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羅水獄…”
這幾個字,血淋淋的,張狂可怖,充斥著一股癲亂,看著莫名有些震撼。
墨畫目光微沉。
他之前猜的果然沒錯。
水獄禁匣,既然含著一個“禁”字,除了是掌門“禁物”以外,竟然真的藏了一門禁術。
而這禁術并非完整的,看樣子只開發到了一半。
問題是…
墨畫皺眉。
這門禁術,到底是誰在研究?
水獄門的歷代掌門,還是…水獄門的老祖?
研究的方向,又是什么?
水獄門到底想開發出一門,什么樣的禁術?
墨畫的神識沉入玉簡,將禁術開發的手稿,挑著能看懂的,粗略翻看了一下,眼眸漸漸睜大,越看越是心驚。
玉簡內容艱深,只能看出大概。
這似乎是…
意圖將水獄門中,上乘控制道法“水獄術”,與絕密的“七魄血獄瞳術”,兩相結合的禁術研發。
將瞳術構成與水獄術式解構,將神魂念術與靈力法術貫通,從而融合成,一種十分另類的“禁忌道法”。
這便是這門名為“森羅水獄”禁術的底層原理。
“水獄門,當真是好大的魄力…”
墨畫心中震撼,而后默默沉思。
血瞳術很強,水獄術也很強,但這兩者,都各自有弊端。
瞳術要出其不意,不能被人提防。
肖鎮海和“水閻羅”施展瞳術的情況,就是如此。
第一次用瞳術,對手猝不及防,可建奇功。
之后每次用,效果都有一定的折扣。
用得多了,便是傻子都知道提防你的瞳術,很容易“拋媚眼給瞎子看”,使這門殺招,變成雞肋。
更何況,對付一般人還好,真正的強敵,沒有哪個不是心思機敏狡猾之輩。
這個瞳術,你用了一次,殺不掉他們。
之后再想坑人,就沒那么好用了,至少也會限制很多。
同樣,“水獄術”是很強,但再強,也是一門上乘道法,上乘道法的弊端,它也都有。
施展慢,蓄力久。
雖然水獄術不是傳統攻伐用的上乘道法,蓄氣的時間,稍微會短一些。
但這點時間,較之一般法術的出手時間,還是顯得太長了,足夠別人來針對了。
肖鎮海就是這樣。
他第一次用水牢術,出乎意料,顧叔叔和夏典司措手不及,便都中招了。
但是他第二次再用的時候,就沒這么容易了。
即便他特意用了金身,可還是被早有提防的顧叔叔和夏典司兩人聯手破了金身。
他的水獄術也被斷了,并受了嚴重的反噬。
因此,這兩門法術,威力雖強,但都有掣肘。
但若能將“瞳術”和“水獄術”融合為一,那就有點…可怕了。
以瞳術起手,啟動快,范圍大,無視金身,不僅能影響神魂,還能對人的肉身進行強控。
施展此法術的時候,別人甚至不敢看你。
因為一旦看了一眼,就再也逃脫不掉了。
不止如此,這是神念和肉身的雙重控制。
任何修士,一旦中了“森羅水獄”,無疑便成了待宰的“豬玀”,是生是死,都由不得自己了。
墨畫微微吸了一口涼氣。
而且,他隱隱覺得,這門“森羅水獄”的威力,很可能還不止如此…
禁術開發手稿中,那些高深晦澀,他現在還看不太懂的術式結構中,似乎還藏了一些,不為人知的法則。
以至于,墨畫有個猜測:
千年前的水獄門,不會就是因為做了這門禁術開發,才被道廷滅門的吧…
墨畫心里生出寒意。
這就有些恐怖了。
“應該不至于吧…”
他又琢磨了一下,但這種千年前的前塵往事,太過久遠,他知道的也不多,即便有了猜測,也不好求證。
便是推算一下,他也不敢算。
萬一是真的,那這足以令一個十二流宗門滅門的因果,可就太大了,他可承受不起。
那…能學么?
