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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玄天宗,明神典

  “當真是平易近人!”

  白啟忍不住感慨,轉而開始琢磨,這位自稱“萬龍道人”的前輩,到底什么來頭?

  瞅著那條神魂散發的滾滾威勢,應當在四境左右,不比坐鎮義海郡的兩位道官遜色。

  放在哪里,都當得起一方高手的稱呼與待遇。

  “這座內景地叫萬龍巢…”

  白啟想起師爺陳行最開始提過一嘴,萬龍巢乃白陽圣地。

  他當時并未注意,此刻再認真尋思。

  片刻后,神魂胚胎陡然震蕩,好似被驚了一跳:

  “白陽?白陽教!師爺果真跟白陽教有交情!”

  未等白啟思索清楚,陳隱那條熾盛如日的燦然神魂,如同長虹經天倏然回轉。

  “拿著。”

  這位自稱萬龍道人的前輩,很快就把另一大還丹的三味大藥捉拿過來,隨意呈到白啟面前。

  他仔細一看,白玉蟾乃一圓坨坨的金性光華,龍虎將則是巴掌大小,形似慶云的大團氣流,重樓衛為一株長有七葉,頂上生花的奇草。

  三者混同,各有神異。

  經由水火合煉,便可以成一枚“泥丸金液大還丹”。

  “萬龍前輩在這座內景地來去自如,好似主人一般?說不定也是白陽教中人。

  壞了,落進造反賊窩了!”

  白啟暗暗忖量,旋即略感頭疼。

  他并非懼怕龍庭威勢,亦或者對由勛貴、宗門共同支撐的朝廷,存有什么耿耿忠心。

  只不過造反逆賊的名頭太大,稍微不慎走漏風聲,很容易陷到人人喊打,與世皆敵的險境當中。

  “我還想著從黑水河上岸,走到怒云江,坐一坐十三行的頭把交椅,把阿弟送進道院做個生員,再供養修煉,當上光宗耀祖的道官老爺。

  到時候咱們白家官商勾結,黑白兩道,一手遮天…現在搖身一變,直接快進到成為造反大戶,委實有些太突然了。”

  白啟心下一嘆,他才借著白陽教余孽這把刀,整垮了古董行魯家。

  沒想到自個兒師爺才是真正的白陽教“余孽”。

  怪不得四逆教的周復澄被扣了一口罪證確鑿的黑鍋。

  白陽教親自操刀,哪會失手!

  縱然不是余孽,也成余孽了!

  白啟再一聯想,瞧著陳行跟這位前輩也不是頭一回來往了。

  搞不好,師爺還可能混了個高層位子,諸如什么堂主、舵主、護法之流。

  “不知道師父與白陽教有沒有牽扯干系?但依著師父的性子,多半不樂意弄這種扯旗造反,重整乾坤的麻煩事兒。”

  白啟猜測道。

  “罷了,師爺在義海郡潛藏十年,也沒暴露,可見龍庭道官的手段,亦不是疏而不漏的恢恢天網,只要不拉我上賊船,一切好說。”

  念頭飛快閃爍,白啟定下主意,他只想做白大老爺,努力撈錢勤奮修煉,好在赤縣神州有一席之地。

  至于振臂一呼推翻龍庭這等大事兒,即便壓到自個兒的雙肩,也未必扛得動。

  “這小子怔什么?難不成被本教主此舉感動到了?

  不錯,曉得惦念恩情,并非涼薄之輩…

  陳行與他徒弟寧海禪,都是滿腹壞水的陰險小人。

  唯獨白七郎真性情,實在有些出淤泥而不染,殊為難得。”

  陳隱神魂躍動,望著白啟的眼神浮現滿意之色。

  倘若他捉拿三味大藥,送到白七郎手上,后者迫不及待就接過,這份心性反而不過關。

  畢竟靈丹妙藥再好,也只是外物,如果連小利都無法勘破,日后成就注定有限。

  道藝修行與武夫不同。

  道喪遺留的經典記載,曾有禪宗大德提問,如何成佛?

  唯有四字,作為回答——降伏其心!

