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神根城市中心的上空閃爍著醒目的紅光,刺耳的警報聲無休止的回蕩:“檢測到高濃度暗質匯聚,生命災難已形成!重復,檢測到高濃度暗質匯聚,生命災難已形成!”
古典的修道院里演奏的彌撒音樂恍若海潮,男人掄起斧子在院子里劈柴,他劈砍的動作大開大合,每一擊都像是沉重的鼓點。
直到修道院的大門被人推開,城主府秘書帶著人走了進來。
“城主大人。”
威廉俯身行禮,修道院門外是一輛輛急剎的禮車。
他們無一例外都是羅素家族的成員,每一位都身具高貴的教籍,在城內擔任著不同的要職,維系著整個城市體系的運轉,平日里無不光鮮亮麗氣度深遠,此刻卻都驚慌失措地趕來了這間修道院。
“不用你們說我也看到了。”
城主把斧子插在木樁上,擦了一把汗:“異鬼術,又是很多年沒見過了。果然,追逐神圣君主之路的人,都是一群無法無天的暴徒。僅僅是靠圣彌賽亞契約,是無法限制他的。”
“該死的,這家伙竟然公然在公眾視線面前施展異鬼術!那東西是能給人看的么?這是禁忌中的禁忌,他簡直瘋了!”
“他一直都是這種狂徒,八年前的慘案你們都忘記了么?當年他能為了他的姐姐和他的戰友們,在城內大開殺戒。而現如今他已經不剩下多少時間了,還有什么是他在乎的呢?”
“我畏懼的是,萬一他死期將至的那天拉著我們同歸于盡怎么辦?如果他用的藥物強度再高一些,怕不是能恢復圣徒的水準。”
很顯然,羅素家族的大人物們很清楚一點。
“你已被鎖定…”
這句話,龍雀是說給他們聽的。
指尖燃燒的火光,也是燒給他們的看的。
在座的只有作為城主秘書的威廉,不知道八年前發生過什么,那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在學院里求學的少年而已。
但他也翻閱過一些檔案,隱隱知道八年前發生了什么。
自從龍氏姐弟進入圣山之前,那座禁地時常發生可怕的異變,每年都有大批的軍人因此而死,對于整個神根城而言簡直就是噩夢。
直到那對姐弟進入了圣山,才平息了一切的異動。
但也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沒人知道圣山里發生了什么。
但自從龍雀活著回來以后,就對神根城開始了瘋狂的肅清。
很多人都被他的怒火燒成了灰燼。
這其中就包括位高權重的羅素家族。
這一晃,就是八年。
“隨他去吧。”
良久以后,城主平靜說道:“無論這男人當年跟我們有什么恩怨,但他的能力是沒有人可以質疑的。既然他拒絕對地底遺跡進行湮滅,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正好,連我們都不知道地下街區的地底藏著那樣的地方,既然它能保存下來,也能對它做做研究。”
一念至此,羅素家族的高層們心里就舒服多了,至少不會像剛才那么暴怒。
但終歸還是心懷恐懼。
畢竟異鬼術的威脅太大了。
“對于龍雀這種命不久矣的人而言,這種實力他展現一次,也就少一次。他的確是不可控的威脅,但他很有用。”
城主力排眾議,蓋棺定論:“尸食教的事情,還需要他來解決。”
他收回目光,轉身問道:“地底遺跡那邊就交給他吧,我們要做的是立刻介入軍部事務,城外的異鬼潮…要來了。”
高層們面色微變。
是啊,大祭司出事了,城外的圣光屏障也消失了,異鬼潮極有可能從西城突破進來。
屆時將會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因為聯邦和教會對王的忌憚,我們羅素家族這些年的處境非常艱難。哪怕權力一再被擠壓,也不敢有絲毫怨言。如今守護神根城,是我們唯一能做好的事,唯有如此才能證明我的忠誠。”城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倘若圣山的異動能被徹底鎮壓,那些古老的隱秘都公之于眾,我們才能被這個世界公正的對待吧?”
他呢喃自語道:“不知道是否會有那么一天。”
地下遺跡的最深處,伴隨著安南狂熱的呼喚聲,那座被血肉徹底侵蝕的圣像釋放出濃腥的血氣,恐怖的能量波動宛若狂瀾。
血氣如霧,甚至還帶著恐怖的高溫。
“喂,快跑吧,像是喪家之犬一樣逃跑吧?生路不就是在我這里嗎?何必去管其他人呢?你一看就是新來的破繭者,你還沒有搞清楚這個世界的法則。這是一個巨大的黑暗叢林,弱者只有被強者吃掉的命運。只要你夠強,伱何必去在乎那些弱者呢?”