墨畫心中一動,又仔細翻看一下這枚禁術手稿,但發現涉及瞳術,和水獄術的內容,他能看懂一點。
但也不多,只有一點。
除此之外,那些高深復雜,詰屈晦澀的術式結構,根本不是二品筑基境界的道法范疇。
墨畫無奈。
“看不懂…”
他又試著理解了幾遍,但理解不了的東西,就是理解不了。
墨畫也只能作罷。
而且話說回來,這個可是禁術,而且是未開發完的禁術,還是那種很高深復雜的禁術。
絕對不能輕易學的。
隕火術是個例外。
墨畫是先領悟了某種“靈力底層法則”,而后憑借神識的優勢,在這層靈力法則上,套用了“隕火術”的術式結構,這才改良出了二品的火系禁術:
“小隕石術”。
但禁術與禁術之間,不可同日而語。
他絕不會認為,自己琢磨出的這種東西,能跟水獄門這種十二流宗門掌門,乃至老祖研究的禁術相提并論。
學小隕石術,出了岔子,他都把自己搞成了重傷。
若是修這不知高深復雜了多少,還是未完成的“森羅水獄”禁術,那但凡出一點岔子,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墨畫心有余悸,搖了搖頭。
“先收著吧…”
這份禁術手稿,即便不學,也可以用來做研究和參考。
而且研究和參考的意義很大。
表面上看,這只是一門殘缺的禁術。
但在墨畫眼里,這里面包含了水獄門上層,對靈力構成,法術原理和術式結構的,最頂尖的研究和心得。
這份禁術開發手稿,的確異常珍貴。
而且這個東西,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畢竟這里面,很可能包含了“水獄門滅門”的大因果。
墨畫想也不想,就將這份玉簡收進了納子戒。
殘缺禁術“森羅水獄”不能學,墨畫又看向了其他幾門傳承。
《水獄真訣》的功法同樣不能學。
因為是掌門專供,太貴了。
他這種“窮人家的孩子”學不起。
上乘控術《水獄術》也不能學。
墨畫稍稍評估了一下,學也可以學,但學了也沒啥用。
他的靈力底蘊,支撐不起這種“上乘道法”的消耗。
即便勉強用上一次,估計靈力也差不多見底了。
這還是因為,控制類上乘道法,比殺伐類道法消耗的靈力少的緣故。
其他殺伐類的上乘道法,他根本看都不用看。
而花大心思,學一門控制類法術。
施展時,消耗近乎全部的靈力,用完之后,靈力清空,身法和隱匿術可能都沒法用了。
怎么想都實在太蠢了…
《水獄術》和《水獄真訣》,墨畫也都收起來了。
這兩個東西要么不能學,要么學了沒用——至少暫時沒用。
唯一剩下的,是《水影幻身》。
墨畫眼睛一亮。
這個是水系身法,他能學,而且與他一身的道法體系,剛好十分契合。
水系身法,他已經學了逝水步了。
但水影幻身,與逝水步并不沖突,甚至某種程度上,兩者還能相輔相成。
逝水步強在正面交鋒時的閃避和周旋。
而水影幻身,則重在迷惑敵人,可以借助水影,引出破綻,用來創造擊殺的機會。
這門身法,他饞很久了。
當時見水閻羅用水影步的時候,他就留心了。
現在得到了比水影步更勝一籌的“水影幻身”,自然沒有不學的道理。
墨畫眼眸發亮。
此后學陣法和學劍法之余,墨畫也抽空開始學習這道,水獄門的至高身法傳承——水影幻身。
因為有了逝水步的根基,這水影身法,上手倒不難。
但墨畫實際用起來,效果卻有點差。
為了試驗這門剛學的水影幻身,他特意找了司徒劍,在道法室里簡單切磋了一下。
結果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要么分不出水影,平白挨打;
要么分得太慢了,躲避不及;
要么分完之后,自己也找不到方位,稀里糊涂撞司徒懷里去了…
總而言之,問題很多。
更別說他預想之中的,能將水影幻身,和逝水步靈活切換,融匯貫通了。
設想很美好,但實際應用起來,困難重重。
