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周震迅速起身,離開監控室之前,又掃了眼所有監控,不見金慶峰的身影,便按動大門旁邊的按鈕,打開兩道門戶,直接走了出去。
出了監控大廳,周震大步朝電梯廳走去。
走廊里一片安靜,通明的燈火下,唯一的腳步聲在夜晚顯得格外孤寂,兩側的保安,以及休息室里的保安們,都跟剛才一樣,全在呼呼大睡。
站在銀白磨砂金屬門前,周震按下下行按鈕,電梯很快趕到,他走了進去,按下了1樓的按鍵。
電梯非常平穩的運行著,轉眼抵達了一樓。
他快步走出轎廂,外面是明亮寬敞卻異常寂靜的大廳,白日熙熙攘攘的人工窗口都關閉著,工位上空空蕩蕩,陪診機器人在角落里休眠,靠墻設置的總服務臺上方,屏幕里依舊放著今晚值班的護士照片與名字,而扎著單馬尾的馬欣欣,以及下巴上有顆痣的吳絮也照樣趴在服務臺里昏睡。
在服務臺對面的長椅上,剛才莫名消失的護士戚靈,跟他和金慶峰進來時看到的那樣,抱著密封的床單,坐著睡覺。
所有的一切,都同剛才一模一樣。
周震皺了皺眉,沒有停留,迅速走出了大門。
門口,藍綠涂裝的飛行汽車車頂警燈閃爍,雖然沒有拉響警笛,但原本靠邊停的幾輛車,此刻都已經挪到主要通道的位置,擋住了來往車輛的必經之處。
四周拉著警戒線,熒光的“禁止通行”在夜風中獵獵招搖,將住院部的正門、側門全部封鎖,遠處的夜色里,還有更多的“LIMIT”攔截在各個路口,初步隔離已經完成。
穿著制服的治安員們正在附近來回巡邏,檢查疏漏的同時,不時拿起對講機溝通,催促治安署的支援盡快趕到…
只不過,那名中年女醫生此刻情緒非常激動:“…不行!這不可能!”
“人命關天!”
“是有其他醫生,但那是我的病人!還是危重病人,只有我對他們的情況最了解…換了其他醫生過去,如果出現醫療事故,誰負的起責任?你?還是我?”
“醫院晚上值班的醫生非常有限,如果我病區的病人叫了其他醫生過來,那么其他醫生負責的病區的病人怎么辦?!”
“我必須馬上回去!”
“你剛才也說你同事馬上就出來…這都過去幾分鐘了?!”
“你知道危重病人的搶救時間是用‘秒’做單位的嗎!!”
攔在醫生面前的治安員頭皮發麻,他不敢跟中年女醫生爭辯,但又不能放行,正一籌莫展之際,旁邊的同事忽然喊道:“有人出來了!”
周圍所有治安員,立刻朝住院部的大門看去,只見一道身影快步走出大門,對方十八九歲年紀,頭發較長,垂落在前額,膚色有點蒼白,左眼眼角有道不起眼的疤痕,腰間插著大口徑手槍,手里還端著一把步槍,身上掛滿了子彈帶,后腰還有幾個能量手雷。
是特戰大隊剛才進去的那名同事!
下一刻,距離住院部大門最近的兩名治安員立刻快步上前,按住腰間武器,遠遠喊道:“別動!”
“住院部已經封鎖,任何出入的人員,都要驗證身份,并且進行病毒檢測!”
“特戰大隊的同志,請配合一下!”
周震眉頭皺了皺,剛才在監控里,所有治安員,包括報警人、醫生、護士在內,全部都躺在門口的地面上睡覺,警車也匯聚在不妨礙交通的角落里,警戒線更是壓根沒有拿出來,但現在…
跟住院部一樣,同一個地點,存在不同的時空?
想到這里,他點了點頭,迅速拿出證件,在靠近警戒線的地方站住,說道:“這是我的證件,我的精神狀態沒有問題。”
這個時候,范航拿著儀器過來,啟動之后,對著周震進行一番掃描。
很快,儀器顯示“未感染”。
范航明顯松了口氣,一邊拉起警戒線示意周震走出來,一邊說道:“剛才3分鐘到了,我們給你還有老金打電話,但你一直沒回。”
“還以為你們出事了。”
“所以加了一道檢測。”
聞言,周震沒有感到意外,他剛才在住院部接的電話是假的,外面的同事剛才打的電話,肯定也是假的!
