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周震沒有遲疑,立刻點頭:“我準備好了!”
下一刻,盧隊按住周震的肩膀,一針扎進他肩頸處的動脈!
仿佛一根鋼筋硬生生鉆進體內的強烈痛感,瞬間傳來。
周震渾身肌肉猛然收縮,雙拳不自覺的握緊,額頭、手臂上的青筋高高凸起。
他瞪大眼睛,痛的抬頭死死看向車頂,整個身體不斷抽搐,四肢呈現痙攣狀。
隨著記憶液的注入,周震的痛苦達到極致,他瞳孔開始渙散,視野中,原本的車頂逐漸搖晃、放大、淡卻…
車頂似乎化作了無數細小的像素,它們整整齊齊的分布在一片空白的汪洋里,很快,每一個像素,都不斷放大、放大…最終露出真面目,那是密密麻麻的數字、公式、符號…
這些數字、公式、符號…無邊無際,如同動蕩的海面,起伏間組合在一起,形成一段段陌生的記憶…
記憶中,他看到自己站在一座擂臺上,射燈從四面八方打下來,周圍的黑暗里,無數鼓噪洶涌澎湃,他用一個假動作吸引對手犯錯,狠狠一拳擊中對方的下顎,對手踉蹌著倒下,遲遲無法起身,鼎沸的人聲跟著裁判一起倒計時,然后瘋狂的恭喜著他的獲勝;
他又看到,自己穿著一件裹滿灰塵的灰T,深綠體能長褲,布滿老繭的雙手各持一把手槍,一面在逼仄狹窄的空間里奔跑,一面不時轉過身去,左右開弓,朝身后的眾多追兵連連開槍,每一聲槍響,都會帶走一名追兵,哪怕是在疾馳之中,在各種障礙物里,都精準無比的命中;
他接著看到,自己偽裝成一個七八十歲、顫顫巍巍的老人,在一個狹小的過道中,跟一群衣冠楚楚的人擦肩而過,就在他走到那群人身后的時候,忽然轉身,藏在手腕下的匕首閃電一樣揮出,利刃輕快,如風如雨,如同夜幕下靈巧的游魚,跳躍在整個過道的暗影里。
噗嗤!
匕首劃開最后一人的咽喉時,對方才終于將腰間的手槍拔出,然而手槍與滾燙的鮮血同時跌落在地,一具具肉體悶聲倒下時,他已經悄然遠去…
他還看到,自己姿勢隨意的坐在一輛飛行汽車的駕駛座上,單手按著方向盤,副駕駛是一名身材火爆、妝容艷麗的年輕女孩,窗外的景色以電光火石般的速度瘋狂倒退,引擎的轟鳴震動夜空,震耳欲聾的樂聲中,他操控著飛車在茂密的樹林中靈巧穿梭、也在林立的高樓間急速旋繞,而速度始終絲毫不減,最終,他在笑罵聲與無數少女的尖叫里,沖過終點線,引爆新一輪的狂歡;
他還看到,自己飛快的穿梭在血腥的營地,為源源不斷送來的傷者處理著傷勢,各種傷藥、器械、工具…似乎每一個動作,都練習過成千上萬次,熟極而流,不假思索。
他還看到,自己獨自坐在一間寬敞隱蔽的地下室中,面前擺著一張鍵盤,四周遠遠近近懸浮著大大小小的顯示屏,主機瘋狂運轉,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嗡鳴,他雙手如電,不斷輸入著一道道復雜的代碼,每一刻,都有瀑布般的數據流從某些顯示屏上大幅刷落。
一個個陌生的桌面瞬間閃過,經過無數次跳轉的資料,順著網絡,悄然涌入其中一臺主機的存儲…
在這些記憶中,他每次都扮演著不同的角色,這些不同的角色,開始融入他自己的記憶之中。
漸漸的,那些所有的人與事,似乎都成了他的真實經歷…
強烈的痛楚,還在不斷加劇,周震瞳孔劇烈的收縮著,血絲已經布滿了他的雙眼,“呲呲呲”的電流聲,充斥著他的耳畔。
渾渾噩噩之際,他忽然聽到旁邊有聲音響起:“盧隊!他的反應有點大,得馬上注射中和劑!”
“已經用了一支!第二只不能馬上用!”
“信號干擾太嚴重!這樣下去,我們可能就要從空中掉下去了!”
“再堅持一會,中和劑已經開始發揮作用…”
對話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遠,直到最后,所有聲音消失,周圍一切,全部陷入黑暗…
※※※
迷迷糊糊中,周震睜開雙眼,看到了熟悉的教室。
數學老師搬了把漆色脫落的靠背椅子,坐在講臺上,埋頭批改著一摞作業。
教室里的學生都拿著筆,正在奮筆疾書,春蠶食葉般的窸窣里,時不時有翻頁聲響起。
四周很安靜,沒有其他雜聲。
明亮的白熾燈將整個房間照得亮若白晝,鋁框窗戶外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這是…自習課?
周震揉了揉有些發痛的太陽穴,立刻翻開自己面前的作業本,本子里記著十道數學題,第一題的下面,寫了幾個亂七八糟的步驟,沒有得出答案。
其他九道數學題下面,都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自習課還有多久,周震當即開始做題。
只不過,他盯著第一道題目,怎么也看不懂寫的是什么…這道數學題上的數字,在不斷的變!
周震一點沒有感覺到什么不對,他的筆停在這道題的下方,嘗試著去寫解題的步驟,但遲遲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么算。
思考了很久,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看向身邊的同桌,非常小聲的說道:“浩哥,把你的作業借我抄一抄!”
說著,周震趁著老師批改作業的空檔,迅速伸長脖子,看向對方面前的作業本。
同桌的作業本上,同樣有著十道數學題,但跟他一樣,只有第一題寫了幾個步驟,其他題目下面全是空白。
周震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對方第一題寫的是什么,但很快發現,對方第一題的題目,比他的第一題描述要簡短很多,這根本不是同一道數學題!
周震頓時有些奇怪,這“浩哥”寫了半天的作業,結果跟他一樣,連一道題目都沒做完?
這搞什么?
正想著,數學老師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周震,你在看什么?”
周震當即轉過頭,就看到剛剛還在講臺上批改作業的數學老師,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悄無聲息的站在了他的課桌旁,正一臉嚴厲的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