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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人在大堤在

  最后還是常浩南自己覺得有點過于中二,提議把前面兩個字取消,定名為“息壤”模塊化防洪加固套件。

  這樣就顯得正常多了。

  并且還保留了原有的華夏特色。

  丁高恒和懷國莫倆人加起來都快120歲,自然也不可能在這種細枝末節上非要和常浩南爭個高下。

  因此這種未來在全世界防洪救災領域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設備,就這樣被三個人花費短短一分鐘時間確定了名字。

  盡管前面連續兩天幾乎不眠不休的工作讓常浩南感到有些疲憊,但看到自己的研究成果順利落地并應用于搶險救災之中終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接下來,就是投入生產,然后再運輸到需要的地方了。”

  后者長舒一口氣,內心中的擔憂和緊張也總算減輕了些許。

  “放心吧,我們是按照就近原則分配的生產任務,在位置安全的前提下,盡可能保障距離幾個高風險江段較近的工廠優先生產,唯一的問題是那種高吸水性樹脂,由于工藝流程特殊,目前能大批量供貨的廠商都在浙省和魯省,不過軍隊那邊已經派出了專門的運輸部隊保障原材料供應的暢通無阻。”

  在救災組織能力這方面,華夏說自己是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你已經做了所有你能做的,剩下的任務,就交給我們了。”

  丁高恒伸出手,拍了拍常浩南的肩側,略帶感慨地說道:

  “而且啊,看來我們的小常同志,除了在研究軍用裝備這方面是一把好手之外,搞起民用技術來也是絲毫不差。”

  后者輕輕搖頭:

  “無論是研究武器裝備,還是別的什么東西,我們的最終目標都是守護國家和人民的安全,殊途同歸罷了。”

  作為一個軍工出身的研究人員,開發新的武器裝備固然很爽,但救人所帶來的成就感也絕對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既然有這樣的能力,那為什么不做呢?

  聽到這句話的丁高恒一愣。

  記憶角落中的些許碎片重新涌入腦海。

  那是一位故人,一位前輩,在臨終前也說過類似的話——“我不愛武器,我愛和平,但為了和平,我們需要武器。”

  “說的好啊,說得好…”

  他的聲音不大,幾乎是在喃喃自語。

  恍惚之間,丁高恒仿佛又回到十幾年前的戈壁灘上。

  大地震顫、天空轟鳴,眼前浮現起核武器爆炸時的煙塵和閃光…

  一直過了幾分鐘,他才回過神來,并在心中暗暗告訴自己現在時間緊急,不是追憶過去的時候。

  于是,迅速調整好情緒之后,丁高恒重新抬起頭;

  “對了,看你的樣子,應該也有幾天沒好好休息過了,我讓人給伱準備了早飯和招待所的一個房間,你直接去那邊休息一下吧。”

  這確實是物理意義上的瞌睡來了遞枕頭。

  之前一直處在神經緊繃的狀態還不覺得,現在驟然放松下來,才感覺到一陣陣困意上涌。

  “也好。”

  他知道丁高恒說的沒錯,自己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這些了,之后的任務,屬于其他人。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雨,一直在下。

  一周之后的一個傍晚,江陵長江大堤附近的防汛抗旱指揮中心。

  一個穿著雨披的身影正在里面焦急地來回踱著步子。

  說是指揮中心,其實就是用幾個帳篷臨時在地勢稍高處搭建的一個地方,在旁邊架起一組專門的天線,用于跟前方各個監測點,以及后方的江城和京城進行聯系。

  “報告副總指揮!”

  話務組長放下無線電,三步并作兩步來到那個身影面前:

  “沙市監測站報告,水位已經達到44.68米!”