心中迅速思索著,他沒有解釋,而是直接問道:“幽靈小組的電話有沒有打?”
范航立刻回道:“已經打了,你放心,幽靈小組很快就能趕到!”
周震點了點頭,他打過幽靈小組的電話,外面的同事也打過幽靈小組的電話,不出意外,金慶峰那邊肯定也是一樣。
同一個地方,連續三個緊急電話…如果幽靈小組真的收到信息,現在多半已經趕到現場!
但實際情況是,幽靈小組沒到!防暴機甲沒到!轟炸機和各種飛行載具,還有其他重火力一樣都沒到!
三個電話,其實都沒有打出去!
周震沒有遲疑,立刻又道:“繼續封鎖住院部,我要去其他地方調查一下。”
范航迅速應道:“明白!”
“對了,老金呢?怎么沒有出來?”
周震簡短的說道:“組長跟我走散了,但暫時應該沒事。”
說話間,他已經走到那名中年女醫生附近。
被隔離在住院部外面的女醫生立刻對著周震大喊道:“這位治安員,我必須馬上返回我值班的病區!”
“我的病人需要我!!!”
話音未落,報案人魯聰也跟著大聲問道:“哥,你有沒有看到我說的那個鬼?”
“受害人的尸體是不是還在E區?”
“能不能馬上把這醫生跟護士抓起來啊!我看他們越來越不正常了!”
周震本來打算直接離開,但想了想,忽然轉過身來,朝著那名中年女醫生走去。
看到周震朝自己走過來,那名中年女醫生立刻又道:“同志,E區那幾個危重病人,隨時隨地都需要我去搶救!”
“如果你們沒有在住院部大樓里發現‘數字病毒’,卻攔著不讓我進去,這跟謀殺沒什么兩樣!”
周震來到她面前停住,目光平靜的望著對方的眼睛,非常嚴肅的問道:“你們剛從住院部出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么特別的地方?”
中年女醫生微微一怔,然后迅速說道:“沒有,剛才我們光顧著安撫忽然大吵大鬧的魯聰,沒有太注意別人。不過,印象中大家都在做各自的事情,沒什么特別的地方,跟往常沒有什么區別。”
周震又看向旁邊那兩名男護士,那兩名男護士都是點頭,說道:“我們跟梁醫生一樣,沒發現什么特別的。”
“對,除了魯聰比較鬧騰外,其他人都很正常…其實魯聰之前也挺正常的,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
周震沒有說話,接著又看向魯聰,問道:“你當時報警的時候,是在什么地方報的警?報警時間大概是幾點?”
魯聰馬上說道:“就在這里報的警!”
“我打了好幾個報警電話,時間分別是…”
他似乎有點記不清具體的時間,當即拿出手機,看了眼通話記錄,接著說道,“20:08第一次撥出,然后是20:10;20:11;20:12…”
周震神色不變,20:08~20:12,這個時間段,電話能夠打出去,說明那個時候,醫院還很正常。
他和金慶峰在治安中心接到座機電話的時間,是20:25。
趕到醫院,時間則是20:30。
這個醫院的異常,應該是從20:25之后開始的!
知道這些信息,周震沒有遲疑,立刻對著醫生說道:“抱歉,住院部現在確實發生了‘數字病毒’案件,所以你們現在,還得留在這里!”
“如果可以,其實我很想把你們全部轉移到醫院外面,那樣更加安全。”
“不過,現在發生‘數字病毒’的地方,可能不止住院部!”
