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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我們一起學貓叫

  曲澗磊責備道:“你和鹿溪那丫頭訂了婚,怎么都不和老叔說一聲。

  “幸虧我聽老宋提了一嘴,否則就要錯過了。這一點小小心意,你就不要再推辭了。”

  楊沅聽了,也就不再和他客套。

  楊沅說書給曲先生聽時,說的簡練許多,曲澗磊記下情節要點后,回去自己再加以豐富。

  一般來說,楊沅和他說上小半天的內容,經曲先生潤色細化之后,就夠他說上七八回的。

  因此,他也不需要每天都來找楊沅。

  等楊沅說完了一大段內容,曲澗磊滿意地合起做記錄的小本本,笑嘆道:

  “精彩!著實地精彩啊!哪怕二郎你說的簡單,我聽了都已浮想聯翩了!

  “你到底是從哪兒聽來的這許多引人入勝的故事?”

  楊沅笑道:“這不算什么,我還有凡人修仙、斗破蒼穹、吞噬星空、拔蠟吹燈…,說不完,根本說不完啊。”

  曲先生聽得兩眼放光,故事好不好他還不知道,但是光聽這些故事的名字,就很吸引人吶。

  曲先生仿佛看到了一座座金山正向他搖著小手帕,媚眼如絲地喊:“大爺,來玩呀~~”

  曲先生“咕咚”咽了一口唾沫,捺下先聽為快的沖動,笑道:“好!等我說完這部隋唐,再向二郎一一討教。

  “辛苦二郎一上午了,曲叔也該走了,就近先趕去大瓦子,說今天的第一回書。”

  楊沅道:“大瓦子啊?不算遠,來得及。曲叔莫要著急,我還有事請教。”

  曲澗磊又坐了下來:“什么事啊這么神神秘秘的?”

  楊沅問道:“曲叔是說書先生,不知‘隔壁戲‘的一些本事可也懂得?”

  “隔壁戲”指的就是“口技”。

  因為表演者以八尺屏障為隱身,口技人坐于屏障之中,

  只聽其聲,不見其人,故而名曰“隔壁戲”。

  這時,李夫人和丹娘正向二人所在的房間走來。

  丹娘隨著李夫人也練了一上午了,正要歇息一下。

  自從這曲先生來了,楊沅就和他進了房間,迄今還沒出來,丹娘心中難免有些好奇。

  兩個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何況還是個糟老頭子。

  她要下樓散心,本就要從這處門前經過,

  于是走到門前時,便故意放慢了腳步,悄悄捱過去。

  她還偷笑著向李夫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也過來偷聽。

  李夫人只是莞爾一笑,站住了身子。

  丹娘要偷聽自己情郎說話,和她有什么關系?

  再說,這種小兒女情態,一直努力裝大輩兒的李夫人才不會去做呢。

  她不但沒有靠近,反而避嫌地退了兩步,扶欄站住,望向西湖那一頃碧波…

  房中,曲澗磊聽楊沅一問,便微微自得道:“你曲叔雖然不是學‘隔壁戲’的,對此技巧卻也略懂。”

  說罷,曲澗磊便以手掩口,便開始摹仿起來。

  先是一陣呼嚕呼嚕,哼哼唧唧的聲音,楊沅一下子就想象出了群豬爭槽的畫面。

  接著先是蟲鳴唧唧,忽然便有風吹葉動聲傳來。

  稍頃,馬蹄聲驟,由遠及近…

  慘烈的廝殺聲、兵器的撞擊聲、戰馬的嘶鳴聲揉雜在一起,

  仿佛叫人一下子就置身在了戰場之上。

  楊沅大喜,連忙問道:“曲大叔會學貓叫嗎?”

  “唔~嗯~”

  “小奶貓呢?”

  “喵~喵~喵~”

  “貓咪看見小鳥的時候?”

