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華定睛望向黑暗里走出來的男人。
那委實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生物就是所謂的終極元素化造成的,只有第十王國界的進化者才能施展的能力,是命理這一核心體系的真理和真諦,一種無限接近于返璞歸真的狀態。
龍雀根本不能算是醒來了,植入了秩序因子的他變成了怪物一樣的東西,他每走一步背后的脊骨都發出瀕臨碎裂的聲音,在混凝土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燒灼腳印。
他的力量控制的很好,體表的溫度維持在一千度左右。
這一瞬間,蓮華還看到了他的眼睛。
赤紅的眼睛,閃爍著洶涌的數據流。
就像是在索敵的機器!
凄厲的破空聲稍縱即逝,烈焰中的男人已經欺身而至。
熱風撩起了蓮華的額發,她看到了男人劈斬而來的右手,就像是一柄淬了火的太刀,凌厲里透著灼熱的氣息。
只不過龍雀的右手并沒有落下來,因為他的手腕被周老的戒尺和彭老的拐杖一起架住了,寂靜里回蕩著震怒的龍吟聲。
看似簡單的一擊卻暗藏玄機,因為彭獻之的拐杖正在高頻震動,若有若無的震波卻暗藏著海嘯般的威勢,集中在一點迸發。
而周著的戒尺卻生出了一條條嫩綠色的枝條纏繞到了男人的右手上,看起來這只是再尋常不過的藤條,但又具備著難以想象的堅韌,竟然能夠耐得住高溫的灼燒,連一點焦痕都沒有出現!
這就是二老的命理和異鬼術。
彭獻之是的命理是天象震波系,蒼天之臂則可以讓她的肉體無限制的強化,這種強大的被動能力能讓她在面對同階的對手時僅用一擊就完成秒殺,尤其是她還施展了一種概念變化,其名為狂化。
以肉身崩壞為代價強行提升十倍的戰力,這種強大的增幅可以讓她在一念之間用震波摧毀整個庇護所!
而周著的命理則是相對常見卻又非常萬金油的造物植被系,而破滅之聲則可以讓他創造出的植物產生一種基因錯亂,從而擁有更加強大的生理性能,同時這種特性還具備傳染性,能夠感染人體。
這種異鬼術甚至可以讓感染者的腦袋里長出手臂,或者在肚子里長滿屁股,是一種極度惡劣的能力。
而現在周老所施展的就是破滅之聲的概念變化,他所創造出來的植被仿佛也在唱歌,縹緲的歌聲回蕩在寂靜里。
破滅之聲的概念變化,這種名為扭曲的能力可以讓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存在產生錯亂,從而給敵人造成無法挽回的創傷。
二老同時出手,哪怕是原澤站在這里,也已經死了。
必死無疑。
但面對龍雀,二老的全力一擊卻沒有造成絲毫傷害。
“焚天之力…”
蓮華輕聲呢喃:“他們的術式被焚滅了。”
轟隆一聲。
龍雀右手微震,灼熱的氣浪把二老給震飛出去。
小嫻沒來得及下樓,就看到二老宛若斷線的風箏般被拋飛過來,一堵堵殘破的墻壁被直接砸穿,灰塵和泥屑簌簌抖落下來。
“年輕人不講武德啊…”
廢墟里傳來了周著的咳嗽聲,他的半邊身體都已經被燒空了,就連傷口都出現了漆黑的碳化,好在有千絲萬縷的嫩綠枝芽生長出來,血肉纖維得以重新連接到一起,短短一瞬間就治愈如初。
彭獻之的情況倒是還好一些,她用震波抵擋住了絕大多數的傷害,但一把老骨頭是真的起不來了。
“老周,奶我一口。”
她沒好氣說道。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
蓮華也被那股炸裂的熱浪給震退,好在她及時撐起了電磁護盾格擋,無限紋和超限紋交錯著浮現出來,構成絕對防御。
而在電磁護盾的表面流淌著明亮的黎明光。
那是神燼術的力量。
“老師都制不住…”
葉子臨喃喃說道:“這一幕怎么有點眼熟?”
“五百年前的那部老電影,超人復活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司一賢大吼道:“快跑啊!”
兩個人架起一臉呆滯的褚訶連滾帶爬跑下樓。
小嫻雖然有心幫忙,但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去找哥哥。
這個時候,聞訊趕來的薔薇和達蒙還以為老大已經醒了,但還沒等搞清楚狀況就被他們一把拽了回去。
“你們老大瘋了,現在六親不認呢!”
