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兩種可能。

　　望著眼前這一幕，周震頓時一怔，教室里三個人的信息，瞬間在他腦海中浮現…

　　鄭鳴，成績中等，為人憨厚，內向，平時寡言少語，基本不主動跟人接觸；

　　龐少斌，成績中上，喜歡殺豬以及分享殺豬技巧、經驗。

　　陶南歌，成績中等，嫉惡如仇，偏執正義，果敢冷靜。

　　陶南歌？

　　陶南歌為什么會出現在他的這個精神世界里？！

　　對方已經死了？

　　現在成為了他的一個人格？

　　這跟他，不是同一間教室！

　　肯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問題！

　　想到這里，周震迅速反應過來，當即也顧不上繼續深思究竟是怎么回事，立刻沖進教室，拎起一把距離自己最近的椅子，直接朝著龐少斌砸了過去。

　　椅子重重的砸到龐少斌身上，他矮壯的身體微微一晃，很快重新站穩，粗壯的脖頸轉動，眼神冰冷的看向周震。

　　周震同樣看著龐少斌，冷然說道：“我現在帶你去游樂園，或者，我馬上把老師叫過來，沒收你的殺豬刀！”

　　龐少斌眼神狠戾，渾身上下，殺意勃發。

　　周震毫不畏懼的跟他對視。

　　雙方對峙好一陣后，龐少斌收起殺豬刀，聲音冰冷的說道：“好，去游樂園。”

　　周震點了點頭，龐少斌的表現，跟上次的任睿一樣。

　　這兩個副人格，能量強度都比他高出很多，但不知道為什么，都好像是在忌憚著什么，不敢真正跟他翻臉…

　　想到這里，周震看到龐少斌已經繞過教室里亂七八糟的桌椅，朝自己走來，也顧不得跟陶南歌打招呼，立刻打開門前，朝外走去。

　　龐少斌緊隨其后。

　　踏、踏、踏…

　　兩人來到空蕩蕩的走廊上，晦暗的空間里，腳步聲驚動灰塵漫天飛舞。

　　周震一聲不吭，帶著龐少斌往前走。

　　伴隨著腳步聲與灰塵的回蕩，四周環境漸漸發生變化，似乎天忽然亮了，明媚的藍天，一點點取代了陰沉的天花板。

　　灰蒙蒙的景色，如同一支蠟燭被點燃般，絢爛華麗的游樂園，悄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粉紅粉白的薔薇花瓣，仿佛疾風驟雨，裹著爆米花特有的甜蜜氣息，飄飄灑灑落滿他們肩頭。

　　周震帶著龐少斌穿過薔薇花廊，來到旋轉木馬前。

　　節奏歡快的音樂聲中，華麗的木馬正在運轉。項目前，站滿了高矮胖瘦的游客，正在排隊。

　　隊伍之中，有兩道身影非常熟悉。

　　其中一道身影，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女孩，穿著淺藍色泡泡袖連衣裙，戴白色遮陽帽，穿著白色瑪麗珍皮鞋，看起來秀麗文靜。

　　周震立刻想起，他上次跟對方見過，這名文靜女孩胸口掛著的那個木質變化版維格維西爾符號吊墜，他記得十分清楚。

　　而另一道身影，則是一名混血中年男人，穿著白色西裝、黑色襯衫、打著紅色蝴蝶結領帶，頭發全部往后梳，露出飽滿的額頭，他容貌英俊，氣質儒雅，左胸佩戴著一枚天平胸針，看起來一派精英范。

　　周震立刻望向這名混血中年男人，是“黃昏審判”的麥克·阮！

　　正想著，龐少斌直接走向了排隊的人群，他沒有從隊伍最后面開始排隊，而是干脆利索的插隊，排到了麥克·阮的身后，然后拿出殺豬刀，對著麥克·阮的身體，開始上下比劃。

　　眼見已經成功把龐少斌送到旋轉木馬，周震沒有耽擱，立刻收回目光，轉頭朝回走去。

　　很快，繽紛色彩與明媚歡快的氣氛悄然褪去，他再次回到了那條灰撲撲的教學樓走廊上。

　　周震快速打開那間忽然啟用的教室前門，看到里面還是之前空空蕩蕩的樣子，在龐少斌追殺陶南歌時撞歪、帶斜的桌椅，此刻已經被整理回了原來的位置。

　　而被殺豬刀砍過的地方，也已經止住了流血，甚至連砍下去的刀痕，都消弭無蹤，就好像剛才的那番變故，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陶南歌坐在靠近講臺的座位上，面前的課桌擺放著書本、作業本、筆記本以及一些文具，她此刻端坐在座位里，雙手擺放在桌面上，注目前方，似乎正在發呆。