  “咔咔咔咔咔~”

  曲先生開始發揮了,不等楊沅再問,便發出一陣嬰兒般哭泣的高亢聲音。

  不僅貼在門上的丹娘聽得清清楚,就連站在一旁的李夫人都聽見了。

  楊沅奇道:“這是…“

  曲先生得意地一笑:“這是母貓叫秧子的聲音…”

  門外,丹娘聽得一臉茫然,兩個大男人湊在一塊兒,就是為了一起學貓叫?

  李夫人卻有些不自在了,一個以“荼蘼花開,春事漸了”自詡的女子,哪里聽得了這個,小動物的也不行。

  她向丹娘招了招手,輕聲道:“走,練茶道去!”

  丹娘現在所習的茶道,就是這世上從未出現過的沏茶法的茶道。

  其實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學習了,動作已經熟稔無比。

  但李夫人要求何等之高,僅僅只是做出行云流水的感覺,呈現出飄逸優雅的氣質,對這位名師來說,猶嫌不足。

  三樓涼閣里,擺了一張湘妃竹榻,榻下放了一雙竹屐。

  草屐、木屐、竹屐之中,以竹屐的降溫效果和舒適感最好。

  榻前有一張涼席。

  李夫人穿著一身對襟襦衫的便服斜臥在榻上,赤著一對水晶般晶瑩剔透的美足。

  她左手托腮,右手輕輕搭在髖部,結一個“右楊枝印”,舌抵上顎。

  姿態看著隨意,其實卻是“蟄龍睡丹功”的一個吐納招法。

  這功法是一個老道人傳給她的。

  那一年她正值及笄,重金邀請江湖豪杰刺殺當朝太尉梁師成的時候。

  刺殺失敗,梁師成正要反手整治這個囂張小女子的時刻。

  結果,“未慮勝、先慮敗”師師姑娘早有后手,她立即叫人在坊間傳出了“官家私幸師師姑娘”的傳聞。

  她本就是寄身青樓,便大大方方承認了又如何,何須遮遮掩掩?

  哪怕她此時還是一個清倌人。

  何況以李師師率性任俠的性格,又是正值叛逆的年紀,本也不在乎狗男人們如何看她。

  于是,流言出來了,梁師成那邊便也偃旗息鼓了,再也不敢對她有所圖謀。

  這時,便有一個老道人笑呵呵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老道說他姓陳,喚他陳道人即可。

  陳老道說,師師小娘子不過十五歲的小女娃兒,便能一連兩次捐獻重金,

  捐資犒賞前方抗金將士,這份豪邁坦蕩的心胸,不知勝過多少須眉。

  便是他陳老道,對師師小娘子也是欽佩的很。

  所以,久不問世事的他,聽說這小丫頭竭盡所有,重金邀請江湖豪杰,要刺殺貪墨了賞金的梁師成時,他便藏身于師師所在的“花居雅舍”了。

  他是想護著這小丫頭,莫被梁師成給害了。

  卻不想,這小妮子竟自有妙計,得以保全。

  陳老道想著既然來了一趟,又沒有出手的機會,便傳了一篇功法給她。

  老道說他這功法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年方十五的小師師對邋遢道人的話本來半信半疑,后來試了一下,精氣神果然有明顯改變,于是就堅持下來了。

  此刻,她側臥榻上,掐著手印,默默調息吐納。

  那張不施脂粉的凍齡臉蛋兒瑩潤嫩白,愈發顯得寶光流轉,

  清麗之姿,儼然有幾分真人佛母一般的仙韻風華了。

  丹娘則盤膝坐在席上,席上放了全套的茶具。

  因為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重復這種茶道的步驟,所以李夫人只是靜靜地看著。

  只有偶爾發現哪一處可以改進,她才會出聲指點。

  丹娘領會之后,便會按照李夫人的指點將這個步驟再重做一遍。

  楊沅見曲先生學貓叫惟妙惟肖足以亂真,便請他幫自己一個小忙兒。

  曲先生雖然不明白楊沅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是不過就是揣一只貓兒去,再學幾聲貓叫,這有何難?遂一口答應下來。

