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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八章 合流

  此后過了月余,墨畫都安心修行,一如往常。

  一日午間,在弟子居的膳堂吃飯,程默一直盯著墨畫看。

  墨畫不解,“你看什么?”

  程默摸了摸下巴,“沒什么,就是覺得,小師兄你得了陣道第一,跟沒得之前,好像一個樣,什么也沒變。”

  他還記得,當時在論陣道場,墨畫一臉冷漠,舉重若輕,大殺四方,以無可匹敵之姿,畫穿了陣法大考。

  最后一句“還有么”,簡簡單單,平平淡淡的三個字,震得一群考官渾身顫抖。

  那冷酷而無敵的模樣,簡直帥得人頭皮發麻。

  現在么…

  程默默默看了眼墨畫。

  沒事人一樣,又在膳堂,啃雞腿了…

  他總覺得,這小師兄前后這兩副畫面,有點割裂。

  “小師兄,你可是論陣第一,是陣道魁首,就不應該,再拿點氣度出來么?”程默道。

  墨畫撇了撇嘴,“區區論陣第一,陣道魁首,算得了什么?陣法博大精深,不能因為這一點點小成就,耽誤了我前進的步伐。”

  陣道魁首,算得了什么…

  一點點小成就…

  不光程默,便是周圍的所有弟子,全都震驚住了。

  不過這話是墨畫說的,他們又無法反駁。

  程默嘆道:“小師兄,這話你在外面千萬別說,不然保不準有人會失去理智,跟你拼命…”

  墨畫點頭,“放心吧,在外面我都很謙虛的。”

  程默一時也不搞不太懂,墨畫“謙虛”的標準,到底是什么…

  之后眾人默默吃飯。

  墨畫啃了會雞腿,忽而察覺到什么,愣了一下,看向程默,道:“你筑基后期了?”

  程默點了點頭,“嗯,也就這兩天,剛剛突破了。”

  他又轉過頭,問司徒劍他們,“你們也都快突破了?”

  司徒劍點頭:“嗯,我還有七八天…”

  郝玄也道:“小師兄,我也是,快則三天,慢則十天,我也能突破筑基后期了…”

  墨畫突然感覺到了壓力。

  他到現在,還沒感知到筑基后期的瓶頸呢…

  感知到瓶頸,破掉瓶頸,突破筑基后期,增長靈力,穩固修為,這都要花不少時間。

  而這一學年,沒剩下幾個月了。

  “要抓緊了!”

  墨畫心中一凜。

  之后他更加專心修行,但進度還是很緩慢。

  尤其是眼看著程默這些“小師弟”們,一個接著一個,都突破筑基后期了,墨畫心中的緊迫感更強了。

  按理來說,筑基不算難——至少對八大門的弟子來說。

  煉氣奠基,筑基固道,到了金丹才是真正的分水嶺。

  金丹之前,拼的其實是靈根,傳承和修道資源。

  便是再笨,只要堅持修行,有名師指點,用各種天材地寶和靈石硬喂,也能喂出個筑基后期來。

  金丹以后,變數就更多了。

  除了靈根,靈物,傳承這些硬性條件,還講究悟性,緣法,包括運氣等等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所以一般宗門,只傳金丹之前的煉氣和筑基課程。

  這些可以放在大課里一起教,進度也好把控。

  到了金丹,變化太多,情況復雜,修道法門也更深奧,就要進入內門,一對一拜師,進行專門的修行指導了。

  而乾學州界內,各個宗門的弟子,靈根幾乎都是上等,也幾乎都是世家出身,有家族扶持,有宗門獎勵,資源也不會缺。

  盡管世家也分三六九等,但能拜入乾學百門以上的弟子,即便再差,修道資源再少,也比這天下絕大多數的散修要豐裕太多了。

  所以,所以金丹之前,直到筑基后期,都不算難。

  難的只是修到完美,修到卓越,修到出類拔萃,遠超他人的大道根基。

  但墨畫又不一樣了。

  按嚴格的標準來算,他其實不算“天才”。

  他的靈根太差了,肉身也太弱了。

  煉氣之時,他又很窮,沒有天材地寶溫養,沒有修道傳承,來打磨血氣或靈力的根基。

  他煉氣的速度不慢,那是因為,真正的天驕們,都在打磨根基,固本培元。

  他省去了這個步驟,只趕進度,所以修得很快。

  但到了筑基,就有些不一樣了。

  靈根差,修的靈力周天少,修行的進度也會慢。

  筑基前期,倒還不算明顯。

  到了筑基中后期,墨畫修行的速度,明顯就慢了下來,越到后面,越是如此。

  再加上,他在論陣大會上,花費了很多時間和心血。

  而修斬神劍,邪胎寄生,自斬命魂,又消耗了他不少神髓,他神念道化的境界,也有一定的滑落。

  墨畫估摸了一下,發覺今年內,應該是到不了筑基后期了。

  而年內到不了筑基后期,也就意味著…

  “要留級?”

