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了。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代表著九月真君在元嬰中期停留了三百余年的修行時光。
大愛峰上。
風起云涌,一個巨大的靈氣漩渦倒卷在峰頂的上空,方圓數百里的靈氣都在向一個方位流動。
元嬰后期盡管不是什么大境界突破,但在元嬰境界中卻隱隱代表著另一個層次。
元嬰后期的修士又被稱為元嬰大修士,與化神境界只差一步,屬于真君之中的大佬級人物。
只拿最簡單的戰力對比來說。
一個元嬰中期相當于三個元嬰前期,那么一個元嬰后期就相當于五個元嬰中期,實力非同小可。
更別說元嬰后期才有資格突破化神,一至化神,便又是另一重天地。
即便在玄陽宗中,一個元嬰后期的大修士說出來的話,也擁有足夠的重量。
一個小境界之差,便是地位的大幅度躍升。
如今九月真君的性格再冷,在玄陽宗中也不會有人敢再給她臉色看。
也不知過了多久。
峰頂的靈氣都因為突破變得有些稀薄,九月真君方才緩緩睜開眼,瞧著一直守在她身旁的余閑微微一笑。
“我突破了。”
余閑卻是仔細盯著九月真君的臉,一臉的認真。
“月道友,突破后的你更漂亮了,所以說可以當我的道侶嗎?”
九月真君從容的眼神驀然一呆,平靜的心忽起波瀾。
“你說什么?”
余閑很是認真的重復道:
“月玖道友,你可以成為我的道侶嗎?長生的路途遙遠,你愿意和我一同走下去嗎?”
“太,太突然了。”
九月真君眼神微微躲閃,有些不敢去看余閑那炙熱的眼神,似乎將她的靈魂都燙出了一個空洞來。
“你容我想一想。”
可余閑卻不給九月真君反應的機會。
如今鬼姬已經暫時性消滅,再不抓緊時間,以九月真君的性子十有八九躲回去當宅女了。
沒錯,她對他是有好感,而且是很大的好感。
但這份好感還不足以讓她再像當年那般主動說出來要當道侶的話來。
當初她是要揮劍斬情絲,求道之心大于情愛欲望。
現在他再不主動點,九月真君就真求道去了。
余閑上前兩步,抓住九月真君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
“你瞧,這是一顆火熱的心,他在此刻為你在緊張的跳動著。
就在剛才,他差點停止跳動。
因為它以為自己最愛的女人就要死去。
那一刻,他是那么的絕望無助,多么想要將自己的性命獻出,換得它愛的女人無恙。
也是在那一刻,他終于看清了自己。
他愛你,就像愛自己一般,他不敢想象自己失去你之后的日子會變得多么糟糕。
所以他后悔了,他不該對自己那么自信。
他愛你,哪怕只是短暫地擁有,也足以讓他懷念一生。他懊惱著為何要為沒有發生過的事情而擔憂。
他多么想要重來,他多么想要重新回到那一天,站在你面前,再說上一句愿意。
你聽到了嗎?
他在說著愿意,說著愛你,說著不要再等來不及。”
那澎湃有力的心跳就像世上最厲害的咒術,九月真君只覺一身的修為在這一只手掌下變得綿軟無力。
她的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在修行上,她是自信的強者。
但面對感情,她只是一個迷茫的小白。
她的腦海中想起了自己的師父,想起了師父坐化前的等待,想起了自己的少女時期,想起了那個已經模糊了面龐和名字的師兄…
漸漸的,一股心悸的萌動在心頭迸發。
她想起了兩人初見時的驚喜,想起了自己因為幾天見不到他后的小情緒,想起了顯露真容時他臉上的癡迷和驚醒,想起了為了他再回宗門,哪怕是去見那個不愿再見的人。
想起了月夜下,兩人為了對付鬼姬的小聲密謀,和那不自覺的笑聲。
原來短短十年時間,他們之間已經發生了這么多故事。
在一股莫名的力量影響下,這些點點滴滴的時光都變成了一副雋永的畫卷,一份留存在心頭的美好。
九月真君看著眼中滿是她的余閑,檀口輕啟,問出一個盤桓在她腦海中很久的問題。
“如果有朝一日,長生大道和我擺在你的面前,你會選擇哪一個?”
余閑毫不猶豫地回道:“你。”
九月真君愣了一下,說道:
“無論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會與你結為道侶,我只想聽真正的答案。”
余閑還是毫不猶豫:“但我的答案只有你。”
“為什么?”
九月真君很是認真道:
“我輩修士,求道之路當勇猛精進,兒女私情又豈可與大道相比。而且你方才百歲,大道可期。”
余閑咧嘴一笑,嘴角燦爛飛揚。
“因為我的大道就是你啊。”
九月真君發誓這是她這輩子聽過最動聽的情話,只是這一句話便抵得上她聽過的所有甜言蜜語。
她站在余閑面前,視線從他的眼睛一路向下,停在他的嘴角。
她輕輕踮起了腳,放下了所有的防備。
而后慢慢閉上了有些顫抖的眼。
下一刻,她就察覺到了嘴唇變得濕潤,一股異樣的情緒涌上心頭。
她竟有種無法呼吸的感覺。
但這種窒息感卻讓她忍不住流連其中。
“這就是愛的滋味嗎?”
九月真君沉溺在某人的唇舌之中,直到胸口一涼,她才如夢初醒,慌亂地退后一步。
“有些…快了。”
九月真君臉色微紅,整理著衣服。
余閑將自己的安祿山之爪背過身后,尷尬一笑。
“咳咳…那個,習慣了。”
“要不,咱們繼續?”