  楊沅送走了曲先生,便重新登樓,來到了涼閣。

  李夫人一見他來了,馬上就從臥姿改成了坐姿。

  她那雙羊脂玉般線條流暢,弧度優美的足,也悄悄探進了榻下的竹屐之中。

  裙兒隨之落下,將腿和足掩得結結實實。

  自從楊沅上次跟她隨口開了一句玩笑,李夫人便防楊沅甚于防川了。

  丹娘見楊沅走過來,只向他嫣然一笑,依舊做著手上的動作。

  楊沅向她點點頭,看到正襟危坐的李夫人,忙也揖了一禮,

  然后便脫了靴子,在涼席一角盤坐下來,看丹娘沏茶。

  他不敢看李夫人,天地良心,他昨兒真的只是隨口花花了一句。

  半是恭維,半是贊美。

  在他那個年代,誰會覺得這是冒犯呢?

  那些大姨若聽他叫一聲姐姐,哪個不是心花怒放?

  結果李夫人卻覺得是冒犯…

  她倒是沒說什么,可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把什么都說了,弄得楊沅怪不好意思的。

  如今再見到李夫人,楊沅竟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好像他真對人家起過什么齷齪心思似的。

  丹娘今天換上了楊沅請有名的裁縫為她量體裁衣、精心制作的一套對襟百迭。

  衣裳剪裁的十分得體,穿在她身上,由肩至腰,曲線輕柔,曼妙絕倫。

  自纖腰而下,百迭裙卻是盡顯飄逸,絲毫不見身體曲線,卻更襯得她端莊優雅,溫柔嫻靜。

  見楊沅在看她沏茶,丹娘登時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楊沅看她沏茶,只覺賞心悅目。

  美人為清茗增色,清茗為美人添香,真是一場視覺與嗅覺的盛宴。

  隨后,丹娘端起茶海,先為李夫人斟了一杯,再為楊沅斟了一杯,素手一劃,示意二人品茗。

  李夫人坐到席上,拈起茶杯,輕呷了一口,茶水入口,齒頰留香。

  李夫人娥眉輕揚,贊道:“清茗之味,果然獨到。倒是虧了二郎,妾身如今才知真茶滋味。”

  楊沅道:“夫人謬贊了,在下琢磨的這茶道,經夫人改良之后,才有了點石成金之效。

  “也虧得是丹娘這樣的女子來沏茶,更叫人口鼻心脾,皆生異香。

  “換做是我這種魯莽人的話,是萬萬沒有這樣的效果。”

  丹娘聽了滿心歡喜。

  李夫人卻是乜了他一眼,這小子,花言巧語張口就來呀!

  楊沅吃了兩盞茶,便對李夫人道:“夫人可否歇息片刻,我有些話想對丹娘說。”

  李夫人盈盈而起:“你們聊,妾身回房歇息一會兒。”

  目送李夫人飄然而去,丹娘才收回目光,向楊沅甜甜一笑,又開始給他報賬了。

  “官人,你讓我存進錢莊的那匣金子現已兌得…”

  楊沅生怕她又憑空變出一把算盤來,給他表演特級珠算技能。

  楊沅忙擺手道:“這事兒不急。五月十九就快到了,一應事宜我都在籌備。

  “現在看來,屆時的盛況會比我之前預想的還要好。

  “如此陣仗,應該能制造出一番大熱鬧來,讓你一舉成名。

  “你這幾日,就專心隨李夫人學習諸般本領。

  “過兩天,我會把定制的那些家具器玩也搬回來,用以裝點你的寢臥之居。

  “不過明天的話,我有事兒,就不過來了。你自隨夫人學習就好。”

  丹娘已經習慣了與楊沅朝夕相處,聽了心中未免失落。

  丹娘道:“官人明日有什么…,啊,奴家失言了,本不該問的。”

  丹娘以手掩口,只露出一雙帶著歉意的眼睛:“官人是公門中人,奴家不該多嘴的。”

  楊沅笑道:“不妨事,只是一樁私事。明日我要去行下聘問吉之禮,所以不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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