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不二帶著小姑娘離開宿舍的時候,可謂是神采飛揚:“戴好你的帽子和圍巾,拉鏈系上了沒有?你現在可是整個軍部的希望啊!”
鹿思嫻跟在他背后,提著雪地靴的拉鏈,有點笨拙。
她這輩子都沒穿過這么好的衣服,有點不習慣。
“哥哥,你今天好像很開心。”
“當然了,今天暴揍了畜生,還廢了他一只手。雖然沒能把他給弄死,但也算是為你報仇了。怎么樣,厲害吧?”
“報仇?是誰?”
“安南,記得么?”
“不記得了。”
“行吧。”
對于鹿不二而言,這就很沒有成就感了,因為他所期待的是布偶娃娃立刻露出星星眼,然后扭動著身體稱贊哥哥好厲害。
然而看到她始終面無表情的樣子,這輩子是沒指望了。
不過忘了也好,不開心的事情記它干嘛呢。
然而當他們走出宿舍樓,再次看到了詭異的一幕。
“鹿哥救我!”
何賽被一群奇行種追擊,仿佛被大蟲追趕似的。
這一幕讓鹿不二和鹿思嫻都覺得仿佛進入了某種時間循環。
“何賽,你在干什么?”
鹿不二忍不住問道。
“諾亞機關簡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他們每天制作的東西都有可能爆炸!他們這群神經,把牙刷剃須刀甚至馬桶都做成了防御型武器!我特么蹲個大號都要小心爆炸,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何賽咆哮道:“而且他們一天讓我消化七十多片記憶晶片!我特么現在睡覺的時候腦子里都是機械齒輪在嗡嗡的轉!我現在每天都要給他們改進焚城炮的煉金矩陣,一天要工作十八個小時!睡覺的時候被窩里還有個奇行種往我腦門子上貼記憶晶片!”
但是該說不說,這家伙雖然精神上快要崩潰了,但看起來卻是生龍活虎的,就從這跑路的速度來看,諾亞機關沒虧待他。
“簡直就是生產隊的驢啊。”
鹿不二震驚了:“加油啊何賽!”
雖然苦點累點,但很顯然這家伙已經是前途無量了。
“鹿哥,你還是不是人!他們現在又要抓我去前線實驗新武器了,他媽的那么多的異鬼,我好害怕啊!等等,伱們干什么,快放我離開,我不干了,我不當機械師了!”何賽話還沒說完,就被一群奇行種給當場逮捕,硬拖著拉到前線戰場去了。
鹿不二和鹿思嫻揮手送別,一路走好。
前線的警報聲響起,幾乎所有的士兵都被調集到了前線。
軍事基地里前所未有的空曠,只有后勤部的人開著卡車運送物資,大批的軍用口糧和武器裝備被卸下來,集中送往前線。
不僅如此,鹿不二還看到了許多郵差,他們的袋子里裝的都是滿滿的信封,這在軍事基地里可是十足的新鮮事。
“你好,這是什么?”
鹿不二攔下一位郵差問道。
“長官,您不知道么?”
那位郵差也很詫異:“這些都是遺書,因為士兵們要去前線跟異鬼肉搏了。自從大祭司出事以后,城主府來了高級將領,下令要士兵們直接去跟異鬼們近身搏殺…原總司他們正在抗議呢。”
說完這些郵差們就匆匆離開了。
他們還要把士兵們的遺書封存起來。
“士兵近身跟異鬼搏殺,這玩意確實要命啊。”
鹿不二喃喃說道:“鹿思嫻,這事很常見嗎?”
鹿思嫻一本正經說道:“根據我了解到的知識,這取決于將領的打法。進化者跟異鬼近身搏命肯定是不值的,因為異鬼的命并不值錢,無論是通過轉化還是污染,亦或是細胞繁殖的方式,生命產出都遠遠要高于人類,可能只有破釜沉舟的時候才會選擇這種戰術。”
“我知道了。”
鹿不二來到前線以后,總算是知道為何異鬼潮還沒打進來了。
因為一個人。
原烈。
荒蕪的戰場上,原烈手里握著一柄沉重的巨斧,獨自站在干涸開裂的大地上,蒼老的軀體在披上鎧甲以后宛若巨靈神般魁梧,他面對著城門的方向,背后燃起的是滔天的烈焰!
恍若來自地獄的烈焰在大地上燃燒,仿佛蔓延到了天邊。
一騎當千!
這位老總司竟然以一人之力,創造了一道烈焰屏障。
取代了大祭司的圣光屏障,抵擋異鬼之潮。
但問題是,大祭司靠的是神力。
原總司只是一個進化者,他是怎么做到呢?
前線里列陣的士兵們也不知道答案,他們也披著沉重的戰甲,舉著堅硬的盾牌和鋒利的長矛,以敬畏的眼神注視著那位老人。
激昂的戰鼓聲回蕩在城墻上。
這本該是他們沖鋒陷陣的時刻。
但那個老人硬是以一己之力,拖住了戰局。
“以這種方式來抗議嗎?”
城主雙手抱胸站在城頭,感慨道:“原烈還真是執拗啊。”
眼下的情況,如果沒人擋住異鬼潮,城市就會毀于一旦。
但原烈又不忍心看著他手底下的兵去送死。
于是他就只能以身作則,自己沖在了最前面。
“可是你已經六十五歲了,原烈。”
城主低聲說道:“你又能撐多久呢?”