墨畫稍稍失落了一會,便也沒放在心上。
傀老從小,就教過他:任何道法,都講究火候,講究運用。
掌握得越精深,運用得越精妙,道法才越厲害。
不是隨便一個修士,隨便撿了一門高品的道法,隨便修修,就會突然變厲害了。
如果有,那這道法一定是魔功,早晚會遭反噬的。
任何一門道法,想要修到一定火候,都需要修士日積月累的苦修和鉆研。
他的逝水步就是如此。
這門身法,得自張瀾。在通仙城的時候,墨畫很早很早,從煉氣的時候就開始學了。
之后不斷琢磨,不斷總結,不斷在實戰中運用,并隨著神念的增長,靈力操控的精微,才漸漸有了如今的造詣。
而水影幻身,雖然品階不俗,在水獄門的傳承地位很高。
但墨畫畢竟剛學,熟練度太低,在這門身法上花的心思和心血,都太少了。
因此水影幻身目前的效果,比逝水步差遠了,想要有所小成,真正在實戰中運用,并且用得如魚得水,還要花很多心血,要慢慢磨煉。
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墨畫心里清楚,因此心態倒也平和。
更何況,目前來說,逝水步已經足夠用了。
水影幻身是錦上添花,現在并不著急。
自己有足夠的時間,慢慢磨煉。
而一旦將來,自己將水影幻身也能修得精深,修得如指臂使,爐火純青,那配合上極致靈活的逝水步,自己的身法,將會迎來一個可怕的蛻變。
看不清,摸不著。
抓不到,殺不掉。
而幻身之中,暗藏殺機,別人一旦被幻身迷惑,可能連怎么死的,都未必知道。
墨畫眼眸之中,閃過一絲鋒芒。
此后又過了一個月。
墨畫依舊專心致志,勤勉修行。
修道如水滴石穿,在看似枯燥的日常中,一點點累積和沉淀。
隨著時間推移,墨畫的陣法和身法,都在扎扎實實地,穩步提升。
劍法雖不溫不火,但也在緩緩進步著。
與此同時,太虛門的上層,卻隱隱籠罩在一股山雨欲來的凝重之中。
甚至偶爾還會有太阿門和沖虛門的長老,頻繁在太虛門內走動,不知商議著什么事。
墨畫偷偷問荀老先生,到底發生了什么。
荀老先生只搖頭道:“這些事,你一概不用管,安心學陣法便是。”
墨畫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沒說出來,只道了一聲:“是…”
但他心里,顯然還是有些放不下。
他是太虛門的弟子,盡管人微力薄,但這種關頭,也想幫上一點忙。
荀老先生見狀,沉思片刻,便語氣鄭重道:“你若能將陣法學好,學到極致,便是幫了我太虛門最大的忙了。”
這句話沉甸甸的,荀老先生說得無比鄭重。
墨畫一怔,心里便明白了,認真點頭道:“老先生,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學。”
荀老先生深深看了墨畫一眼,欣慰地點了點頭。
此后,墨畫便記著荀老先生的吩咐,對其他事不聞不問,安心學陣法了。
他本想,就這樣穩穩地修行下去,但還是發生了一些意外…
這日,墨畫練完了劍,看了些劍道心道,又讀了一會陣書,快到子時了,便提前躺在床上,神識沉入識海。
在識海之中,墨畫打坐,冥想了一會。
可片刻之后,原本寂靜的識海,忽然起了一陣詭異的笑聲。
是墨畫自己在笑。
他的臉上一片漆黑,變得十分邪異。
墨畫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笑聲止住了。
墨畫的面容恢復如初,同時也皺起了眉頭。
“你很開心?”
墨畫出聲問道。
四周死寂,過了一會,墨畫的面容又開始扭曲,化成了一副邪嬰的嘴臉,聲音尖細,桀桀笑道:
“我沒想到,你竟是如此完美的神明之胎,比我想得還要‘完美’。”
“你的識海,是最好的溫床;你的神識,是上等的補品;還有你的神魂,已有化生神髓的跡象…”
“最妙的是,神性與人性融合!”