不知道是誰大吼聲:“快去請如來佛祖!”
走廊被點燃,火海里的男人抬起酷烈的豎瞳,眼神空洞冷漠。
殺意。
世界上最恐怖的殺意。
即便是蓮華都未曾直面過如此恐怖的對手,倉促之下她只能解放借來的命理,狂暴轉動的電磁領域泛起金色的弧光,一枚枚散落的石子在電和磁的作用下懸浮起來,棱角分明。
那一刻,龍雀動了,狂龍般突進。
蓮華也打了一個響指,無數石子如重炮般轟出!
只可惜狂暴風雨般的電磁轟炸沒能阻擋龍雀的突進,那些石子接觸到他的一瞬間就湮滅成了虛無,終極元素化的軀體仿佛能夠吞沒世上的一切物質和能量,自然也不會讓他受傷。
他就這么迎著對手的進攻大踏步地走向前,每一步都如同巨龍踐踏著地面,右手再次抬了起來,宛若刀鋒。
“姓鹿的,你可真是整出來一個活爹!”
關鍵時刻,蓮華具現出來的魁偉神魔睜開了眼睛,那尊參天的黃金樹震動起來,一道道炙熱的太陽光迸發出來。
圣獄!
縱橫交錯的太陽光從虛空中照射出來,貫穿了龍雀的軀體!
蓮華右手虛握,時空坍縮!
轟隆一聲!
龍雀悶哼一聲,終于停止了腳步。
一柄戒尺橫空飛來,直接插在了他的面前。
無數黝黑的藤蔓破土而出,直接鉆入了他的體內。
按理來說龍雀有焚天之火護體可以隔絕世界上的一切傷害,但這種藤蔓似乎是無限生長的,哪怕被焚滅又會瞬間再生,終于勉為其難的突破了防線,再一次釋放出了扭曲的概念。
“他太強了,我無法讓他的命理產生錯亂!”
周著沒好氣地吐槽道:“只有一瞬間!”
話音剛落,被困在圣獄里的龍雀抬起了赤紅的豎瞳。
暴虐的殺意鋪天蓋地。
“他要用術式了!”
周著大吼道。
迄今為止,龍雀只是用了終極元素化,再加上焚天之骨的被動。
除此之外只有普通攻擊。
一旦他用了術式,尤其是統合體系,大家都要玩完!
有那么一瞬間,彭獻之閃現到男人的背后,一拐杖砸了下去。
恐怖的震蕩稍縱即逝,震波徹底震碎了龍雀的火焰之軀。
火焰消弭的一瞬間,暴露出他的血肉之軀。
他仿佛被激怒了,喉嚨里發出暴戾的龍吟聲。
焚天之火再次炸裂,構筑圣獄的太陽光被驟然焚毀。
正當彭獻之即將被焚天之火燒成灰燼的時候,雷鳴聲響起。
蓮華欺身而上,右手仿佛擎動著毀滅的電光,蒼天震怒!
那是鹿不二最常用的一招。
統合體系,天雷灌頂!
轟隆隆!
伴隨著滾蕩雷鳴聲,灼熱的電光稍縱即逝。
這一次,蓮華的右手沒能落下來。
因為龍雀也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天雷被瞬息間焚滅,再無聲息。
“龍雀,醒一醒。”
危急關頭,蓮華面無表情說道:“你要記得你是誰。”
龍雀卻沒有回答,再一次完成了究極的元素化,右手驟然收緊!
焚天之火再次從他的掌心燃起。
轟隆!
這一次蓮華的右手本該直接被燒盡,但她卻毫發無傷的躲開了。
仿佛時空出現了短暫的錯亂,沒人知道蓮華是如何掙脫這惡魔的束縛的,但真的就在一瞬間她就閃到了安全的身位。
只有右手的灼熱傷痕,證明她剛剛的確是被抓住了。
“這就是神燼奧義么…”
蓮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只是下意識地就施展出了那種奇妙的招式,這得益于那個大男孩跟她建立的聯系。
她所獲取的神力,都要以那家伙為中轉站。
自然而然,也能得到他的所有力量。
只可惜一時間的靈光一現并不能救得了她,當她想要再次施展那種神奇的能力時,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用不出來了。
而龍雀在短暫的恍惚以后,抬起了右手的食指。
宛若手槍般的手勢,焰光在指尖凝聚。
蓮華倒退的一瞬間,忽然撞入了一個結實的胸膛。
“神燼術的奧義你都學會了?”
