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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交易

夢想島中文    晉末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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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空還在趕往許昌的路上,最終會回到洛陽。但洛陽上下,似乎對此沒什么感覺,談論的人都很少了。

  大伙掛在嘴邊的,更多還是頗具傳奇色彩的“一千破十萬”,雖然實際情況并不是那么回事。

  天子很愿意相信這種事,激動得無以復加,雖然這場爛仗,都是他的臣子們在互捅,毫無意義,損失的都是中原的元氣。

  “邵勛又會做雞湯,又會打仗,豈非經世之才?”華林園內,天子司馬衷一邊吃著餅,一邊說道。

  皇后羊獻容敷衍地應了一聲。

  天子,當真不知道司馬越回京意味著什么么?

  你現在能吃胡餅,將來保不齊給你個毒餅,唉。

  羊獻容是真的有些傷神。

  她都有點害怕了。

  司馬越不在的這一年多,她為了自保,可是做了不少事。

  她并非不知道這樣做的風險。

  事實上她很清楚。如果有選擇的話,她更想與天子離婚,就像當初王惠風與太子離婚一樣,回家居住。

  大晉朝這個模樣,就算做到賈南風第二,又能如何?沒用的,她還是眾矢之的,還是逃脫不了性命之憂。

  但與天子離婚,也就只能幻想下了,誰會允許?

  她只能留在這個宮中,為了自己的將來,徒勞地謀劃一些東西,以期獲得一時之茍安,直到大晉朝轟然倒塌。

  想想都絕望。

  “皇后自早過午,皆未進膳,不如來張餅?”見皇后不說話,司馬衷突然拿起一張溫熱的胡餅,遞了過去。

  在一瞬間,羊獻容有些感動,不過在接過胡餅后,這種情緒便消散了。

  她是個十分現實的人,經過幾次廢立,更是看透了許多東西。

  天子是個好人,但也就是個好人罷了。

  這個世道,好人是沒有用的,狠人才更如魚得水。

  邵勛是個狠人嗎?目前看來是的。

  太極殿之時,殺人干脆利落,眼都不眨。

  金墉城那會,說實話她都有那么幾分魅惑的意味了,但這人就是不上鉤,雖然即便上鉤了,也不會給他任何甜頭。

  金谷園之事,更是沒有下文。

  收了好處,沒有一點表示,這還是人么?

  羊獻容有點不知道如何拉攏邵勛了。

  目前能確定的,只是這個人有野心。

  許昌武庫案的消息別人不清楚,但潁川的世家大族多多少少知道些,宮中亦有所耳聞。

  憑此,羊獻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邵勛有野心,還不小。

  他與司馬越之間,應該已經貌合神離了吧?

  那么,如何利用這一點呢?

  她暫時還沒有頭緒。

  “皇后,邵勛回京了沒?”天子突然問道:“朕要賜他一柄寶劍,去把那些躲起來的蛤蟆都挖出來。朕不想聽它們叫了,朕要吃。”

  “應還沒有。”羊獻容隨口說道:“京中不是有軍士傳言,邵勛去了廣成苑舊址么?”

  廣成苑!

  羊獻容心中一動,邵勛這人做事都有目的,他去廣成苑做什么?

  那地方已經廢棄百年了,什么都沒有,他想做什么?

  羊獻容一時間十分好奇,都想要找人查探一番,把原委弄清楚了。

  她下意識覺得這里面可做些文章。

  邵勛在十一月初回到了京城。

  路過司空府時,扭頭看了一眼,似乎期待能看到什么一樣。

  結果看到的只有仆役。

  仆役還認識他,恭敬行了一禮,然后門令史徐朗便扔了兵書,奔出來打招呼。

  邵勛用眼神示意,連連擺手,在徐朗疑惑的目光中離去了。

  以前來過幾次王府,每次都笑容滿面,腳步輕快,這次怎么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在自家住了一晚后,第二天一大早,宮中便來人了,天子令其覲見。

  媽的!消息傳得真快。

  城里這個宅子,一定被人監視了。

  唉!邵勛裝逼地想了想,人紅是非多啊。殿中將軍這種掌宮廷宿衛的要職,在京中確實算一號人物了,什么宮廷陰謀、政變都繞不開他們。

  臨離去之前,他想了想,讓仆役把兩張胡床帶上。

  一行幾人就這樣去了宮城,過端門之時,仆役自回府邸,胡床則放在門口。

  “將軍。”楊寶不知道從哪竄了出來,臨近邵勛時,不知道激動還是咋地,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楊幢主與我分屬左右衛,何須如此?”邵勛驚道。

  楊寶有些尷尬,剛才太激動,腿軟了。不過他面不改色,順勢拜了一下,然后起身,一整套動作絲滑無比,看不出任何滯澀,仿佛他原本就想這么做一樣。

  “我能當上幢主,多虧了郎君美言,此大恩大德,永遠銘記心中。”楊寶說道。

  邵勛根本不相信他的話。

  不過楊寶今日跪拜他,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確實不一般。

  因此,他和顏悅色地說道:“你我皆是同鄉,互相幫襯乃應有之意。”

  楊寶連連點頭,道:“郎君要入宮?我已接到軍令,這就遣人護送。”

  邵勛一聽,拿拳頭敲了敲他的兜盔,道:“我什么身份?如何當得起宿衛護送?”