說著,他沒有理會中年女醫生的追問,快步朝著醫院外面走去。
住院部大樓位于濱海中心醫院的西南角,就在大樓的側面,沿著行車道走下去,修剪整齊的草坪中間,有一條碎石鋪砌的人行道,就可以通往醫院的一個側門。
側門外,燈火零星,似乎是一條比較狹窄的街道,現在這個點,沿街店鋪都已經關門歇業,一片寂靜。
周震快步走到側門前,這里沒有保安,只有刷臉閘機,本來24小時開啟,方便住院病人家屬出入,此刻已經被警戒線封鎖,兩名穿著制服的治安員站在旁邊看守著。
見周震過來,其中一名治安員立刻抬起警戒線,好讓他通過。
周震沒有半點耽擱,立時穿過警戒線,走出大門。
剎那間,他耳畔汽車從遠處疾馳而過的噪音、治安員現場指揮與勸導的話聲以及不時響起的走動聲,全部消失殆盡…
住院部,消防樓梯間。
踏、踏、踏…
高跟鞋腳步聲從前方傳來,這聲音輕快、清脆,只聽聲音,似乎就在腦海里勾勒出一名打扮時尚、年輕漂亮的女孩,充滿活力的行走在堅硬的地面上…腳步聲踢踢踏踏,應和著某種節奏,在樓梯間緩緩回蕩。
金慶峰立刻停住腳步,謹慎的望向上方的樓梯。
他剛剛停下腳步,高跟鞋的聲音立刻消失,樓梯間立時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似乎剛才的動靜,是精神緊張之下的錯覺。
金慶峰沒有遲疑,迅速給槍上膛,同時用出了自己的“數字域”,能量追蹤!
在他的視野中,前面的樓梯上雖然有些許落灰,但灰塵非常完整,沒有任何腳印。而他身后走過的樓梯,則有著一行淡白色火焰勾勒的腳步,30厘米左右的火焰穩定的燃燒著,猶如真正的火,卻沒有任何擴散的意思,這是他自己留下的能量蹤跡。
除了這行腳印外,沒有看到其他目標的足跡,金慶峰頓時明白,剛才高跟鞋聲音的來源,不是感染者!
他端著槍,繼續往上走去。
剛剛邁出一步,高跟鞋的聲音馬上再次響起。
清脆響亮的動靜,響徹整個樓梯間。
意識到不對,金慶峰又一次停下,跟之前一樣,他一停,高跟鞋的聲音就跟著戛然而止。
樓梯間再次陷入一片寂靜,只有金慶峰刻意放緩的呼吸聲。
他屏息凝神,等了幾秒之后,忽然動了,整個人仿佛一支離弦的箭,身體低伏,雙腿爆發出一股力量,猛地朝樓梯上方跑去。
踏踏踏踏踏踏…高跟鞋的聲音再次響起,而且頻率也一下子急促了起來。
金慶峰腳步不停,一步跨過五六級臺階,轉眼躥上了兩截步梯,高跟鞋的聲音也越來越快、越來越近,似乎隨時可以趕上他。
照明良好的樓梯間,氣氛卻如墜冰窖。
金慶峰精神高度集中,時刻注意著周圍的情況。他銳利的目光掃過上方的樓梯、又快速穿過身側的扶手,望向下面的樓梯,然而視線里,這些地方都空空蕩蕩,除了他自己的腳印外,什么都沒有!
漸漸地,漆黑凌亂的發絲,在他頭頂上方出現,一縷、一縷、又一縷…猶如蛛網般緩緩垂落。
忽然,一根纖細的黑色發絲飄飄搖搖著落在了金慶峰的肩上,似無意般觸碰到他的面頰。
金慶峰立刻停下,朝頭頂上方望去。
只見一名穿著高跟鞋的年輕女孩違背重力的站在上一層樓梯的底部,她一只腳朝前邁出,另外一只腳只腳尖點在樓梯背面的混凝土面上,保持著行走的姿勢,同樣仰起頭,朝下方望來,滿頭長發倒垂,有幾縷凌亂的沾住了面頰,布滿尸斑的猙獰面孔上,一雙滿含血絲的眼眸,正透過發絲的間隙,陰冷的跟他對視。
濃密的黑色長發仿佛暗夜的瀑布,無聲無息傾瀉而下,落滿了金慶峰的兩肩。
金慶峰瞳孔收縮,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女尸烏黑的長發,蛇一樣暴起,瞬間纏住了他的脖子!
踏踏踏…
女尸繼續朝前跑動,長發如同繩索,快速收緊的同時,傳來一股巨大的拉力,金慶峰的身體頓時不受控制,被對方帶著往前移動。
高跟鞋敲打著混凝土的聲音,這一次聽的無比清楚!
