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還是不去?”江道禎問何考。
“不去,當然不去!”何考很干脆地給了明確的回答。
隱蛾之隱,關鍵就在于出其不意,沒人知道黑暗中哪里會有一只飛蛾出現,若有人已指定好了時間地點令其出現,也就失去了“隱”的真意。
就算宗法堂長老信守承諾,那里不會有人監視,隱蛾取走東西也用不了半秒鐘,但何考還是不會去的。
術門有各種匪夷所思的手段,說不定就有誰能從中找到線索呢。
何考很清醒,鎖靈陣對他沒有意義,至少目前沒有意義,就算他的隱蛾術能突破四階,到哪里再找三名高階術士一起啟動此陣?
拿到鎖靈陣目前唯一的作用,就是讓別人不能再用這件東西對付自己。但何考已經取走了地靈幡,反正鎖靈陣是不能用了。
為了一件沒有意義的收獲,去冒這種風險,何考認為不值。鎖靈陣當然很珍貴,因此很多人可能會拎不清,但何考拎得很清——李修遠就是這么夸他的。
江道禎:“你若拒絕這份謝禮,不論是屆時不去取,還是回信婉拒宗法堂,同樣會給人看出破綻。知情人會知道你心虛,從而推測出你的底細。”
何考:“兩害相權取其輕,不去更好。至于我的底細,別忘了事物都是動態發展的,明天的我,要比今天的我更強。”
江道禎:“你能這么想倒是挺自信!那打算怎么辦,回信謝絕嗎?”
何考:“我聽說鳳尾鄉的企業實力都挺強的,但是自身不上市,因此很神秘,外人搞不清楚具體狀況。”
江道禎:“你啥意思,難道窮瘋了,想跟宗法堂借錢?”
何考嘻嘻笑道:“當然不是了!我在想,假如我愿意把地靈幡還回去,術門可以給我多大好處?”
江道禎:“伱果然是瘋了!上周李長老還夸你做事有分寸,轉眼就想這么胡來?鎖靈陣還給宗法堂,就說不定會被誰借出去對付你,賺錢不要命了嗎?”
何考:“我沒這個意思,就想是判斷一下鎖靈陣的價值。”
江道禎:“看來你還是想要啊!”
廢話,鎖靈陣這種好東西,誰又不想要呢?何考顧忌的只是其中的風險,所以他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江道禎突然又問道:“你怎么知道鳳尾鄉的企業挺有實力,聽誰說的?網上可查不到這方面的報道,就算偶爾有,也被刪了。”
何考:“正想跟您說呢,昨天我碰到您老的寶貝徒弟衛洛了。”
江道禎:“哦,那挺好…你可不許欺負她!”
何考:“我又沒吃錯藥,欺負她干嘛?我請她吃了一頓飯,聊得還挺開心的。”
江道禎自動忽略了后面那句:“保不齊你就吃錯藥了呢?我送你的碧玉梧桐子,足夠你在突破三階前輔助修行了,可不能亂吃別的。”
何考:“我可是精通鑒毒術的刺客,哪里會亂吃東西!”
江道禎語氣一轉:“你是不是套那丫頭的話了,否則怎么連鳳尾鄉的企業情況都知道?”
何考:“我沒套她的話,只是聊了聊各自家鄉的情況。這些事不是她說的,是我自己推測的。”
何考確實沒有多問這方面的事情,要說問也只問了一句:“你們那里有當地鄉村企業嗎,都是什么性質的企業?”
衛洛也只答了一句:“有啊,辦得都挺不錯的。”
何考知道,惠明石家的很多產業都被宗法堂接手了,嚴叢飛的康然集團也在其列,有很多具體手續就是姚少蘭經辦的。
宗法堂接手這些產業是以誰的名義,是何考感興趣的問題,也涉及到宗法堂制定的術門資產管理制度。
以現代公司制經營這類資產,對術門有一個隱患,因為它的頂層設計就是私有邏輯。
哪怕是股東很分散、有不同股本性質的上市公司,顯然也是這個邏輯。
所以宗法堂管理的術門資產,其最上層的所有權設計,必然不能是某一個或某幾個股東持有,哪怕是宗法堂長老也不行。
因為長老也會隱退、也會去世…繼承方面有很大隱患。
假如是那樣,隨著時間的推移,宗法堂所經營的術門產業,會出現很多個類似惠明石家的情況。那么惠明石家資產被追奪,會不會導致在術門中再造就出一個張家、李家來?