  “那就挑幾個老兄弟,幫郎君抬著家什進去。”楊寶說完,不待邵勛拒絕,立刻點了幾人。

  不一會兒,七八個人趕了過來,見到邵勛時,齊齊行禮:“參見將軍。”

  邵勛一看,確實都是老兄弟了。有的甚至跟他一起在辟雍戰斗過,現在居然都當上了什長、隊主,立刻拍了拍他們的肩膀,道:“自王國軍解散后,已有半年未見爾等了。”

  “恨不能重回將軍帳下。”幾人齊聲嘆道。

  “會有機會的。”邵勛哈哈一笑,然后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了端門。

  他現在在禁軍中的名氣,確實相當不小了。

  王國軍時代,他以中尉司馬的身份主導訓練,認識他的人極多。

  幾次戰爭,又把他的名氣進一步傳揚。

  王國中軍六千余人是他親自帶的,有時候還抽調上下二軍的精銳出戰。這些人,在禁軍大擴編的時候,很多都撈到了什長、隊主甚至更高的職位。

  就像今日值守宮廷的右衛殿中將軍陳眕部,就有不少當年的老部下,走到哪里都有目光投注過來。

  “以后得找機會,與他們聚一聚。”邵勛一邊走,一邊想道:“關系到位了,即便他們暫時不愿意跟著造反,也有其他諸多好處。高高在上的司馬越,如何懂武夫之間的交情?這種名氣,總會有發揮作用的那一天。”

  太極殿很快到了,但這不是目的地,一行人走了好遠,最后抵達了華林園才算完事。

  “拜見陛下、皇后。”邵勛跪在地上,大禮參拜。

  巧了,皇后好像還是穿著擒捉司馬乂時的長裙。

  華麗、威嚴、秀美,讓人想要——把它撕碎。

  “邵卿速速起身。”天子正在吃東西,有些口齒不清地說道。

  “邵卿。”皇后羊獻容按了按天子的肩膀,示意他安靜,然后看著邵勛,開口道。

  “臣在。”邵勛應道。

  你在金墉城的時候,可不是這種態度。

  當時晃著潔白水嫩的手臂,故意誘惑我來著。

  雖然我是皇后控,但我還是把持住了。

  “后漢馬季長曾有賦云‘方余皇,連舼舟,張云帆,施蜺幬,靡飔風,陵迅流,發棹歌,縱水謳,淫魚出,蓍蔡浮,湘靈下,漢女游…’”羊獻容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說道:“不知邵卿可曾聽過?”

  余皇、舼舟是南方地區的船名。

  把這些船用鐵索連起來,在湖中游蕩戲水,說的便是后漢天子在廣成苑湖泊內嬉游的場景。

  羊獻容這么說,肯定意有所指。

  這個時候你的回答,會決定很多事情,必須慎之又慎。

  “臣聽聞過,說的是后漢廣成苑盛景。”邵勛回道。

  天子還在吃東西,羊獻容慢慢踱著步子,離邵勛忽遠忽近,嘴上說道:“邵卿可去過廣成苑?”

  “去過。”鼻尖傳來了幾縷馨香,沒有海的味道,邵勛聞著很是舒服,回道:“廣成苑雖已荒廢,卻山川瑰麗,景色壯美。后漢時的園囿,依稀有存,誠可追憶往昔盛景。”

  “陛下。”羊獻容腳步輕快地繞過邵勛,走到天子面前,輕啟朱唇道:“或可遣人至廣成苑查訪一番,若真有幾分顏色,或可稍稍修復后漢以來的園囿。盛夏之時,便有個泛舟戲水之處。”

  “朕不想去那么遠。”司馬衷皺著眉頭說道。

  他有些地方傻,有些地方又不傻。

  外地修起行宮來,他若堅持,也不是不能去,但一定前呼后擁,甚至就連即將回洛陽的司空司馬越也會跟隨。

  他們一個個都不想朕脫離手掌心,走到哪里都要跟著。

  “陛下…”羊獻容不滿道。

  “也罷,先遣人查訪吧。”司馬衷無奈道。

  邵勛默默聽著。

  天子司馬衷其實很好相處,對權臣們也很配合。

  這么好的一個傀儡,為什么被司馬越殺了呢?沒道理啊。

  換上來個晉懷帝,天天和司馬越對著干,偏偏還被他拉攏了不少朝臣、將領,開始“親政”,生生把司馬越給逼出了洛陽。

  你不是司馬倫、司馬乂,沒有控制皇帝的威望和能力知道嗎?

  還是說,中間存在著一些未曾載于史書的隱秘,發生過什么事情?只是,這個就難以知曉了。

  天子同意查訪之后,羊獻容慢慢直起身,看向邵勛。

  邵勛微微有些猶豫。

  他知道,羊獻容想和他做交易。

  或許,還有一些別的陰謀?

  但他真的很無奈啊,我看上的地方,伱摻和個什么勁?

  不就是想讓我允諾,值守宮城的時候,能夠頂住壓力,保護她和天子的安全么?

  這事不是不能答應,但不是現在。

  他和司馬越之間,現在敏感得很,最好不要節外生枝。

  羊獻容,整天瞎搞,沉不住氣!

  有策劃陰謀的勁頭,不如借我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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