女尸越跑越快,似乎永無停止。
伴隨著她的奔跑,頭發越勒越緊,金慶峰面色紫漲,已經無法呼吸!
刺骨的寒意,順著流水般的黑發,傳遍了金慶峰全身。
生死危機的關鍵時刻,他一把扔出腰間的能量手雷…
轟!!!
一聲輕響,電梯在9樓停下,轎門朝兩旁滑開,露出外面空蕩蕩的電梯廳。
對面是一排夜間鎖住的銀白磨砂電梯門,墻壁上,掛著巨大的“9”字,提醒著到來者具體樓層。
獨自坐在轎廂里的周震,猛然驚醒過來!
怎么回事?
自己剛才睡著了?
周震眉頭緊皺,望著周圍熟悉的一切,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好像忘記了什么!
他頓時開始回憶,很快就記起,自己剛剛測試了第四個“數字域”,然后副作用是偷窺偷拍…
偷拍…偷拍…
接下來…
接下來又是什么…
是楚晶妍!
然后是教室…
偷拍…
照片…
周震猛然想到了關鍵!
人格分裂!
他手機里那些濱海藝術學院女生宿舍的私密照,是楚晶妍拍的!
剎那間,周震的腦袋就像炸開了一樣,鋼刀扎入般的絞痛猶如決堤洪水,轟然洶涌,瞬間澎湃!
周震立刻雙手抱頭,痛的直接摔倒在地。
他還想繼續想下去,繼續分析自己的問題,但不斷加劇的頭痛,讓他難以集中注意力。
數次類似的經歷,讓他明白,只要現在放棄,他的頭痛會立刻好轉!
不過,他也會瞬間失去這部分記憶,而且大腦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會避開所有相關的問題!
他會以為自己很正常,但是,他會越來越不正常!
然后到了某一天,他會跟羅宇晨、黃旭榮一樣!
“啊啊啊啊啊!!!!”
周震發出陣陣痛苦無比的慘叫,他渾身青筋暴起,抱著腦袋的雙手,呈現出痙攣狀,手背、手臂上的血管仿佛蚯蚓般高高凸起。
冷汗如雨下,轉眼打濕了他全部的衣服。
噔噔噔…
電梯外很快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就有七嘴八舌聲響起…
“小伙子,你怎么了?”
“是癲癇嗎?不過好像沒有吐白沫?”
“他身上有槍,不知道是不是樓下的那些治安員…”
“別靠近他!他是頭痛,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數字病毒’…”
“叫醫生!快叫醫生!”
“把樓下的治安員也叫來!”
住院部,消防樓梯間。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整架樓梯都微微顫抖,墨綠色的濃煙伴隨著爆炸產生的沖擊力肆意彌漫,滾滾煙塵朝上方呼嘯升騰。
混凝土碎屑與石灰殘渣、玻璃渣噼里啪啦掉落的動靜里,一道瘦削的身影,連續幾個翻滾,從濃煙中沖了出來。
“咳咳咳…”
身體剛剛站穩,金慶峰就劇烈的咳嗽起來,他剛才用藥物壓制的傷勢,此刻舊傷未愈,又添新創。
原本就破損的制服,現在到處都是破口,看起來就像乞丐裝一樣襤褸。
鮮血再次浸透織物,原本深色的制服,此刻已經敲不出底色。
斷臂的創口,由于劇烈沖擊,又一次流淌出血水。
感受著渾身上下的劇痛以及衰弱感,金慶峰沒有遲疑,立刻從后腰拿出注射器,給自己來了一針。
藥劑入體,痛楚跟寒意如退潮般減弱,他的氣色也恢復了不少,這才緩過一口氣來。
能量手雷的爆炸,對于建筑與生命體的殺傷力不大,整個樓梯間,除了附近的幾面玻璃破碎外,連表層的混凝土都基本完好,僅僅只是掉落些許碎屑。