那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說道:“夫人真是冰雪聰明。”
鹿不二一把攬住了女人細軟的腰肢把她往后一拽,孤身一人狂奔疾步向前,憑借轉瞬即逝的爆發力突破音障,電光如影隨形。
蓮華只看到了他的堅硬的側臉,還有飄搖的紅發。
有那么一瞬間,鹿不二對上了那根凝聚著焰光的手指,漆黑的暗質如潮水般涌現了出來,主天使武裝,魔神姿態。
這一刻,時間仿佛定格。
薔薇和達蒙屏住了呼吸,仿佛看到了那少年的死相。
而葉子臨和司一賢他們則很清楚,這家伙連尸體都不會留下。
褚訶的心也涼了半截。
看得出來,這次的手術很成功。
但有點成功過頭了!
只有小嫻面無表情,似乎看出了什么。
“哎呦我草?”
周老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這…”
步步后退的彭老喉嚨滾動,什么都沒說出來。
因為龍雀那雙暴戾的眼瞳倒映出了那個少年的模樣,眼神里的殺意竟然熄滅了,背后滾燙的脊骨熄滅,焚天之火消弭于無形。
就連終極元素化也解除了,露出了赤裸的血肉之軀。
那種呆滯的眼神,仿佛久別重逢。
鹿不二一拳命中了他的小腹,巨大的力量直接把他砸飛出去。
轟隆一聲巨響,龍雀砸進了手術室,塵埃和煙霧籠罩了他。
他沒有受傷,只是背后的墻壁浮現出了巨大的蛛網裂隙。
他呆呆著看著眼前的人,眼神空洞又茫然。
那一拳看似普通,卻仿佛把那個男人的靈魂給打出來了。
讓他從惡魔的軀體里得以解放。
“我還以為我染了一頭紅發,你就認不出我了。”
鹿不二氣喘吁吁地解除了異鬼形態,再次露出了人類的姿態,他甩了甩發麻的右手,沒好氣說道:“算你有點良心,但也不多…他媽的,睡了那么久,一起來就給我添麻煩。”
龍雀呆滯地看著他的眼睛,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東西。
“姐姐…”
他低聲說道。
“很高興看到身體健康的你,雖然腦子又特么壞了…”
鹿不二微微一怔,低頭望向這個迷茫的男人,壯著膽子向前兩步,低聲說道:“但沒關系,哪怕你在地獄里,我也把你拉回來。”
他頓了頓:“總之,好久不見。”
龍雀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耳邊響起了悶雷的聲音!
黑手!
鹿不二的右手按住了他的頭頂,天雷灌頂!
轟隆隆!
“快,鎮定劑!”
鹿不二死死按住他大吼道:“大量的鎮定劑!”
黎明時分,鹿不二坐在篝火旁邊,疲憊著打著哈欠,雖然那家伙還沒有徹底恢復意識,但他卻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就像是在外奔波了很多年以后終于看到了回家的路燈。
他抱著頭沉默很久,有點想哭,又很想笑。
最終那些翻涌的情緒化做了一聲嘆息。
他終于把重要的人從命運的手里搶了回來。
一切都是值得的。
蓮華穿著白大褂站在他旁邊,伸手幫他捋了捋凌亂的額發,有意無意說道:“你們倆的感情還真好啊,有時候我覺得我都是多余的。”
似曾相識的陰陽怪氣。
“啥意思?”
鹿不二抬起頭,瞥了她一眼。
“龍雀一醒來,就本能的開始了無差別的攻擊。”
蓮華淡淡說道:“唯獨你,他不舍得下手。”
鹿不二抬起頭望向從東方的丘陵后升起的太陽,回憶著十分鐘之前那驚險的一幕,搖了搖頭說道:“不,他沒有認出我。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真正認出來的…是我腦子里的東西。”
蓮華微微一怔:“你說什么?”
鹿不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龍翎,我腦子里的東西,跟她有關。剛才龍雀喊我姐姐,顯然把我當成了另一個人。其實我懷疑,像龍雀這么孤僻的人,之所以能跟我成為朋友,除了我們倆的確志同道合之外,他應該是我身上感受到了一些熟悉的氣息。”
蓮華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注意到了他的用詞。
龍翎。
而不是起源之神。
接下來她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鹿不二握著她的右手,微微顫動。
那種心情,就像是…失而復得以后的慶幸。
“你有事?”
