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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之上,大白拉著馬車,不疾不徐地,向著莊先生既定的目的地走著。
據莊先生所說,他要去的地方,是一個與他有故交的宗門。
墨畫問是什么宗門。
莊先生賣關子沒說,只說到了就知道了。
墨畫也就沒再問了。
沿途莊先生還讓墨畫用心留意,以神識衍算,去尋找陣法的痕跡。
一路上,墨畫也的確感知到了一些陣法的氣息,并利用神識衍算,推算出了陣法的陣紋,并將陣紋拿給莊先生過目。
莊先生大多會點點頭。
偶爾也會指出一些錯謬,讓墨畫留心。
這些錯謬,有些是墨畫陣法閱歷不夠,陣樞格局推算不對;
有些是粗心大意,漏了幾道陣紋;
還有一些,是衍算的方法不對,故而陣法的靈力軌跡走岔了…
墨畫將這些問題一一記在心上,反復推敲,爭取下次不會再犯。
就這樣,一邊趕路,一邊感知,一邊推算,一邊驗證。
得益于此,墨畫的神識衍算越發純熟。
可惜的是,衍算出的陣法,雖然也有墨畫未曾見過的,但大多不算稀有。
陣紋數量,還是只在七紋到九紋之間。
沒有二品陣法。
二品州界之中,一般只會用到一品陣法。
二品陣法,靈石消耗多,二品以內的家族宗門,大多用不起。
而能畫出二品陣法的陣師,也大多不會留在二品州界。
此外,更沒有墨畫要找的絕陣。
一開始墨畫還以為自己看漏了。
但莊先生也沒讓大家停下,那就應該是沒有。
莊先生不可能看漏。
墨畫想了想,覺得也對。
如果遍地都是絕陣,那就濫大街了。
濫大街的陣法,又怎么稱得上是“絕陣”呢?
而且墨畫已經學會厚土陣了。
厚土陣是十一紋絕陣。
墨畫如今的神識,也是十一紋,剛好可以借助厚土陣,來磨煉神識。
馬車只要中途停下休息。
墨畫便會跑下車,先放開神識,找些新鮮的嫩草,薅來喂給大白吃。
然后一邊看著大白吃草,一邊在地上練習厚土陣。
厚土陣只能這么練了。
墨畫借助道碑,觀想大地的道蘊,使道碑過載,至今還沒恢復過來。
墨畫還以為它壞掉了。
好在觀察了幾天,發現道碑只是顏色灰白了一些,碑面仍舊虛無,沒有其他異常。
道碑的氣息也在漸漸恢復,似乎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墨畫這才放下心來。
但短時間內,是無法借助道碑練習陣法了。
而厚土陣,不能畫在紙上。
墨畫就只能等休息的時候,找塊土地,蹲在地上畫陣法。
既練習陣法,感悟道蘊,也增強神識。
每在地上畫出一副厚土陣,墨畫便感覺自己的神識與大地契合了一分,對大地道蘊的體悟,也深刻了一分。
有了這種奇妙的體悟,墨畫神識的增長,也不算慢。
只不過距離十二紋的神識,還是有一些距離。
這日大家坐在馬車上。
白子勝和白子曦在溫習莊先生教他們的陣法。
就是那門墨畫也不能學的陣法。
墨畫有些好奇,但又忍著好奇沒去看。
莊先生行事,必有考慮的,這里面或許涉及了一些,自己不能接觸的因果。
而墨畫自己,就看著陣書,同時練習著神識衍算。
莊先生在閉目養神。
片刻后,莊先生忽然睜開雙眼,道:
“過年了。”
三個弟子都是一怔。
墨畫算算時間,好像今天的確就是年三十了。
以往他在通仙城,每逢年節,街上掛著紅紅的燈籠,坊市擺著琳瑯滿目的商貨,人來人往,家家飄著飯香…
可如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只有一條偏僻的山路,還有兩側的山崖和路邊的野草。
想到通仙城,墨畫心里微微嘆了口氣。
“不知道通仙城的大家,過得怎么樣了?”
“是不是又在熱熱鬧鬧地過年了。”
“還有爹娘,是不是身體健康,平平安安。”
“也不知他們有沒有想我…”
墨畫心里默默念叨著,有些想家,神情也有一些低落。
莊先生看著墨畫,目光有一些憐惜,便道:
“出門在外,一切從簡。但既然是年節,還是要簡單過下的。”
墨畫有些驚訝,“我們也要過么?”