安南踉踉蹌蹌爬上石梯,竭力推動暗門。
縱然身受重傷,他卻笑得癲狂嘶啞。
他的聲音,就像是魔鬼的低語。
但是卻失去了平日里的戲謔。
因為安南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鹿不二根本就不搭理他,只是艱難地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向著圣像的位置走過去,撲面而來的血霧頓時把他吞噬進去。
“天神血肉的核心就在里面。”
雪蓮的聲音在他的背后響起。
只是一瞬間,鹿不二就被灼熱的血氣給燙傷了,尤其是之前被風刃切割的那些傷口,甚至都已經變得焦糊了。
他就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蝦,渾身通紅。
在蓮華的認知里,除了因為病理而徹底感受不到的疼痛的人以外,沒有人是真的不怕痛的,只有對痛的忍受程度不同而已。
而眼前的這一幕卻超出了她的認知,鹿不二在濃郁的血霧里行走,要比光腳走在滿是玻璃碴的地面上更痛,比身處高溫的熔爐里更難熬,比遭受烙鐵印身的酷刑更折磨,可他卻偏偏又一聲不哼。
從他的背影里,你甚至看不出他的恐懼。
只有一股子發自內心的兇狠。
這個少年只有十八歲的年紀,不知道他要吃過多少苦,才能承受住如此強烈的劇痛,強撐著疼痛一往無前。
“還差的遠呢。”
鹿不二抬起頭,露出被燒成焦黑的臉,笑容嘲弄。
即將爬上石梯的安南,感受到了巨大的嘲諷!
轟隆一聲。
巨大的能量波動起來,鹿不二被震得倒退一步,頭暈目眩。
“別怕,繼續往前走。”
她輕聲說道:“我會保護你!”
鹿不二根本不知道她要怎么保護自己。
除了何賽那個傻狍子之外,這個世界從未對他許諾過保護,無論面對怎樣的絕境,自始至終他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自己而已。
但是這一次,圣光卻從他的身上亮起。
那種光芒是如此的溫暖,仿佛幫他隔絕了灼熱的血氣。
治愈著他千瘡百孔的身體。
風刃的切割傷,血氣的燙傷,盡數修復。
他抬起右手,狠狠砸在圣像的一處裂隙上!
緊實的血肉被砸穿,尖銳的利爪向外撕扯!
第二拳砸下,繼續擴大著圣像上的窟窿。
第三拳,第四拳,直到第十拳。
圣像終于被他砸穿,暴露出一枚嵌在粘稠血肉里的猩紅血核。
第十一拳!
帶著電弧的拳頭砸在那枚晶體上,竟然沒有將其打碎!
然而就在這一刻,那枚血核閃爍著灼熱的紅光。
即將爆炸!
還是晚了一步,鹿不二的眼前被灼熱的紅光所覆蓋。
他的心臟仿佛已經停跳。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寂靜降臨了。
黑暗的世界被圣潔的輝光所照亮,整個城市都聽到了那個聲音。
她說:
“我主慈悲,憐愛世人。”
神跡就此降臨,時間仿佛被徹底凍結,地下遺跡里彌漫的血氣被光輝籠罩,仿佛凝固成了無數血色的晶體,晶瑩剔透。
每一枚晶體,都倒映出那道圣潔的虛影。
那是一位圣潔尊貴的女性,她的身姿曼妙又不失偉岸,沐浴著光輝貫穿了地表和地下,整個城市都感覺到了那種神圣的威壓。
“神吶!”
這一刻,哪怕是龍雀所釋放出的火焰骸骨都感受到了巨大威壓,他面前的六位主祭跪拜在地,發出虔誠的祈禱聲,高呼神名。
這座城市里所有的信徒們都在這一刻顫抖下跪,教堂里的彌撒音樂應和著他們的祈禱聲,當莊嚴的旋律演奏到了最高潮,無盡的光明席卷了天上和地下,皆是來自那道拔地而起的神圣虛影。
“我父在天,愿爾名圣,爾國臨格,爾旨皆成。”
禱告聲隨著風傳遍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也回蕩在那些蜷縮在地底遺跡里的平民們心間。
光明照亮了張老板和安警官的臉,他們死死抱住懷里的幾個少年和孩子,已經做好了下一刻就會被炸得灰飛煙滅的準備。
達蒙和薔薇帶著一眾審判官擋在他們的面前,撲面而來的血氣卻在這一刻被凍結,漫天的血色棱晶是如此的璀璨閃耀。
恍若星辰。
那種威壓,那些聲音,籠罩了城市里的每一個人。
卻偏偏沒有讓鹿不二感受到絲毫。
他的耳邊,只有一個聲音響起。
“鹿不二,我知道你也掌握著異鬼術,但我會為你保密。祭祀殿也會為你保密,大祭司絕不會讓這件事泄露。”
雪蓮的眼瞳里倒映出那尊通天徹地的神圣虛影,輕聲說道。
“全力以赴吧。”
轟隆!
鹿不二右肩胛骨處的荊棘轟然暴漲,迸發出噼里啪啦的爆響聲,無數堅硬的棘刺竟然閃爍著狂暴的電弧,湛藍的光輝閃耀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把命理和暗質的力量結合起來使用。
不僅如此,圣潔的輝光籠罩著他。
仿佛賦予了他無窮無盡的力量。
無數荊棘帶著雷霆,轟向了那枚猩紅的血核!
轟隆。
圣像轟然炸開,那枚猩紅的血核應聲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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