　　而鄭鳴則坐在教室中央的座位里面，臉上被砍傷的痕跡也已經恢復，正百無聊賴的玩著自己的筆。

　　周震快步走進教室，來到陶南歌的桌子前。

　　“南姐？”周震緊緊望著陶南歌，試探性的問道。

　　陶南歌抬起頭來，看向周震，她此刻的神情無比遲鈍，眼神也顯得有些渾渾噩噩，似乎不太認得出周震。

　　周震眉頭皺了皺，看了眼對方的課桌，馬上從書堆里翻出一個作業本。

　　作業本的封面上，寫著“陶南歌”三個字。

　　盡管已經知道對方的身份，但看到作業本上的名字，周震心中最后一絲僥幸也跟著破滅。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在陶南歌的作業本上抓了兩次，才把作業本分開。

　　跟高三（8）班的作業本一樣，這里面同樣有著十道題目。

　　此刻第一題、第三題以及第四題的下面，都有著非常詳細的解題過程和答案，但第二道題目的下方，卻只寫了一個開頭，沒有接下來的計算過程，更沒有答案。

　　從第五題到第十題，答題處全部干干凈凈，連個“解”字都沒寫。

　　“第四階梯”，三個完整的“數字域”…

　　周震捧著作業本深呼吸兩次，這才把作業本放了下來，轉頭看向鄭鳴，直接走了過去。

　　“這位同學，你知不知道，陶南歌是什么時候，來到的這個班級？”周震雙手按在鄭鳴的課桌上，嚴肅的問。

　　鄭鳴抬起頭來，直勾勾的望著周震，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完全聽不懂他的話一樣。

　　周震眉頭一皺，然后直接伸手，去拿鄭鳴桌面上的作業本。

　　他的手指剛剛碰到鄭鳴的作業本，鄭鳴立刻發出一聲怒吼，一把抓住周震的手臂！

　　周震微微瞇眼，有點意外的看向這名外表憨厚、性格內向的同學，對方不會說話？這個鄭鳴，好像沒有智力，只有本能！

　　想到這里，周震立刻松開對方的作業本，但就在這個時候，陶南歌忽然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周震旁邊，直接一腳朝著鄭鳴踢去。

　　鄭鳴立刻被踢得連人帶椅子倒在了地上。

　　陶南歌拿起鄭鳴桌子上的那本作業本，輕輕放到了周震的手上。

　　周震微微一愣，然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陶南歌，是在幫他！

　　但不知道這是陶南歌認出了他的身份？還是剛才他幫對方把龐少斌引走的緣故？

　　這樣想著，周震馬上翻開了鄭鳴的作業本，作業本里的題目，同樣做到了第四題，但跟陶南歌不同的是，這四道題目，沒有一題是空白，全部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解題過程與答案。

　　眼看著鄭鳴已經從地上爬站起來，再次對著自己發出一聲聲憤怒的咆哮，周震當即把對方的作業本放回課桌上。

　　看到周震放下自己的作業本，鄭鳴頓時扶好自己的椅子，重新在座位上坐了下來。

　　他一點沒有再理會周震和陶南歌，就好像完全不知道剛才陶南歌踢了自己一腳一樣。

　　只不過，陶南歌的狀態，明顯也不對！

　　她此刻似乎認定了鄭鳴的作業本，就應該讓給周震一樣，再次抬腳，準備朝鄭鳴的腦袋踢去。

　　周震反應過來，連忙一把拉住了陶南歌：“南姐，別沖動！”

　　“我只是想看看他的題目。”

　　他現在拿到鄭鳴的作業本，沒有任何用處。

　　而且，陶南歌現在是“第四階梯”，這個名叫鄭鳴的新生也是。

　　真的爆發了沖突，他擔心陶南歌可能會吃虧！

　　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周震的話，陶南歌終于收回了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周震暗暗松了口氣，接著又朝講臺走去。