“嗯。”莊先生溫和地點了點頭。
“可是…我們什么也沒有啊。”墨畫喃喃道。
“想要什么,你就找傀老。”莊先生道。
墨畫一愣,回頭看了眼傀老。
傀老也點了點頭,“你要什么都有。”
墨畫立馬開心起來。
白子勝和白子曦也都神色興奮。
三個孩子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似是受到情緒感染,莊先生的嘴角,也不由揚起一絲笑容。
于是眾人,當然主要是墨畫,就開始準備了。
他掰著手指,對傀老數著道:
“傀爺爺,要燈籠,要鞭炮,年年有余,要有魚,步步高升,要有糕…”
墨畫一個一個數完了。
傀老點了點頭,道:“你等會。”
然后當著墨畫的面,人就不見了。
半個時辰的功夫,傀老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了,將幾個儲物袋丟在地上。
墨畫一看,自己提過的,里面果然應有盡有。
而且很多都是新的,看樣子是剛剛才從哪個過節的仙城里買來的。
“謝謝傀爺爺!”
墨畫笑瞇瞇道。
傀老點頭,然后又遞過來一個儲物袋。
墨畫微怔,打開一看。
里面全是松子、榛子、榧子之類的干果,但大多都是生的。
“給我炒點,先前的嗑完了。”傀老小聲道。
傀老天天趕車,閑著無事,就是嗑點松子。
所以墨畫之前給他炒的一些松子,他早嗑完了。
想著既然是過年,索性犒勞犒勞自己。
松子他吃得多了,也想換換口味,就雜七雜八買了許多。
這些煉氣期的東西,他沒怎么吃過,不知道是什么,但想著放在一起賣,估計都差不多,就一起都買了。
就是不知嗑起來,聲音脆不脆。
傀老有些期待地看著墨畫。
墨畫笑了笑,點頭道:
“好!”
于是下午的時候,大家就不趕路了。
馬車停在路邊。
墨畫給馬車上系上大紅的燈籠,貼了幾張“福”字,還給大白的脖子上,掛了朵大紅花。
大白不是很情愿,但拗不過墨畫。
畢竟吃人的最短。
它吃了墨畫喂的那么多草。
此外,墨畫還擺好了鞭炮,畫好了煙火陣,留著晚上放。
接下來,就是準備大飯了。
墨畫先給傀老將松子榛子都炒好了。
有原味的,也有加了各種香料的。
傀老拿出了一部分,擺在桌上,給大家吃,其他的都悄悄塞進自己袖子里了。
然后是做菜。
食材一部分是傀老買的,還有一些,是千家鎮的靈農送的。
白子勝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偶爾道:
“墨畫,做這個吃吧,這個好吃。”
“這個要炸的,不要煮的。”
“這個要放辣才好吃,多放一些…”
莊先生倒是不在意那么多,什么都能吃,但還是點了一道“清蒸鱸魚”,以免白子勝全點了辣菜。
最后就是蒸糕點了。
有年糕,還有其他各類面食和點心。
白子曦幫墨畫揉面,揉著揉著,她就捏起了小面團。
白皙的小手,捏著白白的面團,不知在捏什么。
墨畫好奇問道:
“小師姐,你捏的是什么?”
白子曦將一個奇奇怪怪的小面團捧在手心,脆生生道:
“兔子!”
墨畫愣住了。
白子曦皺眉,“不像么?”
“像…”墨畫昧著良心道。
“就是稍微…胖了一點。”
小兔子胖成小豬了。
白子曦又看了看手里的“小兔子”,疑惑道:“不胖啊…”
她覺得還挺可愛的。
墨畫忙了一下午,終于將菜都做完了。
朝霞也已褪去,夜色漸漸變濃。
可以放煙火了。
放之前,墨畫還有些擔心,“不會驚到山里的妖獸吧…”
傀老往四周看了眼,淡淡道:“不會。”
墨畫便放心了。
煙火陣很簡單,時間有限,墨畫沒畫太復雜的。
而且這副陣法,是直接畫在地上的。
是墨畫除了厚土陣之外,第一次以“地”為陣媒,畫出的陣法。
夜色之中,煙火璀璨。
然后便開飯了。
眾人席地而坐。
軟軟的草地上,鋪著綢布,上面擺滿了飯菜。
菜色豐富,墨畫的手藝也見長。
莊先生吃得最愜意,白子勝吃得最歡快,白子曦吃得最優雅,傀老則一個勁地磕著松子和榛子,吃得最專一。
清冷的月色下,靜謐的山色間,卻有著熱鬧的煙火氣,喧鬧而溫馨。
吃飽喝足,墨畫就不想家了。
他躺在草地上,數著天上的星星。
對墨畫而言,這不是最熱鬧的一年,但卻是第一次陪著師父、師兄、師姐還有傀爺爺過年。
也算是挺熱鬧了。
對白子勝和白子曦來說,大家族的年節,看著繁華卻人情冷清。
滿是世故與規矩。
反而不如現在簡單熱鬧。
白子勝也躺在地上,和墨畫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偶爾還絆絆嘴。
白子曦神色平靜而柔美,心里卻在懷疑,自己剛剛捏的是兔子么?
為什么蒸出來后,會變成小豬?
莊先生被三個弟子圍著,心中寬慰,神色有一瞬間的悵惘。
這大概是他這幾百年清冷的生活中,過得最熱鬧的一個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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