  墨畫當即心底一涼。

  完了…自己堂堂太虛門小師兄,乾學論道魁首,不會真的要留級吧?

  那可真就丟大人了。

  此后墨畫修行越發努力了。

  但修行講究水滴石穿,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而靈根不好,也改不了。

  他修行的進度,仍舊不太樂觀,不僅修為增長無幾,也遠遠沒摸到筑基后期的瓶頸…

  墨畫的心徹底涼了。

  但問題既然發生了,那就是事實,不得不正視,騙自己也沒意義。

  墨畫想了想,便去找到了荀老先生。

  長老居中,荀老先生正和太虛掌門聊著什么,見了墨畫,有些意外。

  墨畫便委婉地,將自己因為準備論陣大會,專心學陣法,以至于修行進度耽擱了,可能年底前突破不了筑基后期的顧慮,告訴了荀老先生。

  荀老先生沉吟片刻,道:“沒事,你盡力而為,修成什么樣就是什么樣,其他不必過慮。”

  他沒明說,但墨畫明白了。

  意思就是,你努力修煉,哪怕突破不了筑基后期,也不會讓你留級。

  墨畫松了口氣,而后默默看向了一旁的太虛掌門。

  掌門遲疑片刻,看了看荀老先生,也點頭道:“你放心,我給你擔保。”

  哪怕破了規矩,也無所謂。

  論陣魁首,值得這個優待。

  墨畫徹底放心了,行了個禮,便告辭了。

  墨畫離開后,太虛掌門卻若有所思。

  荀老先生問他:“你想什么呢?”

  太虛掌門沉吟道:

  “老祖,我突然有個想法…”

  “假如墨畫這孩子,一直筑基中期,一直突破不了,一直留級,一輩子畢不了業,豈不就是…能一直去參加論道大會了么?”

  “有墨畫在的一天,四大宗也好,其他八大門,十二流也罷,都只能看他臉色,去爭個第二?”

  “這樣一來,我們太虛門,是不是就能一直包攬論陣第一了?論道魁首拿到手軟?”

  荀老先生沒好氣道:“胡說什么!”

  可他說完之后,自己也是一愣,細細琢磨了一下,竟發覺…

  好像是可行的…

  只要墨畫在,他就是第一。

  而他才筑基中期,只要不到筑基后期,就可以不畢業。

  這樣一直包攬論陣第一,太虛門豈不就,可以霸占論道魁首?

  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以至于荀老先生心中,一時都貪心作祟,想著墨畫要是一直“留級”,好像也不錯…

  隨后荀老先生立馬搖頭,扼制了心頭的貪念,連忙道:

  “不行,不行,這樣一來,其實是害了這孩子,絕對不行…”

  太虛掌門也知道這樣不好,所以也只是嘴上說說。

  而且,他要真這么做了,四大宗肯定狗急跳墻,不知會使什么陰招。

  其他宗門也會破口大罵他們太虛門不要臉。

  荀老先生道:“這件事就別提了,還是要讓這孩子努力修行,增進修為,去學更高階的陣法。哪怕他不到筑基后期,也不能讓他留級,不然堂堂陣道魁首,成什么樣子…”

  “是。”太虛掌門道。

  墨畫的事說完了,他們便繼續聊起了正事。

  “那件事…”荀老先生目光微凝,“你都準備妥當了?”

  太虛掌門斂起了神情,肅然道:“已經開始接洽了,向那邊露了一點風聲,但是…”

  太虛掌門皺眉,“…對面很排斥。”

  “只是排斥么?”

  “不只…”太虛掌門無奈道,“他們覺得,我太虛門是在落井下石,奚落他們。”

  “嗯。”荀老先生并不意外。

  這很正常,若易地而處,太虛門也會這么想。

  太虛掌門皺眉道:“看起來似乎希望不大,阻力重重,老祖,我們還要堅持么?”

