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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畫思索了一下,忽然又冷靜了下來。
雖然畫出了完整的大陣陣樞,但他還是不太放心。
這次畫出來,會不會只是巧合?
他將陣樞抹去,重新又畫了一遍,不由嘆了口氣。
果然只是一時狀態好,靈光一現,才將陣樞畫了出來,再次畫時,不夠專注,神識也差了一些,就沒能畫成功。
不過神識差得也不多,只是需要更仔細些,領悟得再透徹一些。
凡事有一,必然有二。
自己成功畫過一次,必然能畫出第二次。
墨畫專注地繼續畫起來。
時間緩緩流過,等他畫到第四遍的時候,終于又將五行屠妖大陣的陣樞,完完整整,一絲不差地畫了出來。
墨畫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將神識從識海退出。
此時天還未亮,夜還深沉。
墨畫松了口氣,這一個月殫精竭慮,瀝盡心血的疲憊感傳來,墨畫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地睡著了。
一覺一直睡到中午,墨畫聞到香味,這才睜開眼。
屋里已經擺滿了飯菜。
柳如畫見他這些時日消瘦了,小臉都不圓潤了,有些心疼,便為他做了一桌好吃的。
墨畫心情瞬間好了起來。
他大快朵頤地吃了一頓,然后又繼續畫大陣陣樞。
這次與在識海中不同,他需要在紙上,重新將陣樞畫出來。
識海中的陣樞,本質上是他神識凝結的陣法;
而現實中的陣樞,卻是以紙為陣媒,以靈墨勾勒陣紋,而形成的實質的陣法。
識海凝結陣法會容易些;
在現實中的紙上畫陣法,會相對難些;
而真正構建大陣時,將陣法畫在特殊陣媒之上,神識消耗會更多,也會更難。
所以,無論如何,墨畫要先在紙上畫一遍。
他要將識海中的陣樞,呈現于現實的陣紙上,進而才能將大陣,真正構建于天地之間。
大陣陣樞規模較大,作為陣媒的紙張,篇幅也更大。
墨畫在院子里,將比他整個人還要大幾輪的紙張鋪在地上,而后一筆一筆地開始畫陣樞。
墨山和柳如畫便在一旁看著墨畫畫,幫墨畫鋪紙,遞筆,調墨,或是替他擦擦汗,端端茶。
他們不知墨畫具體在畫什么。
但看著十來歲,還是個孩子模樣的墨畫,一筆一畫,認認真真且筆法森嚴地畫著這么復雜,而且一看便極深奧,規模也很大的陣法。
墨山二人都覺得震驚,同時又心生自豪。
墨畫畫了一下午,畫廢了兩張紙,最終在夜色來臨前,畫好了一副大陣的陣樞。
墨畫讓爹娘幫忙把陣紙收好,放進儲物袋,然后就興沖沖地跑去找莊先生了。
天色已暮,山色深沉。
莊先生正坐在屋子里,看著深山大妖的那道血氣,手指虛捻,不知算些什么。
見到墨畫,莊先生有些驚訝。
已經是傍晚了,墨畫很少會這個時候來打擾他。
莊先生剛想說什么,忽而神色一滯,目光中有一絲驚訝,“你…學會了?”
一路跑過來的墨畫氣喘吁吁地點頭。
他從儲物袋中,將畫好陣樞的陣紙取出,小心翼翼地攤開,放在地面上。
一副完整的一品大陣的陣樞,就這樣在莊先生的面前,緩緩展開…
莊先生深吸了一口氣,按捺著心底的情緒。
他緩緩站起,目光嚴肅,將陣樞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而后心中震動。
這本是他預期之內的事。
可當預期的事真正發生的時候,他還是感到異常震驚。
雖然是他教的,也是他讓墨畫去畫的。
可是,這真的是一個十來歲的小修士能畫出來的東西么?
莊先生看著墨畫,一絲疑惑浮上心頭。
修界九州,浩無邊際。
他不過是到修界一隅的,一個偏僻的小仙城暫時棲身。
機緣巧合之下,收下這么一個靈根一般,但陣法悟性不錯,而且機敏靈動,看著可愛的記名弟子。
可是這個記名弟子,卻有些出乎他的意外。
神識過人,陣法學得快,修天衍訣破解迷陣、借觀想圖神識筑基、就連陣法衍算也學會了…
現在他修為不過煉氣,陣法水平也只一品,用了一個月,就已然將大陣的陣樞學會并畫出來了。
這種陣法悟性,和學習陣法的速度,已經有些…匪夷所思了…
莊先生心頭逐漸籠上一層疑云:
修界有這種陣法天資卓絕的小修士,這點他并不懷疑。
可這個弟子,為什么剛好就讓自己遇到了?
為什么已經決定終生不收弟子的自己,當時竟會突發奇想,收下這個記名弟子呢?
這些…真的是巧合么?