羅素家族的高級將領們看到這一幕,隱隱都生出畏懼感。
很難想象就這么一個年近七十的老人,還能爆發出如此驚人的力量,即便滄桑冷厲的臉上已經滲出了汗水,鎧甲下的軀體已經微微顫抖,但還是硬撐著那股滔天的烈焰,以這種方式來抗議。
又或者…是在爭取時間。
“別忘了,原家也是神圣家族。”
有人說道:“沒有圣物的支撐,他做不到這一步。”
也有人說道:“這樣拖延時間又有什么意義呢?”
最后有人嘆了口氣:“但這種堅持也是可貴的。”
甚至就連莫副總司都心生畏懼。
大概明白了自己為什么終其一生都只能是副總司了。
諾亞機關的機械師們已經在城頭上架起了調試過后的焚城炮,這次無論是火炮還是炮兵都不會是一次性的了。
因為諾亞機關找到了無屬性的機械師。
萊納大主教得意洋洋地站在城頭,叫囂著要一雪前恥。
而累成狗的何賽被眾星捧月地架在中間,一臉的生無可戀。
鹿不二本來是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來到前線的,但是看到荒蕪大地上屹立不倒的老總司的時候,心里還是肅然起敬。
雖然這個世界很扯淡,但有些人就是會閃閃發光。
有些堅持在某些時候會很可笑。
但也有時候,可以創造出奇跡。
“讓開讓開,我找原晴少校。”
鹿不二帶著自家的小姑娘邁進軍營帳篷,守衛們躬身行禮。
帳篷里的氣氛相當的壓抑,夏言老秘書眺望著投影儀里播放出的那道身影,已經是熱淚盈眶,坐在椅子上哀聲嘆氣。
高級軍官們都站在推演沙盤前沉默不語,一堆沒用的研究報告散落在面前,最終被人惱怒的用一把火給燒掉了。
“可惡的羅素家族,明明是自己的問題卻要用士兵的命來給他們買單!”
原晴咬牙切齒:“明天再研究不出來,就給我統統走人!”
這位女少校也失去了昔日的神氣,此刻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嫵媚嬌俏的臉上滿是失落和不甘,細長的美眸低垂,睫毛微顫。
因為憋著一股子氣,她頭頂上的一根呆毛都翹起來了。
原因無他。
她尊敬的叔父現在正在拿命在前線阻擋異鬼潮。
而他們卻連有效針對異鬼的方法都找不到。
等到叔父堅持不住了,前線立刻就會變成真正的絞肉機。
會議持續了二十分鐘,大家都沒討論出結果。
以柏木為首的軍官又被臭罵了一頓,此刻心里都憋著氣。
“那些異鬼刀槍不入,防御力強到驚人。”
原晴嘟囔道:“士兵們怎么打嘛?”
有人伸手撫平了她頭頂上的一根呆毛,微笑說道:“這還不簡單,只要卸掉那些異鬼身上的鎧甲不就行了么?”
“怎么卸啊?”
原晴本想發怒,看到了一張笑容燦爛的臉,微微一愣:“鹿不二?一整天沒見到你,聽說你跑去地下街區了?”
被人摸頭的怒氣瞬間消散。
眾人循聲望去,都微微皺起眉。
他們想起來了,這就是那個新晉的下士。
天象雷霆的擁有者。
夏言瞇起渾濁的眼睛,他知道這個少年得到了自由出入軍營的權利,目前在配合異端裁決所來查案,不知道是否查出了什么。
“下士,你來晚了!”
柏木上去就開始甩臉色。
鹿不二懶得理他,直接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雙腿交疊搭在了桌子邊,如此囂張的舉動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
你特么就不怕被罵嗎?
然而無論是夏言還是原晴,都沒有呵責他的打算。
鹿不二抬起一根手指:“你,出去。”
柏木發現他指的是自己,勃然大怒。
通常來說,囂張的人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是傻唄。
第二種是有足夠的底氣!
老秘書似乎想到了什么,下令道:“柏木,出去!”
帳篷里頓時陷入了死寂。
柏木臉色青一塊白一塊的,最終恨恨地甩手離去。
等到礙眼的人離開了以后,鹿不二微笑說道:“原晴少校,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落日雪原上對付異鬼的時候,往生部的遺民們曾經敲打過一段神秘的頻率?在戰斗中敲鑼打鼓,這種行為看起來很蠢對不對?但偏偏,跟我們戰斗的荊棘鬼,就受到了影響。”
原晴一愣,瞬間撲了上去。
咣當一聲。
鹿不二被她給撲倒在地。
原晴騎在他的身上,美眸里泛起了異樣的神采:“對啊,我怎么沒想到?小家伙,你這么聰明,怎么不早說?”
這特么的是正常人的智商吧?
鹿不二被她坐的快喘不動氣了。
鹿思嫻默默地看著這一幕,面無表情。
“我早說也沒用啊,我得把那段頻率找出來啊。”
鹿不二咳嗽了一聲:“現在也不晚啊。”
夏言秘書的眼睛里精光爆閃,認真說道:“你說什么?你說你有克制異鬼潮的方法?那個什么頻率,你記下來了?”
原晴也愣住了:“鹿不二,你不會騙我吧?”
她一屁股坐在少年的小腹上,像是被驚喜沖昏了頭的小野貓。
“騙你干嘛?那東西叫往生曲。”
鹿不二再次悶哼一聲:“所以我說,咱們也別放什么戰鼓聲了,根本沒有卵用。我要接入軍部的廣播,看我給你們露一手。”
說完他抬起頭,朝著自家的小姑娘眨了眨眼。
鹿思嫻輕輕嗯了一聲,但扭過頭去不想搭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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