  “這是自然。”荀老先生頷首道,“這不是一家的事,而且謀劃做事,不要看別人說什么,而要看他們具體的處境,得失,生死和利益。”

  “嘴上說的話,大多當不得真的。”

  “你聽到的大多數意見,也很可能如水上的浮萍,與真正的真實,相距甚遠。”

  太虛掌門恍然,點頭道:“是。”

  “你現在只是透透口風,讓他們老祖聽到風聲,有個心理準備,真正的決斷,還是在他們老祖手里。”荀老先生道。

  太虛掌門聞言,心中稍稍釋然,便拱手道:

  “一切依老祖所言。”

  一切計劃,在有條不紊地推動著。

  數日之后,沖虛門。

  后山的洞府中。

  古松屏風,遮掩因果,四周寂靜無人。

  沖虛門的令狐老祖,獨坐洞府之中。

  他的面前,擺著一張古老石桌,桌上有三只茶杯,杯中茶氣氤氳。

  桌子是舊的,茶杯也是舊的,制度也是舊的。

  這是一場古老的茶會,曾經沿襲了很久,但同樣已經很久,沒有再舉辦過了。

  此時令狐老祖一邊喝茶,一邊安靜等著。

  過了一會,虛空無物之處,空間驟然裂開,劍氣橫溢。

  一位神軀高大,面容微黑的老者走了出來,他步履如風,徑直走到桌前,端起茶杯喝了起來。

  此人身上穿著太阿門,身份最高的道袍,乃太阿門幕后的歐陽老祖。

  歐陽老祖坐下喝茶,并未出聲交談。

  因為場間的兩人都知道,主事的人還沒來。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虛空裂痕再次展開,平平穩穩,痕跡也淡。

  滿頭白發的荀老先生,從中走出,也徑直來到桌前,端起茶杯,向太阿和沖虛門的老祖示意了一下,而后一飲而盡。

  歐陽老祖原本面帶怒意,此時見了荀老先生白發蒼蒼的模樣,反倒有些不忍,嘆道:

  “荀老哥,我們這三人,就數你老得最快。”

  荀老先生淡然道:“沒辦法,思慮太多了,操勞也多。”

  歐陽老祖搖頭,“我就說了,你都是老祖了,何必還親自去授課傳道?平白浪費心神…”

  荀老先生道:“祖宗規矩,習慣了,而且…”

  荀老先生微頓,“親自教教也好,偶爾還能撿到一兩個好苗子,興我太虛門楣。”

  這話一出,太阿門和沖虛門的老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要不是太虛門出了個妖孽,現在的處境,真的未必比他們兩宗還好。

  過了片刻,沖虛門的令狐老祖便道:

  “好了,說正事吧…”

  他也不含蓄,直接開門見山道:“那件事,我聽到了些風聲,想必是荀兄你特意借這些長老掌門的口傳過來,探探口訊的。”

  “我先表明一個態度:這件事,我沖虛門不同意。”

  歐陽老祖也點頭道:“我太阿門也不同意。”

  三個宗門,雖說祖上同出一脈,但既然分了家,就各自過日子。

  現在各自都有基業,怎么可能說合就合?

  這里面涉及的利益糾葛,人員矛盾太多了,太復雜了,他們這些老祖光想想,就覺得頭疼。

  而且,一旦三宗合一,必然要有個“頭領”。

  這個頭,誰來當?

  按現在的情況看,必然是太虛門。

  太阿門和沖虛門,就更不可能答應了。

  說好聽點,叫“三宗合流”,說難聽點,這就叫“吞并”,是太虛門趁虛而入,吞了他們太阿門和沖虛門!

  一想到這里,歐陽老祖便心有怨氣,對荀老先生道:

  “荀兄,三門同氣連枝,我不指望你在危難之時,拉我們一把,但你也別落井下石…”

  令狐老祖也點頭道:“如此,的確令我們寒心。”

  荀老先生默默喝茶,沒有說話。

  歐陽老祖和令狐老祖神情漠然,但也沒催促,等著荀老先生的回復。

  過了片刻,荀老先生才緩緩開口,問了另外兩位老祖一個問題:“你們說,我們三家的基業,還能保住么?”

  此言一出,歐陽兩位老祖都有些怔忡。

  歐陽老祖道:“我太阿門和沖虛門,倒不好說,但你太虛門,福緣深厚,得了個妖孽弟子,已經位列八大門第三了,又恰逢宗門改制,此后蒸蒸日上,還有什么保不住基業的?”