蓮華深深看了他一眼。
“讀我心了?”
鹿不二抬起頭笑了笑。
“自從你學會了神燼術奧義以后,我就讀不太出來了。”
蓮華也蹲下身,坐在了他的旁邊:“但我能感受到你的心情,你在擔心著或者說恐懼著什么…就好像,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鹿不二沉默了一秒,忽然說道:“我不是第一次愛上你。”
蓮華眼神微凝。
鹿不二繼續說道:“在我的夢里,我還愛過你一次。”
蓮華循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
篝火旁,大家正在舉行一次簡單又短暫的慶功宴,因為目前的物資儲備很緊張,因此這就是再不同不過的一頓早餐而已。
褚訶圍著鍋爐忙得不可開交,正在給大家準備藥膳。
葉子臨和司一賢絮絮叨叨地打著下手。
旁邊的帳篷里是沉睡的龍雀,薔薇和達蒙焦急地等在門口。
原晴和艾月得知消息以后也過來探望了,但礙于那男人目前的不穩定,她們倆也不敢貿然靠近,只敢隔著一段距離觀望。
另一邊是餓的頭暈眼花的何賽,爬都爬不起來了。
小嫻安靜地坐在鍋爐旁邊。
“那個夢里,你們每個人我都見過。但有所區別的是,夢里的破繭者們和現在并沒有很大的區別。但非破繭者,似乎有些不一樣。比如原晴,我曾經見過一個跟她差不多的女孩,但不是現在這樣。”
鹿不二撓了撓頭,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蓮華美眸低垂,微微閃爍:“那么,陳璟呢?”
“夢里也有她的存在,她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女孩。”
鹿不二沒有猶豫坦白說道:“但在夢里她死了。”
蓮華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淡淡說道:“我們也都死了對吧?”
鹿不二詫異地望向她:“你怎么知道?”
蓮華無聲地笑了笑:“你的眼神。”
鹿不二心想還是瞞不過她,幽幽嘆息道:“我破繭以后遇到或者聽說過的每一個人,都在那個夢里出現過。那個怪異的夢里,我才是世界上最初的一批破繭者,而且我是最強大的。進化之路,就是我搞出來的東西。原羲,黎星槃,康斯坦丁,都是我的同行者。我們一路同行,有分歧也有矛盾,但最終共同在末世里開創了新的時代。”
蓮華瞇起美眸:“末世?”
“嗯,那個夢里的世界是末世,生態環境極度惡劣,強大的異鬼和荒神遍地行走,人類瀕臨滅亡。但是那個夢里,自始至終都沒有天神出現…不,或許最后,天神們出現了,只是我不記得了。”鹿不二從口袋里取出了半塊能量棒,狠狠咬了一口。
“夢?”
蓮華若有所思:“但你覺得,那不是夢。”
“是的。”
鹿不二沒有回避這個問題:“我覺得,那有可能是真實的,有很多證據都可以證明這點。如果我沒有猜錯,經歷了那次末世以后,這個星球被某種力量給重啟了,開始了新的循環。有人重新模擬了地球上出現生命的過程,試圖重新還原歷史。很不可思議對不對?就像是神,在浩瀚的廢土之上,重現了這里曾經擁有的一切。”
“你說的是還原歷史。”
蓮華捕捉到了重點:“而不是復活這個星球。”
“是的,還原歷史,這比復活一顆死寂的星球要難無數倍。因為這意味著,要讓曾經死去的生命再現,要讓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再次發生。理論上,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
鹿不二沉吟片刻:“以前有種說法叫平行世界理論,意思是說倘若宇宙無限大,而且物質的分布大致均勻。那么在浩瀚的宇宙中,就會有另一個地球,也會有另一個我,或者是你。”
蓮華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聲說道:“神燼奧義,倘若有人掌握著無限的能量和無限的運算力,就可以做到最精密的控制。不需要平行世界,也能精準的控制著這顆星球的變化。前提是,這個人能夠記住地球上自有生命以來的所有信息,并且能夠掌控整個星球。”
鹿不二聳了聳肩:“是的,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模擬器,記錄了信息以后按照程序運行。問題是,即便如此,歷史也不可能百分百的還原。因為新的歷史,出現了一個不可控的變量,即天神文明。”
蓮華嗯了一聲:“你的意思是,天神文明實際上是在我們那個時代出現的,這也導致了世界末日的發生。而后有人重啟了整個世界,也變相復活了從古至今出現過的所有人,但因為天神文明的存在導致歷史的走向出現了一定的錯亂。正因如此,我們那個時代的人所記住的,沒有超自然力量的歷史,才是真正的歷史。而現在我們所熟知的那個遍布天神文明痕跡的歷史,是虛假的歷史。”
她頓了頓:“不,這二者都是歷史,只不過一個是重啟前,一個是重啟后。最關鍵的節點,就是五百年前的災變。”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
這個理論的出現,似乎讓很多無法理解的事情都能解釋得通了。
鹿不二不得不感慨,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
“當然,這個理論還沒有被證實。”
他摸著下巴:“我也想搞清楚那個夢的最后是什么。”
蓮華狐疑地望向他:“夢的最后?”