  得益于全新的平流層通訊中繼技術,即便在地面通信站遭到干擾或者破壞的情況下,仍然可以維持信息的正常上傳下達。

  這可能是眼前唯一的好消息。

  然而這個“好消息”給他帶來的,卻是如同晴天霹靂般的壞消息。

  按照國家此前就出臺的《防御特大洪水方案》,當沙市水位超過44.67米時,就應該立即著手準備分洪工作。

  但分洪這兩個字說起來容易,真到了要做出決定的時候,卻又是難比登天。

  之前幾天,已經有專家組進行過測算,分洪會導致921.34平方公里土地被淹,保守估計的直接經濟損失將近200億元。

  但如果不分洪,那么上游的洪峰將會與中下游同樣已經形成的洪水遭遇,把所有壓力都轉移到下面,尤其是鄱陽湖水系附近的潯陽。

  而且,一旦江陵長江大堤決堤,那么包括江城三鎮和大半個贛省在內整個下游地區就將成為一片澤國,損失就更是難以估量。

  抉擇,擺在了防總副總指揮鈕懋升的面前。

  “分洪…”

  他猶豫了一瞬間:

  “最終是否分洪,我需要上報請求最終的指示。但事不宜遲,現在馬上動員起所有能夠動員的力量,先通知到分洪區的群眾,務必在明天中午12時之前全部轉移到安全地帶,決不能漏掉任何一個人!”

  做最好的準備,和最壞的打算。

  “是!”

  話務組長迅速轉身回到設備前面,開始部署具體的轉移工作。

  很快,凄厲的防空警報聲響起,電視、廣播、大喇叭,以及挨家挨戶敲門的工作人員都開始通知同樣的內容——

  《分洪準備及轉移安置指揮部轉移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只要有人在,家毀了可以重建…”

  重重口號穿過大街小巷,回蕩在江陵上空。

  鈕懋升雙拳緊握,神情緊繃。

  農田水利專業出身的他自從畢業就一直在水利系統第一線工作,曾經多次參加和指揮過京津冀和黃河沿岸地區的防汛搶險工作,也稱得上是身經百戰。

  但眼下情況的嚴峻程度遠遠超出了以往任何一次。

  恐怕只有他并未直接經歷過的1954年特大洪災能夠與之相提并論。

  而一想到自己看過的檔案中有關那次洪災的描述,鈕懋升就只覺得遍體生寒——

  僅直接由于洪水而喪生的人數就超過3萬人,如果再計算各類次生災害,那么最終的數字可能還要提高一個數量級。

  盡管理智告訴他,如今長江全流域的水利設施絕非40年前可比,災害預防和次生災害控制能力也遠超當年,但感性上,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走,去大堤上看看。”

  心神不寧的鈕懋升最終還是回過頭,對跟在身后的幾名隨行人員說道。

  “但是副總指揮,這里…”

  “這里還有其它工作人員負責,再說了,現在通訊不是還保持暢通么,如果真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就直接聯系我好了。”

  他說著指了指旁邊一個人身后背著的便攜式無線電設備。

  幾小時后,鈕懋升先是乘客車,然后換乘卡車,最后又改為徒步,總算來到了江陵大堤上。

  幾個人小跑著上前來,啪地立正,向鈕懋升敬了個禮。

  由于救生衣的遮擋,他看不清這幾個人的軍銜。

  好在為首一人很快開口道:

  “廣州軍區41集團軍步兵121師361團團長,黃林群向副總指揮同志報到!”

  這個番號讓鈕懋升有些熟悉。

  隨后,借助著現場一掃而過的探照燈燈光,他看到不遠處地方插著一面獵獵飄揚的紅旗。

  上面寫著一排金色的大字。

  “塔山守備英雄團”

  塔山無塔也無山,四縱是塔亦是山。

  而這支部隊,正是過去的東野四縱28團。

  看到堤岸兩側正在隨時待命的解放軍戰士,鈕懋升總算稍稍安心下來。

  “簡單說說堤防的總體情況吧。”

  “是!”

