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冷的風從甬道里呼嘯而過,夏燭以手扶額以擋住眼神的微妙變化,或許是太久沒有重溫創生儀式了,她竟然忘記那條規則。
那條至關重要的規則。
“這家伙是怎么回事,竟然有人能夠違反天神咒縛系統的規則?難道是因為…梅丹佐?”其實有那么一瞬間,夏燭是懷疑阿爾法的核心在這個大男孩的身上的,但她卻什么都沒有感覺到。
因此也只能懷疑梅丹佐。
不管發生什么事,這人都是最可疑的那個。
鹿不二倒是不擔心自己的秘密會暴露,反正目前世人還不了解天神咒縛系統,真有懂行的也可以交給梅老板來解決,他目前在意的只有天人組織隱藏的內幕:“所以你的意思是,天人組織就像是神盾局一樣被滲透了。這些歐米伽的信徒,在暗中操縱歷史?”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父母就是這件事的受害者。
他們要找的,就是這群操縱歷史的人。
鹿不二甚至可以基本確定一件事。
那個被隱藏的未來,也跟這群人有關!
夏燭雙手抱胸,瞥了那具尸體一眼,嗯了一聲:“差不多,極少數人能夠洞悉他們的存在,但都被抹殺了。”
鹿不二知道她說的人是誰。
鹿哲和安弦分明是唯二知曉了未來走向的人,卻被人當成是背叛者,不僅被釘在了恥辱柱上,還要面對來自同伴的無休止的追殺,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選擇了冒險進入圣山,最后死在了神明的手中。
鹿不二沉默了一秒,輕輕吐出了一口濁氣,嘴唇卻不自覺地抿了起來,牙齒死死咬著下唇,像是野獸盯著獵物。
實際上他只是在看那具已經死去的尸體。
隨后他召喚暗質體,直接將其給吞噬了進去。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這些事的呢?”
鹿不二頭也不回地問道。
“雖然這個世界上的人絕大多數都活在無知和愚昧里,但其實也不缺聰明人。只要把近五百年來的事情串聯起來,總能得出結論。尤其是近期,從臨海市創生族裔開始,就是某些人對篡奪起源權柄的一次嘗試。只是在龍翎覺醒以后,他們的計劃宣告失敗,便打算抽身撤退。只可惜,他們沒能全身而退,被你們給揪了出來。這背后的幕后推手是腐敗死神,但歸根究底還是要追溯到歐米伽的身上。”
夏燭淡漠回應道:“教皇的瘋狂,已經說明了一切。既然聯邦會被腐蝕,那天人組織憑什么不能被腐蝕?倒不如說,當年歐洛拉科技篡奪并公開了天人組織的秘密以后,就必須要承受這樣的代價。”
這女人字里行間表達出的意思就是,這一切是她推理出來的。
鹿不二當然不信這種鬼話:“那你應該也被抹殺才對。”
“難道我沒被暗殺么?”
夏燭眼底里閃過一絲嘲弄的笑意,似乎是因為這個問題過于好笑,即便她已經盡可能表現得謙虛了,但還是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我能活下來,是因為這個世界上能抹殺我的人本來就不多。”
鹿不二第一次遇到過比自己還能裝的人,他用暗質體蠶食了甬道里的戰斗痕跡以后,轉過身面無表情說道:“但你會自爆。”
夏燭眼底的笑容忽然間消失。
“你還是關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現在的處境比起伱當年你父母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天人組織里本就有人把你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歐米伽的信徒也會繼續利用這點,把你也變成世俗意義上的瘋子。”
她冷冷說道:“就像是被關進精神病院里的正常人,那個環境里或許你才是唯一不正常的人。薩達長老的尸體你可以帶走,但一旦被人發現的話…你應該知道后果是什么。”
鹿不二瞇起眼睛,這件事情一旦暴露,那么天人組織就會把他定義為敵人,雖然他本身對此并不在意,但會影響到第三站點的局勢。
人類守望軍和天人組織的合作會宣告瓦解。
進而導致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真正的敵人,會坐收漁翁之利。
“如果事情敗露,記得讓梅丹佐帶著你快逃。萬一不幸被抓,最好立刻自殺,別連累得我也一起暴露。”
夏燭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說道:“欠你的我會記賬,但不要指望著我能給你提供什么額外的幫助。我跟你不是一路人,我有我自己的目的,別來干涉我。”