鹿不二遲疑了一下:“夢的最后,我遇到了一個很像小嫻的人,她提醒了我一些事,給了我很大的幫助。接下來,我記得我闖入了一座位于凍土層的實驗室,后來發生的事情我就不記得了。那個時代,一定是有天神存在的。如果有天神存在,一定是在那里。”
蓮華瞇起眼睛:“實驗室?天神?”
鹿不二眼神凝重:“是的,我剛才說,我腦子里的東西,跟龍翎有關系。實際上我所表達的意思是,龍翎或許并不僅僅是人間體那么簡單。我們理解的人間體,似乎也有點偏差。”
他咬著手指,皺著眉說道:“我覺得,起源之神,可能就是龍翎。如今隨著我的暗質體不斷成長,我腦海里的神明也愈發的清晰。那張臉,我真是看一次驚悚一次。因為,那張臉就是龍翎的臉。”
蓮華伸手撥弄著他的手:“別咬了,指甲都要壞了。”
她的語氣有些嗔怪。
鹿不二一時無奈,任由她拿掉了自己的右手,繼續說道:“我做的那個夢里,龍雀跟我也是很好的朋友。龍雀唯一目的,就是去找他的姐姐。而在世界瀕臨毀滅之前,龍翎都沒有出現過。但龍翎這個人又是真實存在的,因為我腦子里的神,就是最好的證明。”
蓮華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跟她,有某種關系?”
鹿不二嗯了一聲:“我跟她應該在某個時間段發生過接觸,具體是什么時候,我不記得了…但絕對,是在最終決戰之前。你想想,那個夢里,我從繭中蘇醒以后就基本有了無敵之姿,這不符合常理。我有什么特殊之處呢?我可不是超人,不是氪星之子。”
蓮華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當初的你是有外掛的。你的外掛,是你腦子里的神明,也就是起源之神的力量。這意味著,龍翎曾經在某個時刻跟你發生過接觸,而對你此完全沒有印象。唯一的可能就是,這是你很小的時候發生過的事情。”
鹿不二凝重地點頭:“或許跟我父母有關系。最初的那個世界線里,他們到底在研究什么,一切都跟那個有關。”
只可惜,他的父母不在了。
當然他還有一個猜測沒有說。
那就是破繭者和新生代之間的關系。
既然這個世界是重啟過的,那么一定是為了達成某個目的。
第一個世界線的歷史,在末日中終結。
而目前所處的第二個世界線,已經順利度過末日五百年了。
也就是說,新紀元之后的歷史,很有可能是人為撰寫的。
這也是為什么,鹿不二會在五百年的這個時間點醒過來,尤其是父母當初明確提到過,給他寄頭盔的人沒安好心。
或許恰恰就是那個頭盔被人動了手腳,導致他晚蘇醒了五百年。
否則的話,最初這個新紀元的開創者,還會是他。
有人不想讓他這么早出現。
同理,當初的很多破繭者,蘇醒的時間都晚了很多。
只有極個別人,被賦予了特殊的使命。
比如原羲。
比如黎星槃。
比如康斯坦丁。
他們被賦予了特殊的使命,在這個人為撰寫的歷史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間接推動了時代的發展,向著某人的預期所靠攏。
這極有可能是為了達成某種平衡。
為了制衡天神的蘇醒!
那么新生代呢?
