明明可以做到!可我卻…在這種地方,失敗了…”
阿德羅斯痛苦的抓著頭發,騎士長見狀無奈的嘆了口氣。
萊特卻忽然雙手撐著膝蓋,緩緩地站起身來。
泰勒渾身一顫,連忙護著眾人退出了牢房:“走走走!”
“怎么了?怎么了?”
“老大是個有耐心的人,但耐心不多。這下完了,阿德羅斯要吃點苦頭了。”
話音未落,牢房之中的萊特忽然用腳勾起了小板凳,抓在手中后猛然掄在了阿德羅斯的身上。
咣的一聲,后者直接被抽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墻上。
萊特將木凳的殘骸丟掉,似乎覺得不過癮,上前又是一頓猛踢。
騎士長嚇得面無人色,抓著鐵柵欄大喊:“殿下!萊特殿下!您不要沖動啊!阿德羅斯殿下只是因為他父親的事情…”
“我知道他父親的事情。”
萊特停了下來,給奄奄一息的阿德羅斯刷了兩道圣療術,緊接著又踹了兩腳。
“我打他,就是因為這個。”
萊特伸手將阿德羅斯提到自己面前,死死的盯著他。
“圣光的貴公子還真會說啊?我以為是大家叫著玩,原來你自己真的想當一把無暇之劍?
知道我為什么打你嗎?
因為你違反教義了!
圣光寶典第三章第七小結上寫了,潔白才是圣光的象征色。
你身為圣光教徒,為什么要常年身披黑衣?
你連黑衣教眾存在的意義是什么都沒搞清楚,就在這里大言不慚。”
萊特嫌棄的將他丟在了地上:“羊群不需要愛惜皮毛的牧羊犬,它們要的是尖爪!利牙!以及即便滿身血污也要與惡狼死戰到底的覺悟!
來人,把他的修道服給我扒下來!他配不上這一抹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