但手雷產生的濃煙含有污染性很強的“數字能量”,這對感染者有很強的吸引力,但普通人和數字兼容者,吸入太多會出大事…
心中急速的思索著,金慶峰警戒著周圍,時刻防范著可能出現的襲擊。
但目光反復逡巡,卻不見那名穿著高跟鞋的女尸再次出現。
金慶峰沒有過多停留,立刻繼續向上走去。
現在整個住院部都出了問題,能量手雷爆炸后的“數字能量”,會很快被這棟住院部大樓吸收,不需要進行處理…
思索間,他的腳步聲在樓梯間靜靜回響,四周一片安靜,再也沒有高跟鞋的聲音出來,就好像剛才那名穿著高跟鞋的女尸,已經被能量手雷清除…
很快,金慶峰來到9樓。
到了這一層,他在消防門前猶豫了片刻,然后改變方向,上前試著按下門把手。
9樓的消防門沒有鎖,一推就開,外面是一條不長的走廊。
走廊盡頭擺著辦公桌,桌子后面有兩名穿著制服的保安在睡覺,面前還放著水杯、吃剩的盒飯…側面的墻壁打通了一片,鑲嵌上玻璃,做了一間休息室。
休息室里同樣東倒西歪的睡了一批保安,還有保安睡覺的位置擋住了玻璃門。
此刻,整個空間里都是此起彼伏的鼾聲。
金慶峰剛要走過去仔細觀察,忽然停住,他望著面前看似普普通通的地磚,在數字域能量追蹤的作用下,一排淡綠色火焰勾勒出清晰的足印,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這是周震的能量足跡!
周震也來過監控室!
金慶峰沒有任何遲疑,立刻跟著能量足跡走去。
他很快來到監控室前,兩扇大門在遠處看似合攏,但實際上卻只是虛掩,似乎剛才離開這里的人,故意沒有關門。
金慶峰在門外仔細聆聽片刻,沒有聽到門后任何動靜,這才謹慎的用槍管推開門,閃身進入。
門后是一個寬敞的大廳,四周都是懸浮的監控畫面,幾名保安倒在轉椅中,睡的人事不省。
金慶峰跟著能量足跡,來到主監控臺前的座位旁,他看了眼足尖朝向,沒有坐下,而是快速看起了面前的主屏幕。
此刻主屏幕密密麻麻的小窗口中,有一幅畫面被放大,懸浮在其他窗口上方,這個畫面顯示的是住院部門口的攝像頭拍攝情況。
高清像素下,住院部大門外,幾輛藍綠涂裝的治安車停在旁邊,車頂警燈還在不斷閃爍,范航等普通D組治安員、報案人魯聰、中年女醫生、兩名男護士,全部橫七豎八的躺在旁邊的地面上呼呼大睡。
金慶峰微微皺眉,72層那名病人的夢,已經擴散到了住院部以外!
另外,這是多重夢境!
他現在是在夢里,監控層這些睡覺的保安,以及監控攝像頭下那些同樣睡著的人,應該是在更深層的夢境里!
想到這里,金慶峰迅速起身,他沒有在監控中找到周震,不出意外,周震現在應該跟他不在同一夢境里。
順著對方的能量足跡,應該可以找到對方的一些線索…
金慶峰不再耽擱,立刻離開監控室,出門的時候,他注意了下,同樣沒有讓大門落鎖,而是維持著虛掩的狀態。
門外,淡綠色火焰勾勒的腳印沿著走廊朝電梯廳走去。
金慶峰跟著周震的足跡,同樣走進了電梯廳。
剛剛進入電梯廳,他頓時眉頭緊皺。
這行淡綠色火焰描摹的足跡,最后進入了電梯!
夢里的電梯,會失事…
而周震進了電梯…
然而,就在他思索的時候,正對著他的一扇電梯門,忽然無聲無息的打開,電梯里站著一名戴綠色醫生帽的醫生,對方差不多四五十歲年紀,國字臉,濃眉長眼,下巴上的胡茬沒刮干凈,中等身材,有點胖,胸前別著一枚銘牌。
金慶峰立刻認出了這名醫生的身份,他和周震第一次乘坐電梯的時候,遇到了兩名醫生,一個是施心宏,另一個是程思源。
剛才他坐電梯失事,就是遇到了那名叫做“施心宏”的醫生。
而眼前的這名醫生,是程思源!