  荀老先生搖頭,“別說八大門前三,便是我太虛門,真的混到了四大宗,也未必真的能保住基業。”

  歐陽老祖和令狐老祖面面相覷,而后神情都有些不解:

  “荀兄,還請明言。”

  荀老先生猶豫片刻,緩緩吐露了兩個字:

  “邪神…”

  歐陽老祖和令狐老祖神色一變,而后紛紛皺眉。

  荀老先生道:“這兩個字,你們應該不陌生。”

  “你的意思是…”令狐老祖道。

  荀老先生嘆道:“一尊邪神,已經滲透進乾學州界了,而且滲透之深,比你我預料得,都要嚴重…”

  歐陽老祖和令狐老祖默然不語。

  荀老先生默默看了他們一眼,緩緩道:

  “我知道,你們未必沒有察覺,但不研究天機因果,你們根本不知道,這個問題究竟有多嚴重。”

  “不光你們,其他那些老家伙,也大抵如此。”

  “要么閉關不問事,要么只關心宗門利益,關注宗門發展,弟子便是行差踏錯,只要不觸及宗門根本,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樣是不對的…”

  荀老先生沉聲道:“道心的腐壞,比什么都可怕。”

  “道心一旦腐壞,邪神便會趁機而入,再強大的勢力,再興盛的宗門,一旦被腐蝕,早晚會腐敗,乃至徹底腐爛。”

  “而邪神寄宿于人心,手段詭譎,不可捉摸。”

  “我們這些修氣修力不修心的修士,便是修為再高,也不會是邪神的對手。”

  歐陽老祖皺眉,搖頭道:“荀兄,你有些危言聳聽了…”

  荀老先生道:“胭脂舟的教訓,還不夠深刻么?”

  這件事,就比較尖銳了。

  歐陽老祖和令狐老祖都神色不悅。

  “這件事,是我太阿門和沖虛門管教無方,我不否認,但要說這是邪神作祟,恐怕…有些牽強附會吧…”

  荀老先生眉毛微挑:

  “你們就不好奇么?為什么這件事能瞞到現在?為什么,你們這些老祖都能看走眼?為什么,這種污穢之事,要放在煙水河上?”

  “煙水河的龍王廟,可是有來歷的。”

  “為什么這龍王廟,后來直接消失了?被誰藏了起來?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

  “如今這龍王廟里,靠水匪殺人當祭品,供奉的又是什么東西?”

  “是不是有人,在蠱惑宗門弟子,犯下罪孽,去養那只東西?”

  歐陽和令狐老祖,臉色便有些變了。

  他們都是老祖,既要修行,還要謀劃大局,偶爾也要閉關參悟,對這些二品州界,筑基修士間小打小鬧的“小事”,一般不會過問。

  再加上邪霧籠罩,遮蔽了因果。

  若非荀老先生此時提及,他們根本意識不到,這里面暗藏的玄虛。

  不,或者說,他們曾經意識到了,有了一點點猜測,但過后有意無意地,都忘掉了…

  忘掉了…

  他們這些洞虛老祖,忘掉了…

  此時一想,兩位老祖悚然一驚,心底都有些發寒。

  什么存在,能讓他們這些洞虛,去忘掉一件事情?

  令狐老祖沉思片刻道:“這件事,我會去查查…”

  荀老先生搖頭:“沒用的,你現在去查,查不出什么。就算查出來什么東西,也都是半真半假。甚至你過一段時間,閉個關,走個神,可能就將這件事拋在腦后了…”

  歐陽老祖和令狐老祖眉頭皺得更深了。

  片刻后,歐陽老祖道:“荀兄,我們三人中,就屬你天機之道學得最深,我不覺得你會說假話。但空口無憑,要我們全然信你,也未免有些草率了。”

  “更何況,涉及宗門命運的,都是大事。”

  “你的意思,我們也明白。”

  “但我們不可能因為對這所謂‘邪神’的莫須有的忌憚,就同意這明面上是‘三宗合流’,但實際上卻是‘宗門吞并’的大事…”

  令狐老祖也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總要我們去求證下,才好下決斷。”

  荀老先生道:“邪神若出世,便意味著,人心逆亂,天地大道,開始衰退了,等你們弄明白,就為時已晚了…”

  歐陽老祖和令狐老祖明顯有些將信將疑。

  荀老先生微微嘆了口氣。

  這件事,難就難在這里。

  人只能認識到,自己能認識到的事物。

  人活得越久,越是如此。

  邪神這種存在,生于神念之間,虛無縹緲。

  一般修士,即便修為再高,也未必能看到。

  看到了也未必明白,明白了也未必真的懂,即便真的懂了,也未必知道該怎么做。

  便是知道該怎么做,真的要去做的時候,也會顧慮重重,困難重重,很難堅定地推行下去。

  這也是人性的弊病。

  能“知”已經很難了,若要“知行合一”,更是難上加難。

  但機會不等人,稍縱即逝。

  一旦錯過了最佳時機,局勢惡化,便回天乏力了。

  荀老先生推算了很多遍,越算越覺得,若非三宗合流,共同進退,很難在接下來乾學州界的變故中,獨善其身。

  而三宗若能合流,反倒會是一個大機緣。

  只是,要說服面前這兩個活得太久,心性固執的老古董,也不是一件易事。

  荀老先生沉默片刻,緩緩道:“你們是不是忘了…三宗歷史上的‘天魔大劫’?”