有一種制度比較適合這種情況,寫在東國憲法中。鳳尾鄉有很多這樣的企業,就是以鄉集體或者村集體的名義設立的。
聽上去感覺好像有點落伍于時代了,卻仍是宗法堂以及各大術門擁有與經營產業的頂層設計。
這些企業通過對外投資的方式,也可以控股、參股另一些企業集團,然后再通過這些二級企業經營其他的產業,比如康然集團就是這么被接手的。
曾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社會上流行現代公司制改革。
鳳尾鄉的很多集體企業盡管很低調,但也沒逃過關注,不少人都企圖幫助他們進行改制,有人甚至還介紹了境外的企業集團來收購。
但是這些改制努力一律都沒有成功,熱心推動或者企圖強行推動的人,紛紛都走得莫名其妙。
所以宗法堂的產業,形式上仍保留了,交由各術門具體經營。
何考之所以會琢磨這些,當然還是想摸術門的底,除了組織管理形式之外,經濟關系更重要,透過它能夠看到很多事物的性質。
這些都是他心里琢磨的事,不經意間卻讓江道禎給聽出來了,老人家還以為衛洛將術門的家底情況都透露給何考了。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江道禎也沒再多說,又問道:“宗法堂的信,你打算怎么辦?”
何考:“宗法堂既然想感謝我,就不能更有誠意一點嗎?”
江道禎:“罷了!你就別再陰陽怪氣了,我直接把東西送你家去,就是浦港鎮老家,這個周末你回來一趟。”
何考:“多謝您老!那我應該怎么回信呢?”
江道禎:“你不用回信,這事我會處理,古長老知道怎么辦。就按宗法堂的安排,到時候將東西放在那個地方,然后不見了唄!是不是隱蛾取走的,反正也沒人看見。”
何考:“好的,您老這法子真是一力破百巧啊!”
江道禎:“說好了,就是這星期六,你早點回來。我還要介紹一位長老給你認識呢,初次見面,怎么著也得請人家吃頓飯,你得好好使使手藝!
對了,你昨天請衛洛吃的是啥呀?”
何考:“胡辣湯…您老聽我解釋,就是她自己點的,我明明說想吃什么都可以,可她偏偏要逛步行街,親手指了賣胡辣湯的那家店。”
江道禎冷哼道:“你干嘛要問她呢?就不能不問,直接帶她去你選的飯店?”
這是哪家的道理,但何考也不爭辯,很乖巧地答道:“我錯了,下次就按您老說的辦!要不也別下次了,周末約她一起去,也讓您老見一面。”
江道禎:“別!我讓你轉告她了,就在棲原歷練別來找我。歷練就是歷練,不要總認為師父會隨時罩著,這件事就別告訴她。”
何考:“那——好吧。”
江道禎:“到時候你可別再用胡辣湯糊弄,有貴客呢,那樣我老人家就太沒面子了。”
何考:“那哪能呢,您老想吃點什么?”
江道禎:“到時候再說,我們現場點菜。”
聽他老人家這語氣,感覺就跟下館子似的,還現場點。何考琢磨,浦港鎮一帶特產也挺豐富,各種菜都有得賣,現點現買現做倒也來得及。
閑話少敘,到了指定時間,隱蛾在南花市北郊那個森林公園里,果然取走了鎖靈陣。至于是怎么取走的,反正也沒人看見。
此事宗法堂并沒有公開,但也不可能絕對保密,有些人還是能打聽到的,也不禁佩服這位隱蛾的膽子真大!
其實這也是何考一種的偽裝,因為除了宗法堂的三位長老,沒人知道隱蛾如今已換了人。所以何考以隱蛾身份行事,有時也刻意模仿了小胖的風格。
轉眼到了周六,何考上午就回家等著了。幸虧他來得早,因為剛到家收拾完衛生沒一會兒,江老頭就帶著另一位長者溜達著進了門。
何考很熱情的上前招呼道:“江大爺,您來了?快坐下喝茶…這是哪位前輩?”
另一人看上去要比江道禎年輕得多,形容在四旬左右,大腦門,烏黑頭發向后梳得很順滑,打扮得也很潮,酒紅色的盤扣上衣帶著金線云紋繡。
來者淡淡一笑:“我出身興神門,名叫李修遠,如今是六階幻師,暫列宗法堂長老。早就聽江長老提過你,也暗中見過你幾次,果然是人才啊!”
何考:“多謝李長老夸獎,也多謝您的照顧。”
李修遠又笑了:“我啥時候照顧過你呀?”
何考:“您暗中見過我幾次,那定是有所關照了。以您的手段,若不想讓我知道,我哪能察覺。”
李修遠:“好吧,嘴還挺甜。”
明知道這二位長老今天是來送鎖靈陣的,何考卻沒著急提這茬,而是問道:“晚輩難得有機會招待,請問午飯都想吃些什么?”
江道禎直搖頭道:“我們不是來吃午飯的,是來吃晚飯的。”
何考納悶道:“這才剛到中午呢,要不我午飯也做、晚飯再接著做?”
李修遠也笑著搖頭道:“我們這頓飯,你可得花點時間,晚上能吃成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