這個時候,程思源顯然也認出了金慶峰,立刻問道:“要坐電梯嗎?”
住院部,9樓,電梯廳。
一部電梯停靠在這一層,電梯門已經打開,周震神情扭曲的蜷縮在地上,他上半身在電梯外,下半身卻還在電梯里,身體剛好擋住了自動關閉的轎門,令轎廂保持著打開的狀態。
劇烈的痛楚,仿佛潮水暴漲,將他徹底吞沒!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近乎本能的催促,勸他停止思考!勸他放棄!勸他止步于此!
周震好像聽到電梯外面有保安的聲音傳來,但極致的痛苦,讓他渾身肌肉抽搐,回答不了一個字。
他不斷的喘著粗氣,感到身體的負荷越來越重!大腦的思維變得越來越慢!體內的“數字能量”,也開始亂竄,變得越來越不受控制!
這是身體即將崩潰的征兆!
知道不能繼續下去,周震強忍劇痛,努力松開抱著腦袋的右手,非常艱難的伸進口袋,拿出那把一直隨身攜帶的手術刀。
刷刷刷刷刷…
周震用手術刀當筆,在自己的兩條大腿上飛快刻字!
手術刀無比鋒利,質地結實的長褲在其面前猶如紙張一樣薄脆,刀鋒所到之處,很快就把他的褲子劃開,在皮膚上落下一道道割痕。
鮮血不時隨著刀鋒潑灑星星點點,又順著長褲破口緩緩流淌出來,在其身下形成一個小小的血泊。
直到最后一筆落下,周震終于放松了精神,不再去想任何事情。
下一刻,大腦中山呼海嘯般的劇烈絞痛,仿佛海浪退潮一樣,快速減弱,很快恢復正常。
周震躺在地上,有些茫然的睜開雙眼,他感到自己好像忘記了些什么,隨即又覺得,那些都是小事。
現在最重要的,是這個住院部的問題!
正想著,一個顫顫巍巍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他,他不動了…”
“死了嗎?”
“不知道,醫生什么時候到?”
“不管死沒死,肯定要醫生看了再決定送去哪…”
“先解鎖個床位過來…”
聞言,周震頓時回過神來,他顧不得休息,迅速從地上站了起來,抬頭朝電梯外看去。
對面的墻壁上掛著巨大的“9”字,這里是9樓。
電梯外,站著幾名探頭探腦的保安,為首的保安手里拿著對講機,腰里別著電擊棍,正警惕的望著他。
這幾名保安,正是他剛才在9樓看到的那幾名睡覺的保安。
望著這一幕,周震立刻明白,這些保安,并不是睡覺睡醒了,而是他現在所在的時空,跟剛才不一樣!
不是時空!
應該是夢!
他剛才離開醫院的時候,忽然睡著了!
他現在,是在夢里!
這個醫院的異常,是一個入侵現實的夢!
這不像感染者,應該是“數字森林”!
或者,高位數字兼容者的“數字域”!
想到這里,周震望著那幾名保安,一面朝電梯廳的門口走去,一面說道:“我是治安員周震,這是我的證件。”
“我要查看一下住院部的監…”
話還沒有說完,電梯側面顯示樓層的屏幕忽然化作雪花,音響里傳出一陣刺耳的電流雜音,與此同時,所有按鈕的光芒毫無規律的跳動起來,轉眼爆出一蓬火花!
下一刻,整個電梯猛地一震,急速下墜。
這個時候,周震左腳剛剛跨出電梯,右腳還在電梯里。
電梯下墜的速度奇快無比,強大的慣性呼嘯著,仿佛一柄沉重的鍘刀斬落,似乎下一刻,就能直接把周震的身體砸的一分為二!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周震瞬間反應過來,幾何屏障剎那出現在他頭頂!
鐺!!!
轎廂帶著重力加速度狠狠砸在幾何屏障上,被幾何屏障穩穩擋住。
周震左腿微微彎曲,只用一條腿的力量,支撐住了整部電梯的急墜之勢。
與此同時,在數字域隱性竊聽的作用下,他的耳畔也響起了清晰的語音…
“要坐電梯嗎?”
“不了,我喜歡爬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