新生代里的有些人,也是鹿不二所熟悉的。
比如鹿思嫻,比如陳璟,比如原晴。
她們都不是那個夢中的樣子,卻又極度相似。
就像是投胎轉世了一樣。
接下來,鹿不二還有一個很大膽的猜測。
那就是天神的人間體,有且只有一個。
而且這些人間體跟破繭者一樣,都會在特定的時間里蘇醒。
偏偏這里有一個例外。
那就是,腐敗死神。
腐敗死神的人間體,有過很多個。
他也是在這個世界線中,最活躍的一位天神。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正當鹿不二思考的時候,有人蹲在了他的面前。
蓮華捧著他的臉,罕見地主動在他唇邊輕輕一吻,嗔怪道:“別去想了,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緒,已經亂成一團糟了。陪我去河邊洗個澡吧,回來好好吃點東西。龍雀的復活事關重大,我們需要討論一下,是否要把這件事公開…以及,該怎么安置他。”
鹿不二抬起眼睛望向那個帳篷,眼下那男人在昏迷過后表現得就像是一個普通一樣,空有第十王國界的位格,卻毫無戰力。
“確實得想想辦法。”
他剛準備起身,忽然感覺到后脖頸一陣劇痛。
那是曾經被夏燭咬過的地方。
夏燭坐在帳篷里,像是尋常的患者似的掛著點滴,管家和武士帶著下屬們守在她的旁邊,就跟過去的很多年一樣。
每次發生生命災難都會伴隨著大量的傷亡,傷患們躺在擔架上哀嚎,醫護人員在帳篷下忙得不可開交,滿頭大汗。
只有夏燭像是涵養極佳的大家閨秀一樣坐在擔架上畫畫。
“小姐,您在畫什么?”
管家站在旁邊好奇問道。
武士也悄悄湊過頭來看,可惜并沒有看懂。
“一個相當復雜的系統。”
夏燭在紙上畫的與其說是畫,倒不如說是亂碼般的古怪文字,她低頭欣賞著這些亂糟糟的字符,唇邊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如果這系統真的存在,它就能夠記錄到地球上自有生命誕生以來的全部信息,并且能夠徹底操縱生態系統,讓該發生的事情在特定的時間發生,讓該出現的人在特定的時間出現。”
她頓了頓:“這個系統可以滿足上述要求的一切條件,有人把它命名為永劫回歸…歷史會以某個節點為起始,無限循環。”
武士和管家對視了一眼,都表示自己沒有聽懂。
“比如,我今天六點想去吃海底撈,是因為我餓了。但我梳洗打扮,需要兩個小時的時間,開車過去要十五分鐘,排隊又等了五分鐘。因此,我最后吃到海底撈的時間是八點二十分。這個時間點,我會遇到一個紅頭發的少年,他對我一見鐘情,跟我要了微信。”
夏燭淡淡說道:“這是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倘若有人想要重現這段歷史,就會讓我在某天的六點感受到饑餓…”
“有人能控制您的饑餓?”
“尋常的方法當然不行,但可以通過蝴蝶效應施加影響。”
“那這特么需要算計多少時才能讓您卡著點感受到饑餓呢?”
“可偏偏有人就能做到啊。”
夏燭揉著額頭,輕聲說道:“有人不想讓過去發生的一切徹底湮滅,所以就用這種方法重現了歷史。當然,他重現歷史的手段,也不僅僅是這些。他還保存了很多人的基因,在他看來只要生命的終結并非是生理意義上的死亡,而是基因的永恒消逝…只要永劫回歸成立,遲早有一天他能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初升的陽光落下,在她的畫紙上投下了一片陰影。
那是她隨風飄動的額發,還有纖長蜷曲的睫毛。
目前為止,她確認了很多的信息。
但還有些事,讓她感到迷茫。
神燼奧義的封印越發的松動了,她也想起了很多的記憶。
冰冷深邃的實驗室,遍布消毒水味道的白色房間,那個似曾相識的小男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像是在路上走丟的小狗。
“你為什么哭呢?”
“我想找我的爸爸媽媽…”
“我好像見過你,你就是之前在病房外面玩的那個小孩。怎么,你也生病了嗎?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哦,這是你的名字啊,你那么小怎么會得癌癥呢?”