  黃林群點點頭,然后帶著鈕懋升一行人走上大堤:

  “設計的分洪區包括大約半個公安縣的面積,主要由北閘(進洪閘)、南閘(節制閘)和208公里圍堤組成,我們現在就是在圍堤上面…”

  “北閘位于公安北部虎渡河與長江交匯的太平口附近,由一座長約1公里的54孔鋼制弧形閘組成,外面還有一層攔淤堤,是固定的,如果要泄洪,那么需要通過爆破炸開攔淤堤,將長江的洪水放進來,再打開北閘讓洪水進入分洪區。”

  “按照設計,北閘最大進洪流量為8000立方米每秒,如果開啟北閘仍不能降低沙市水位,就需爆破在我們更東邊大概4公里的臘林洲江堤,配合北閘一起分洪入荊江分洪區…”

  “黃團長!”

  就在兩個人借助著探照燈看向分洪閘口時,從身后突然飛奔過來了另外一名同樣穿著迷彩服的戰士。

  因為夜色的緣故看不清臉,但是聽聲音要年輕很多。

  “黃團長,咱們明天真要炸堤么?”

  這個問題,顯然不是黃林群能回答的,他只好抬起頭看向鈕懋升。

  “小同志,我是防總副總指揮鈕懋升,請問你是…”

  后者走到對方近處,雖然還是看不清軍銜,但至少能看出是一名尉官。

  對方稱呼黃林群為黃團長而不直接是團長,似乎說明他并不是361團的人。

  “報告副總指揮,我是41集團軍工兵團地爆連連長劉自備,目前暫時劃歸361團指揮!”

  果然如此,看來如果決定泄洪,那么相關的爆破工作將會由他負責完成。

  “目前泄洪的準備工作進行的怎么樣?”

  鈕懋升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先詢問道。

  “北閘攔淤堤和臘林洲江堤已經埋設好了總共50噸炸藥,只要接到命令,隨時可以執行爆破。”

  劉連長的第一句回答完全是專業問題,因此非常干脆。

  但緊接著就語氣一變:

  “但是副總指揮,我…我學了十幾年的爆破,總不能第一次真正執行任務就…就是要把老百姓的家給淹了啊…”

  “我老家就在湘省,太知道被洪水淹過之后是什么樣子了…”

  劉自備的一句句話如同重錘一般砸在鈕懋升的心口。

  但他同樣也知道,是否泄洪,最重要綜合考慮多方面的風險。

  漆黑的夜里下著大雨,一派臨戰前的緊張壓得人們喘不過氣來。

  鈕懋升沒有回去,而是一直跟黃林群呆在一起,中間還跟后者見到121師的師長并聽取了對方的匯報,但最后還是回到了計劃泄洪的位置附近。

  當天深夜。

  又有另外一群人來到了江陵的大堤上。

  鈕懋升第一個認出了為首一人的身份。

  “總指揮!”

  對方點了點頭,然后用特有的、緩慢但富有節奏的語氣說道:

  “我已經得到了下達分洪令的授權,但在最終決定是否分洪之前,我還是希望能聽一下水利專家和一線解放軍指戰員的意見。”

  旁邊幾名水電科學研究院的工程師和氣象專家對視了幾眼。

  最后還是有一個人作為代表站出來匯報道:

  “報告總指揮,第六波洪峰明天就會到達江陵,但這一波洪峰屬于尖瘦型,雖然高度很大,但總水量有限,如果配合隔河巖水庫超高程蓄洪,葛洲壩電廠削流,川渝兩地水庫全部鎖死的話,那么極限水位應該會在45.25米附近,尚處在大堤的理論極限以下,所以要想安然渡過難關,必須得動用足夠的人力嚴防死守才行!”

  這個判斷,無疑給分洪區帶來了一絲希望。

  不過總指揮也是工科出身,清楚理論極限其實已經遠遠超過了設計時的目標極限,中間這部分只是由于工程計算過程中無法保證100精確而留出的安全余量。

  既然是余量,必定不是完全可靠。

  如果真要選擇硬抗,那壓力就給到了負責守堤的干部群眾和軍隊指戰員的身上。

  他的目光掃過面前站著的黃林群。

  “黃團長,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你覺得能有多大把握?”

  黃林群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上前了一步。

  他只是一個團長,無論說出什么答案都沒有決策層面的意義。

  “總指揮,我們361團最擅長防守,既然當年能守住塔山,今天也能守住江陵。”

  “人在大堤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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