　　這座講臺，跟高三（8）班的講臺一模一樣，朱紅色的漆已經剝落，側面還有很多細微的縫隙。

　　桌面上是一層厚厚的粉筆灰，粉筆的粉塵已經深入到這座講臺的每一個縫隙里面，表層的擦拭，根本無法根除，整個講臺都充滿了灰撲撲的氣息。

　　此刻講臺上扔著一個粉筆盒，里面橫七豎八的插了十幾根各種顏色的粉筆，絕大部分是白色，少數是彩色，都不完整，只剩半截，似乎是用剩下的。

　　講臺下方的空間里，則是一把木質的三角尺，看起來沉重而笨拙，同樣落滿了粉塵。

　　周震仔細檢查完這個講臺，又走到教室前面的黑板前，敲敲打打。

　　這塊黑板上此刻空無一物，白熾燈下，泛著微微的深青色，下面的粉筆槽里放著兩塊半舊不新的黑板擦。

　　他接著走下講臺，挨個查看教室里的桌椅。

　　大部分課桌都完好無損，部分桌面上，刻著一些學生之間常見的玩笑、咒罵，還有公式、定理之類的小抄。

　　踏、踏、踏…

　　周震的腳步聲在班級里靜靜回蕩，他檢查完所有的桌椅后，來到了教室后面，這里同樣有一塊空無一字的黑板，還有一個空著的垃圾桶，上面套著黑色塑料袋，里面還沒有扔任何垃圾。

　　周震在教室后面的黑板前站住腳，再次回望整個屋子，沒有任何發現。

　　叮鈴鈴…

　　這個時候，熟悉的上課鈴聲響起。

　　他瞬間出現在高三（8）班的教室里，白熾燈照得班級中纖毫畢現，電風扇開在了中檔，“仙嗡仙嗡”的聲音非常催眠。

　　所有同學都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包括龐少斌在內。

　　一名穿著大紅連衣裙、大紅漆光亮面蝴蝶結高跟鞋，戴著一頂圣誕帽的數學老師站在講臺上，她年輕漂亮，身段窈窕矯健，環顧了一圈之后，簡短宣布：“上課！”

　　教室內瞬間鴉雀無聲，進入聽課時間。

　　周震望著跟陶南歌長的一模一樣、只是衣服不同的“數字雨”，情緒漸漸冷靜了下來，開始分析現在的情況…

　　隔壁那間教室的同學，不會分走他的智力！

　　把他的智力分給其他人格，這是“灰燼秩序”在他身上做的實驗。

　　所以，“灰燼秩序”給他做實驗的時候，他的精神世界，應該只有這一間教室！

　　第二間教室，是他得到第二滴“數字雨”后，多出來的！

　　陶南歌進入那間教室，時間肯定是對方被“數字雨”感染之后。

　　他剛才在隔離點，找不到陶南歌，其實是陶南歌，先一步進入了教室！

　　那間教室的另一名同學鄭鳴，不會說話，沒有智力，只有本能，肯定是感染者。

　　不出意外，應該就是剛才被陶南歌清除掉的那名黑熊般的感染者。

　　也就是說，他用自己的“數字域”，解決掉的感染者，會出現在自己這間教室里；而陶南歌清除掉的感染者，則會出現在第二間教室里…

　　想到這里，周震深吸一口氣。

　　現在陶南歌的情況，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陶南歌已經死了！

　　對方成為了他的一個副人格，但由于還保留著部分自己的獨立意識，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導致被分配到了跟他不一樣的教室。

　　第二種可能：陶南歌還沒死，但因為得到了他的“數字”，現在可以進入他精神世界里的“數字森林”！

　　他希望是后者…

　　“…所以…五維世界…負時空系數為…”

　　“…我們知道…多維空間…絕對速度…”

　　穿著大紅連衣裙的數學老師站在黑板前，一面快速寫下一個個數字、公式、定理，一面大聲講著課。

　　粉筆灰簌簌而落，教室里一片安靜，所有同學都在認真聽講，記筆記的沙沙聲如同春雨拍打著新生的嫩葉，在整個班級里響起。

　　周震同樣跟著黑板上的內容，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著，雖然他什么都聽不懂。

　　之前的課堂，他都是在上課中途進入了教室。

　　那個時候，黑板上的內容已經極其混亂，完全不知道應該從什么地方開始記筆記。

　　但這一節課，他是從頭開始聽，“數字雨”寫什么，他跟著記什么，成功的把黑板上的內容，抄到了筆記本上。

　　時間緩緩流逝，周震感覺到自己的狀態越來越好，思維也越來越清晰…

　　自己記的筆記，要比從別人那里借的筆記，效果好上很多很多！

　　叮鈴鈴…

　　下課鈴聲響起。

　　周震立刻望向講臺上收拾教案、準備離開的“數字雨”，就要直接起身。

　　下一刻，周圍的一切轟然坍塌，光怪陸離中，天花板、四壁、門窗、講臺、黑板、桌椅、同學…全部在難以描述的拉扯、扭曲里，化作鋪天蓋地的數字、公式、定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