莊先生面沉如水,沉默不語。
墨畫見莊先生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擔心道:
“先生,我畫得不對么?”
莊先生回過神來,不由看了墨畫一眼。
墨畫的眼睛清澈,明亮,如同天池之水,不帶一絲雜質。
看著墨畫的眼睛,莊先生微怔,心里的疑惑也漸漸淡了。
自己一生識人不明,收徒不利。
這個記名弟子,或許是老天送給自己的,讓自己這輩子,也能有個乖巧機靈的小弟子。
至于是不是巧合,是不是什么算計,又是不是暗含天機,管這些做什么呢?
既然修道了,自然就要隨心所欲,活到這個年紀,還有什么畏首畏尾的呢?
莊先生豁然開朗,又看了一眼墨畫畫的陣樞,滿意道:
“沒錯,很不錯!”
墨畫松了口氣,情不自禁笑了起來,兩只眼睛瞇得像月牙。
莊先生的心情不知為何也如釋重負,露出淡淡的笑容。
忽然之間,莊先生又是一怔。
他想明白了!
墨畫是自己的記名弟子。
他現在畫出了一品大陣的陣樞,再努努力,甚至真的可以構建出一品大陣!
煉氣期的一品小陣師,能構建出一品大陣。
而且這個小陣師,還是自己的記名弟子…
莊先生瞬間挺直了腰板,揚眉吐氣起來。
他以前做別人師父,沒教出過什么好徒弟。
現在只是做個先生,收個記名弟子,竟可以有這般“豐功偉績”。
莊先生臉上的神情淡淡的,心里卻自豪起來。
隨即他又很是惋惜。
自己現在落魄了。
那些舊識,那些故交,那些驚才絕艷的對手,那些秉燭夜談的知交,都已經沒了交集,今生恐怕再也見不到了。
不然把這件事拿去炫耀,必將所向披靡,鎮壓四方,沒人能在他面前抬得起頭來。
莊先生越想越惋惜,不由感慨道:“可惜了啊…”
“可惜什么?”墨畫好奇問道。
“可惜…沒什么。”莊先生含糊道。
吹牛這種事,不能給墨畫說,不然會帶壞他,影響不好,而且也會有損自己在弟子心中,超然物外的高人形象。
墨畫不知莊先生心里所想,有些忐忑道:
“先生,那我現在,可以籌建大陣了么?”
籌建大陣的基礎,是他要會畫大陣,畫出大陣的關鍵,是掌握大陣的陣樞。
墨畫對大陣并不了解,雖畫出了大陣的陣樞,但還是沒什么底氣,所以想向莊先生確認下。
莊先生聞言,神情肅然,將大陣前后關節仔仔細細想了一遍,又將墨畫畫出的陣樞,仔細看了一遍,沉思許久后,這才微微頷首,贊許道:
“可以!”
墨畫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莊先生目光柔和地看了眼墨畫,頗有些感慨道:“你可以去想辦法籌建大陣了。”
墨畫感激道:“謝謝先生!”
“不必謝我。”
莊先生搖頭,這是你自己學得好…
莊先生想了一下,又提醒道:
“不過不要高興得太早,籌建大陣,可能比畫大陣還要難。”
“我之前與你說過,構建大陣,需要龐大的人力物力,大陣運轉,也要籌備大量的靈石,這些是實打實的修道資源,不是那么好籌集的…”
“奪人錢財,等于害人性命,不是你說幾句好話,別人就會愿意將家底交給你的。”
“你要考慮清楚,有個心理準備。”
墨畫點了點頭,“先生,我考慮好了!”
莊先生微微笑道,“行,你有打算就好。”
之后莊先生又提點了幾句,包括后續物力籌集,人力調動,陣樞外延接洽,單陣并聯兼容的問題。
墨畫一一記住,而后便行禮告辭了。
莊先生見他離去的小小背影斗志昂揚,又忍不住輕笑著搖了搖頭。
直到漆黑的夜色之中,寂靜的竹室之內,陡然出現了傀老蒼老如枯木的面容。
莊先生的笑容就止住了,忍不住埋怨道:
“你出現的時候,能不能自然一些,不要搞得這么陰森…”
傀老沒理他,而是看向深山的血色妖氣,淡淡道:
“血氣更重了,還有死氣。”
莊先生沉默片刻,嘆了口氣,“是啊。”
有了死氣,就麻煩了…
“一品十紋的大陣,真的能困殺這只大妖么?”傀老有些疑惑道。
“不行。”莊先生淡淡道。
傀老一愣,隨后目光一凜,看向莊先生,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行?”
“不行。”莊先生又道。
傀老皺眉,“那你還…”
“十紋不行。”
夜色中的莊先生頓了一下,淡淡的目光逐漸露出鋒芒,緩緩道:
“所以,我給他的,不是十紋…而是十一紋的屠妖大陣!”
傀老心底一顫,臉上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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