“這等神魂,我從未見過,一旦將你轉化,本尊直接降臨,等于是有了一副半神半人之軀。”
“這是真正的血肉神明!”
“因為有了血肉,邪欲本自具足。”
“又因為是邪神,邪念不死不滅。”
“在大荒的神權位格中,在三千神骸,上百化身,諸位神胎中,你也將是最特殊的存在!”
“而你…也就是我!”
邪嬰十分興奮。
墨畫皺眉,“你廢話好多,邪神都是話癆么?”
邪嬰臉色瞬間難看起來,但隨后它又陰沉笑道:
“凡夫俗子,便是修為再高,我也不屑一顧。但你不一般,你有資格,你值得我與你說這么多話。”
墨畫道:“那要不你出來,我們聊聊?”
邪嬰譏笑一聲,并未答話。
墨畫有些鄙夷,“膽小鬼。”
邪嬰面色猙獰,但忽而又平靜下來,透露著一些癲狂:
“我容忍你的無禮,因為你早晚是我,而我也就是你,因此我容忍你,也就是容忍我自己。”
墨畫目光有些危險,“你就不怕,我宰了你?”
邪嬰借墨畫的面容,發出陰厲的笑容:
“你殺不掉我,邪念不死不滅,別說你只是半步道化,半尊神明。即便你是真的神明,也奈何我不得…”
“早晚,你會是我的…”
“我期待著那一天…”
邪嬰最后陰沉笑了笑,而后便徹底沒入了墨畫的命魂,不再流露出一絲氣息。
而子時已到。
道碑浮現。
道碑上鮮紅的劫雷,仍舊散發著危險的,足以抹滅一切的氣息。
但邪嬰卻消失了。
或者說,它與墨畫融為了一體,沒露出一絲痕跡。
就像是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隨時都有可能竄出來,咬別人一口。
墨畫被搞得心浮氣躁。
這個小畜生,竟然敢跳自己的臉!
還嘲諷我?
什么意思?
墨畫強迫自己靜下心來,默默沉思:
“這個小雜碎…是想亂我的道心?”
“亦或是,想影響我的心境,讓我心氣浮躁,或心生惶恐,這樣它才好趁虛而入,鳩占鵲巢?”
畢竟邪神最擅長的,就是玩弄人心。
而人心的一切軟弱,貪婪,不安,恐懼,惶恐等情緒,都會在無形之中,成為邪神的突破口。
墨畫皺緊眉頭。
這只邪胎,是個大隱患。
不管如何,都不能繼續放任下去了。
還從來沒有一只邪祟,敢在他面前如此囂張。
哪怕這只邪祟,是個邪神的神胎,他也忍不了。
要想點辦法…
墨畫目光微冷。
之后他陣法也沒心思畫了,將這件事,琢磨了一整夜。
第二天,他平復好心態,繼續沉下心來,修行學陣法,不讓邪胎的事影響到自己。
三日后,又是七日之期。
弟子居中,虛空破碎,裂縫打開,一只枯瘦的大手伸了過來。
墨畫又被抓到了后山禁地。
獨孤老祖,仍舊枯坐在劍冢之中。
這次,他還是例行為墨畫講劍,順便檢驗一下,墨畫學劍的進度。
墨畫的劍,學得還是那樣,不溫也不火。
獨孤老祖一如往常,無驚也無喜。
講完劍道的理解,也檢查完墨畫練劍的進度,獨孤老祖便抬手,準備將墨畫送回弟子居。
墨畫此時卻突然道:“老祖,我有些疑問,想請教一下。”
獨孤老祖一怔,抬起的手便緩緩放下了,頷首道:“你問。”
墨畫斟酌道:“老祖,您之前跟我說過,太虛神念化劍真訣,現存的劍招共有四式…”
“化劍式是基礎,可以將神念化成劍意…”
“驚神式是進階劍招,可顯化劍意,震懾敵人…”
“那另外兩招呢?又包含了什么劍道原理和神念變化?到底怎么才能修出破神式,以及最后的那招…”
墨畫目光一凝,隱隱露出鋒芒:
“…斬神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