  此言一出,歐陽和令狐老祖都瞳孔一縮,心神一震。

  荀老先生接著道:“這種上古秘辛,一切文字,早被抹消,除了我們這些活得久的老祖,連現在的掌門也不曾知曉。”

  “但是,我想你們應該也不會忘。”

  “當初天魔大劫,曠日持久,我太虛一脈,前前后后,到底死了多少人,斷了多少柄劍?”

  “我師兄,如此修為,劍法更是登峰造極,卻無法更進一步,只能自封神念,枯守在太虛劍冢之中,以冢為牢,一輩子不得離開一步。”

  “歷來三宗的天機,因果兇煞,神念殺機,全是太虛門在默默守護。”

  “如今的劍冢之中,更是埋了不知多少尸骨。”

  “這些,既有死于天魔大劫中的前輩,也有在斬殺妖祟邪魔之中夭折的天才…”

  “這或許就是神念化劍的宿命,我不說什么,我也不想討價還價,但你們應該知道,你們的確,對我太虛門有所虧欠。”

  荀老先生目光深邃。

  歐陽老祖和令狐老祖神色默然,但也心中有愧。

  人是自私的。

  平日里,只會考慮自己,但這不意味著,有些事他們不明白。

  太阿鑄靈劍,沖虛修劍氣,這都是有形的,可以看得到的,他們兩宗的所作所為,是可以看到的。

  但無形的東西,才是最兇險的。

  這些年,太虛門在暗中的付出和犧牲,才是最大的。

  若是掌門,長老這個級別,對天機知之不深,或許還能狡辯幾句,但他們是老祖,深知神念世界,不可捉摸的恐怖。

  太虛門的劍冢,他們也不是沒去過。

  那里埋了多少人,他們心里也清楚。

  荀老先生最后默默看了二人一眼,沉聲道:

  “三宗合流,是共同進退,以應大劫,保住我們三宗的基業。”

  “說直白點,也可以當做,是對我太虛門這些年來,在神念之道上折損的補償。”

  “更何況,現在你們兩宗的處境如何,也不用我多說了。你們真想眼睜睜看著基業衰敗?”

  “而我太虛門不同,別的不說,至少陣法之上,有一個墨畫,一俊遮百丑。”

  “我的話放在這里,下一屆陣法第一,必然也是我太虛門的!”

  “形勢就是如此,機會只有這么一次。”

  “現在我還可以拉你們一把,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真遭逢大劫,我便是想拉,也有心而無力了。”

  “如何取舍,你們心里應該明白…”

  荀老先生神情嚴峻,語氣斷然。

  歐陽老祖和令狐老祖,默然沉思,久久無語,最后都只能深深嘆了口氣。

  一個時辰后,荀老先生回到了太虛門,心中一顆巨石,也緩緩落了下來。

  不管怎么說,總算開了個頭了。

  這些時日的籌劃,也不算辜負。

  荀老先生松了口氣。

  又過了一個時辰,墨畫來找荀老先生,例行請教陣法上的學問。

  荀老先生見墨畫不曾懈怠,還是如此勤勉,欣慰地點了點頭。

  請教過后,墨畫欲言又止。

  “怎么了?”荀老先生問道。

  “我…”墨畫小聲道,“真不會留級么?”

  雖然之前問過了,但他還是想再確認下。

  荀老先生自然不會讓他留級,不過此時,他剛好也有些閑心,便好奇問道:

  “你這么不想留級?”

  “嗯。”墨畫點頭。

  留級有些丟人,主要還是…

  “萬一我留級,我那些小師弟,就成了我‘師兄’了。”

  “小師兄”這個名頭來之不易,墨畫還是很看重的。

  荀老先生微哂道:“放心吧…”

  他思索片刻,忽而心頭一動,似笑非笑道:

  “一日小師兄,終生小師兄,改不了的,而且說不定過段時間,你還能當更多人的小師兄…”

  “更多人的小師兄?”

  墨畫一怔,有點茫然,沒明白荀老先生的意思。

  平白無故的,從哪找人來給自己當小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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