“爸爸媽媽說,我是為了保護他們,才會得這種病的。”
“真可憐,得了這種病以后會很痛苦的。既然這樣的話,以后你就是我的伙伴了,以后跟著我混,保證沒人欺負你。”
“好的,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夏燭,我跟你不一樣的,我的病或許要很多年以后才能治好…如果有那一天,你要記得來接我。”
“好的,夏燭。”
冰冷的鐵門被打開,刺眼的白光照射進來,湮滅了一切。
破碎的記憶再次閃回。
夏燭隱約記得自己被關在了一個黑暗的房間里。
不,不是房間。
而是地獄一般的地方。
她像是被放逐到了無盡的黑暗深處。
什么都看不見。
什么都聽不見。
沒有嗅覺,沒有觸感。
像是一具已經死亡的尸體。
偏偏還有意識存在。
那是永恒的噩夢,她不記得自己在這種巨大的痛苦之下煎熬了多久,她只知道有一天黑暗被洞穿,有聲音在耳邊響起。
越野車在沙丘上馳騁,龍翎扶著遮陽帽,寬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絕世的容顏,朱唇濃郁又魅惑:“那個小賊,倒是還有點良心。”
她的氣色相對于之前明顯好了許多,白皙的肌膚下隱約有漆黑的血管一閃而逝,交錯的紋路宛若荊棘一般,泛著深邃的色澤。
雖然看起來還是跟尋常的鄰家大姐姐無異,但只有真正頂尖的強者才能夠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深淵般的威勢,宇宙般浩瀚深邃。
“您是說,那個小賊突然給您獻祭了一大批磅礴的暗質化命理?”
楚世卿坐在駕駛座上,忍不住偷偷地瞄了她一眼。
“是的,但我也不知道那力量從何而來。”
龍翎扶著墨鏡,輕聲呢喃:“更有趣的是,昨天夜里祭的位格突然降低了很多,似乎是在跟人類的戰爭中吃了虧呢。”
楚世卿對此也不以為意,淡淡一笑說道:“祭有所不同,祂超脫了永劫回歸的限制,但這是祂舍了原本的身體才能做到的事情,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此后,祂再也找不到合適的宿體了。宮禹的身體是他能找到的最強大的,但很可惜也無法讓祂回到巔峰狀態。這種狀態下,倘若第二祖全力以赴,祂真的可能會死。”
龍翎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說道:“梅丹佐是第二祖么?”
楚世卿沉思了一會兒,皺著眉說道:“根據我當年的觀察,八九不離十。當年最杰出的那幾個人,實際上都踏入了神圣的領域。梅丹佐雖然也有了神圣君主之實,但他最終卻是遲疑了。正是通過他的這個舉動,讓我覺得他就是第二祖。但…也有可能是另一個人。”
他停頓了一下,頗有深意道:“鹿不二,鹿哲和安弦的孩子。”
龍翎聽到了這個名字以后微微一怔,眼神再一次變得迷茫起來,她的瞳孔里倒映出了焚世的烈火,仿佛讓她痛不欲生。
她下意識地捂住胸口。
萊瓦汀之劍,還在她的體內,無時無刻不在燒灼著她。
“鹿不二,鹿哲和安弦的孩子。”
她輕聲呢喃:“很熟悉。”
楚世卿的眉頭鎖得更緊了,解釋道:“您確實很熟悉,畢竟是那對夫妻的孩子。雖然我覺得,他不像是第二祖。如果這家伙真的是第二祖的話,那他不可能是在五百年這個節點醒過來。我更傾向于,這小子是我那位老朋友制造出來的傀儡,替他吸引火力。”
“是么?”
龍翎忍不住扶著額頭,嗓音變得沙啞了起來,透著一絲痛苦和迷茫:“不,或許沒有那么簡單。鹿哲和安弦,他們的孩子…鹿不二。這個孩子,當年是不是得過癌癥?”
“嗯?”
楚世卿眼神變得微妙起來了,若有所思說道:“是的,他還參與過當年位于美國舊金山的基因優化項目。”
“那就對了,我應該見過他,在很早很早之前。而且那個時候,應該發生了某件事情,很重要的事情…沒錯,我想起來了,那個不到三歲的小男孩,就是他。”龍翎似乎記起了什么,但在關鍵時刻她的腦海里再次浮現出了無盡的大火,燒得她意識恍惚。
“鹿不二,鹿不二…”
她輕聲說道:“你到底跟我是什么關系?”
越野車的車隊沉默地跟隨在風沙里,烈日下每個人都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