  一語道盡修行真諦。

  持戒守律、循規蹈矩,皆是約束人心之中,那頭神通廣大,桀驁不馴的心猿。

  否則,就無法明見真性。

  不止是禪宗有此解釋,其他真統法脈也都提出過類似說法。

  諸如,心者,人之神明,性著,天地之理。

  修道的過程,乃以“己心”統御自身,再駕馭“天理”。

  最終做到超脫世外,遨游大千,攫取神仙一般的大逍遙。

  念頭,神魂,一切都是“心”的映照。

  正所謂,心性不過關,大道亦難求。

  這才有許多道修前仆后繼,投身濁潮。

  因為塵世如同大染缸,心性貧弱,太過易染。

  往往就被濁潮所迷,行差踏錯,誤入歧途,再難回頭。

  “前輩,無功不受祿,小子平白得此珍貴大藥,心里過意不去…”

  白啟并不知道,陳隱在短短一瞬就想了許多,他只是擔心拿人手短,被綁上造反大戶的賊船。

  “利字當前,面對修道奇珍,卻還能起推辭之念。很好,很好。”

  陳隱頷首,更加堅定把這株好根苗拐到白陽一脈,免得讓陳行匹夫教壞了。

  “蕓蕓眾生,多為易染之輩。白七郎,倒有幾分不染之相。

  合該入我門下,做個道子。”

  對于白啟是寧海禪徒弟這件事,陳隱頗感惋惜。

  好比一塊渾金璞玉落進泥濘,掩去異彩。

  只有像自己這樣會慧眼識英才的頂尖人物,才能親手將其拾出,擦拭干凈,重煥光芒。

  “難道你沒有聽過,長者賜,不可辭?你我既有緣法,就別在意繁文縟節,收下便是。”

  陳隱大手一揮,直接把三味大藥打進白啟的神魂念頭,讓其搬運水火好生煉化。

  淺淺試探,發現這位萬龍前輩并未有拉自己入教,做個什么香主的意思,白啟松了一口氣,自嘲道:

  “人家道藝四境的大高手,什么天才沒見過,哪能一眼相中我。”

  白七爺隨即盤坐,入定觀照,安心搬運水火。

  他那團神魂胚胎如今愈發茁壯,每每躍動都有種強勁之感。

  顆顆念頭不再晶瑩剔透,而是呈現清濁二氣盤旋縈繞,渾然一片。

  隨著白玉蟾、龍虎將、重樓衛三枚大藥被水火煉化。

  一股股精純藥性彌散于神魂內,宛若溫熱水流包裹住自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暢。

  “神魂通透,念頭活潑,不知會孕育出何等的‘靈’來。”

  陳隱法眼如炬,將白啟看個干凈:

83最新地址  “這小子主修功法是一門經字級,并未接觸過法術、道術,心神極為堅固,毫無雜念,幾如赤子之性…”

  白陽教主好像藏家品鑒古玩,原本就很滿意,而今更覺遂心。

  百日抱胎一旦完成,神魂宛若嬰孩出生。

  因著修行法門的不同,呈現各種各樣蘊含“性靈”的本我之相。

就像陳隱自己,神魂不加掩飾,便如一輪大日懸空,釋放無窮盡的光與熱  還有義海郡的那兩位道官,沖虛子好似烈火騰騰,璇璣子宛若巨木長青。

  這都是神魂性靈的外顯。

  “他若學我白陽一脈的《北冥斬我法》,神魂性靈應當就是一座瀚海,可惜了,現在還不能直接傳授,免得露了行蹤。

  至于兩大頂尖絕學,《未來無生星斗圖》跟《三陽劫》,更不能教了。

  龍庭那幫人,尋了本教主整整十載也未死心,觀星樓、爾朱隆,乃至顏信匹夫,個個都虎視眈眈。”

  陳隱負手而立,已經開始給自家欽定的白陽道子考慮后續。

  當世道宗統一劃分功法高低,攏共是訣、法、經、典四等。

  但白陽教作為道喪之前就已存世的大教,哪里會搭理這一套。

  赤陽一脈的《八部龍神火》,白陽一脈的《北冥斬我法》,青陽一脈的《大千降世錄》。

  都屬于直指神通的頂尖傳承。

  任意一門大圓滿,才可以被授予《未來無生星斗圖》和《三陽劫》。

  “陳行那廝,用三門真功弄出一個通文館,收了一個寧海禪。

  我也可以效仿,他是通文館,我為玄天宗。

  反正道喪之前的十大正宗,八百旁門,三千左道,本教主都門兒清。”

  陳隱思量少頃,從中選出“玄天宗”作為幌子。

  “就這門《明神真典》吧!包羅萬象,與我教功法性質相似,方便以后轉修!”