她頓了頓:“現在,你該走了。”
寂靜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隱約有圣輝浮現。
夏燭佯裝出一副疲憊的樣子依靠在墻角,還在自己的臉頰上沾了一點灰塵,她的下屬們立刻有樣學樣,一看就是老演員了。
他們都是應邀來的科考團隊,出現在這里很正常。
但鹿不二是偷跑出來的,他不能讓人發現自己的行蹤,哪怕隱藏了身份也會被當成敵人,要知道天罰部里可是有不少頂尖強者的,即便他擁有了六階霸主,也很難全身而退。
“媽的。”
鹿不二累死累活趕過來到頭來只是回收了一具元老的尸體,不僅沒能得到心心念念的起源之咒,竟然還反過來被人白嫖了一次。
豈有此理。
面對夏燭這女人,他第一次生出了一種無力感。
隨著暗質鉆進了影子里,他轉過身向甬道外走去,只是因為施展了創生儀式過于疲憊,以至于腳步隱隱有點踉蹌。
夏燭望向他氣呼呼的背影忽然覺得有點好笑,她輕輕抬起手把玩著額角的碎發,最終還是于心不忍。
甬道外的暮光照在了鹿不二的臉上,他忽然聽到了背后傳來的慵懶聲音:“天人組織已經把這里包圍了,想要逃出去的話就往東邊跑,嗅著海風的方向,紅海距離這里不遠。逃到哈馬馬特附近就算成功,那里有駱駝出沒。哈馬馬特的駱駝經過變異以后跑得比超級跑車都快,天人組織是追不上你的。這次來的天罰部長老也不過是第八智慧界,不是那種速度特化型,感知力也很差。一旦靠近有維度變化的東部沙漠,他就跟瞎子沒有什么區別了。”
鹿不二回頭,只見慵懶的黑發女人依靠在墻壁上,昏黃的暮光落在了她絕美的側臉上,這一幕仿佛上古的壁畫,歷經千萬年不朽。
這女人到底什么來路?
也就是這個瞬間里,他感受到了大腦傳來的震動,意識深處的神明驟然蘇醒,恐慌的感覺襲天卷浪般呼嘯而來。
鹿不二感知到了起源之神的狀態。
龍翎的神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虧空狀態。
這似乎是對夏燭使用創生儀式的代價!
夜幕降臨后,沙漠里罕見的下起了雨。
楚世卿披著黑色的雨衣,感受著從天而降的雨滴,轉過身輕聲說道:“神吶,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狂風撕裂了雨幕,烏云里電光閃爍,雷鳴滾滾。
仿佛整片沙漠都要被暴雨給淹沒了。
要知道埃及的全境都干旱少雨,如此磅礴的暴雨幾乎是百年難得一遇,這一幕實際上就是元素亂流,是天神才能帶來的氣候變化。
但這種變化,并非來自于歐米伽。
當然也不是腐敗死神。
而是…
轟隆!
整個世界震爆,荒漠仿佛在恐懼中顫栗。
巴別塔的執事們披著雨衣,紛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就連手中牽著的駱駝也發出不安的低吼聲,本能地想要逃離。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龍翎小姐已經得到了百臂巨人的獻祭,按理來說短時間內不會再出現神力虧空的情況了才對。”
“五分鐘內連續兩次的神力虧空,到底是誰有這個能力干涉天神咒縛系統?還是說,有人在對神明的本體做手腳?”
“難道是天神咒縛系統出現了漏洞?既然這個系統的本質是自然法則,那么也是有可能出現未知的情況。但根據我們的推測,多半還是因為遺失的阿爾法核心在作祟,那個小偷還在肆無忌憚地盜竊!”
“歷史上不是沒有出現過阿爾法核心的掌控者,但是他們沒有人有這個能力干涉天神咒縛系統,尤其是在起源之神的自我意識已經蘇醒的情況下。所以我更傾向于,這是出現了某種漏洞。”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龍雀的王國?迄今為止,神都沒能解決圣山一戰留下來的隱患,雷瓦汀之劍仍然留在她的身體內,大紅蓮無間地獄的力量無時無刻不在焚燒著她的靈魂。如此恐怖的傷勢下,神明無法掌控天神咒縛系統,也是非常合理的解釋。”
“不管怎么說,這種情況都不能繼續下去了!不論那個小偷是否存在,我們都要找到他!能量守恒定律在天神的世界里也是適用的,如此龐大的神力,我們必須要鎖定其去處!”
黑暗里,執事們議論紛紛。
磅礴的暴雨里,絕美的女人撐著傘站在遺跡里,輕輕放下了捂著朱唇的右手,蔥白如玉的指縫里,盡是鮮紅的鮮血。
“燭…”
她抬起似顯混沌的眸子,輕聲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