  天光大亮。

  白啟睜開眼眸,他在萬龍巢內景地修行一夜,搬運水火煉化六樣寶藥。

  雖未成丹服用增長道行,但收獲之大難以言喻。

  原本形如虛影,極為單薄的神魂胚胎,已經壯大到一個極為真實,栩栩如生的夸張地步。

  跨出茫茫虛空,回到屋內,頓時就有一股氣流激蕩,好似大風肆意吹刮,打在門窗啪啪作響。

  哪怕置身于體外,沒有香火庇護,也不覺得冰冷刺骨。

  “等我突破道藝三境,游神聚念,估摸著直接就能夜游了。”

  白啟那條神魂宛如活人,念頭陡然一散,回到自己的肉殼。

  “夜游層次,與我以前在志怪話本里頭,所看到的鬼神差不多。

  可駕風去往千里之外,還能潛入他人夢中,給凡夫俗子托夢顯圣,甚至跟女子神交,滿足自己…當然了,這等下作之事,像我這種正人君子,絕不會做的。”

  白啟念及那位神秘莫測的萬龍前輩交待,學他所在的玄天宗法門,必須持戒,不可淫邪,作亂害命,心思趕忙正了一正。

  那門打入神魂,封在念頭里面的《明神真典》。

  所觀想臨摹的,乃是日月之相,修持“元陽”、“玄陰”二氣。

  以此作為根基,施展道術、法術。

  “典字級的功法,拜入道宗也未必學得到手,萬龍前輩真是大方。”

  白啟默默感慨,略作呼吸吞納,運轉氣血勁力,將枯坐一夜的那點兒不適,悉數滌蕩干凈。

  旋即起身,穿衣洗漱。

  神魂大增之后,他五感好像更進一步,連屋外的蟲鳴鳥叫,風吹草動,都感應得一清二楚。

  “據說四練氣關,要洞開人身竅穴,使得肉體凡胎漸漸變成媲美神魔圣佛之流的存在。

  一夜修行,讓我現在就有種開竅了的錯覺,耳聰而目明,連帶著心意把的第三識都水到渠成。”

  白啟推開門,步出屋子,鼻尖微動,諸般氣味涌入其內。

并非以香、臭區分,而是陰陽流轉交織,使得腦海內浮現那些草木、蟲鳥的生發枯榮之態  “心意把里說,鼻識通肺,司理氣息,能辨氣性,可分宣降。

  左右鼻腔,各為陰陽,蘊含著呼吸之妙…”

  白啟體會著鼻識洞開凝練之后的種種變化,最為明顯的,就是呼吸。

  更輕了,也更柔了。

  如果用道經里的形容,便是“吐唯細細,納唯綿綿”。

  好像上輩子所聽過的那句——“摶氣至柔,能嬰兒乎”。

  “開了鼻識,對于武藝修行的幫助倒不算大,但每每呼吸,自然而然,吐陰而納陽,這能夠讓我頭腦時刻清醒,念頭也不會雜亂。”

  白啟坐在庭院當中,靜靜地閉上雙眼。

  被神魂念頭所映照的那棵大樹,其生死枯榮浮現于心。

  “六十七年的一棵老樹。”

  他又睜開,望向身后的水塘,還未放進魚兒,只有水草與蜉蝣。

  眼識敏銳捕捉到細微的蟲卵,隨即鼻識給出生死之期。

  “三天。”

  目光再掠過蛻皮的稚蟲。

  “兩年半。”

  稍大的成蟲。

  “一天。”

  白啟若有所思。

  人身于天地,是否也像蜉蝣一樣,幾乎朝生而暮死?

  他不再運轉心意把,只保持鼻識似有若無的吐陰納陽,一點一滴滌蕩精神。

  “五識已經開了三種,四部擒拿也練成一式殺招,估摸著初夏之前,就可以同時突破三練、三境了。”

  白啟耳邊響起隆隆的悶雷,抬頭一看,大清早就是陰云連綿,好似隨時有一場瓢潑大雨。

  “雨后正好釣魚,來了義海郡好些天,還沒在怒云江釣過魚,太遺憾了。”

  他的水性放在八百里黑水河,可謂來去自如,迅疾絕倫。

  久而久之,踏浪都覺得沒勁,不夠自己撒歡。

  如今見著廣闊的怒云江,哪里忍得住。

  “阿兄,門外有一頂轎子候著你,說是道官衙門派來迎接,請咱們做客。”

  白啟神游天外之際,白明穿過回廊步入院內。

  “道官衙門…天才走到哪里,都是那么令人矚目,真真苦惱。”

  看到白明傳話,白啟撣了撣衣袍,灑然起身:

  “阿弟,你想不想待在郡城,跟著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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