九月真君忙搖搖頭。
剛才那種感覺太過美好,讓她大腦一片空白,這對于她來說,是不容接受的破綻。
“鬼姬說情是我的道心破綻,如今看來,這個破綻果然很大,之前也不全是她暗中搗鬼。”
九月真君暗自想到。
“不繼續也沒關系,反正你剛才可是答應我了。”
余閑一邊暗罵自己動作太快,一邊很是自然地扯出一張巨型符紙,掏出平日用來畫符的符筆,在符紙上一揮而就。
待到一排字寫完,遞給九月真君。
“這是什么?”
九月真君接過一看,便是眼神微動,仿佛有水波泛起。
上面赫然正是余閑寫下的婚書。
‘一紙婚書,上表天庭。
上奏九霄,下鳴地府。
曉稟眾圣,通喻三界,諸天祖師見證。
天地為鑒,日月同心。若負佳人,便是欺天。佳人若負,便違天意。欺天之罪,身死道消。’
“此乃天地大誓,我絕不負卿,望卿也不負吾。”
余閑淡淡笑道。
普通人發個誓,老天爺都懶得拿雷劈他。
但他們這等修為,與天地交感,發下誓言就是真正請天道大老爺做見證,一旦違背,后果極為嚴重。
九月真君咬破指尖,以血為墨,在婚書上簽下自己的姓名。
余閑再接過,方才同樣寫下了自己的大名。
“你叫余閑?”
九月真君全程關注,立馬發現了余閑的名字。
余閑點燃婚書,火光耀映下,他的真身顯露出來。
“抱歉,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嗯,還有模樣。”
九月真君:“…”
感覺字簽早了的樣子。
這算騙婚嗎?
“生氣了?”
余閑見九月真君黑著臉,倒是沒多少擔心,煮熟的鴨子只能爛在鍋里,飛不出去的。
而且九月真君如果真的生氣,這會兒早跑了。
他的大愛法域可不是吃素的。
“我想道侶之間,應當坦誠一點,你我現在已經是這世間最親密的人,我再不會欺騙你,所以想要聽聽我的故事嗎?”
余閑找了塊地坐下,隨手扯起一根草在口腔中慢慢咀嚼,任由著一絲淡淡甘甜在口中散開。
“我出身低微,自幼父母雙亡,所幸小時候父母教過我基礎修行,長大后才能給附近的一個筑基大家族當佃農…”
在余閑的春秋筆法下,一個出身低微,但是奮斗不息的小角色慢慢豐滿起來。
他沒有要隱瞞九月真君的想法。
只不過將他的經歷隱去了一部分。
比如他的金手指,比如他修煉的魔功,比如陳伊,比如王妃,以及和諸多連名字都沒有出現的女人的二三事。
他只是一個自偏遠之地崛起,于百年內一步步成為元嬰真君的勵志陽光大男孩。
果不其然。
九月真君也是女人,只是性格冷了些,不是沒了感性。
她漸漸為面前的男人感到心疼。
這些故事聽起來平淡,但只有真正修行過的人方才明白他走來的每一步都付出了多么巨大的心血。
而歷經了這么多苦難的男人,非但沒有因為曾經的經歷黑化,反而生出大愛之心,要為全天下的人打造出一座夢中的樂園。
九月真君從站著,到坐著,再到與余閑并肩而坐,一切自然而然。
“沒想到你的百年竟如此精彩。”
九月真君靠在余閑的肩膀上,輕輕說著,帶著幾分心疼,兩人不知何時十指相扣。
余閑握著九月真君的手,帶著歉意道:
“只是希望你能原諒我之前的隱瞞,為了我心中的理想,我扯出了一個彌天大謊,若再以真身見人,恐怕會為身邊人帶來災難。
如果可以的話,我何嘗不想以真面目生活在陽光下。”
九月真君轉過頭,盯著余閑,眼中浮現出幾分戲謔。
“你如今什么都告訴我了,就不怕我以后出賣了你?你付出了這么多的心血,只要我輕輕一推,你就什么都沒有了。”
余閑卻是深情回望。
“如果你真的這么做了,那一定有你的理由,我不會怪你的。”
如今大同會的基本盤已經成了,就算九月真君莫名其妙破開了大愛法域的影響,又突然背刺他。
他也不會在乎。
泡妞,而且是泡這么高級別的妞,不付出一點代價又怎么行。
所以面對九月真君,他不會說謊,只有少許的隱瞞。
真誠才是必殺技。
當然,真有這副場景出現,那他就不得不殺妹證道了。
他這么卑鄙的人都從來沒想過背刺自己的女人,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背刺他。
在如此真誠的眼神下,九月真君忽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卑劣。
面前的男人是這么的信任她,她卻說出了這般傷人的話,剛才的話她不僅不該說,連想法都不該擁有。
九月真君想了想,覺得自己也該坦誠一點。
“白…不對,余閑,你想聽一聽我的故事嗎?”
“榮幸之至。”
“我的父母都是玄陽宗的外門弟子,他們在玄陽宗生下了我,在二十歲之前,我都沒有出過玄陽宗的山門。
十二歲那年我便拜入玄陽宗,成為了一名外門弟子…”
九月真君說起了她的少年,她的青年,她的師父,那個被她視為大哥,卻整天叫囂著要睡她師父的男人,以及…她的前半生。
她于桃李年華筑基,筑基之后修行不到二十載,普通修士還在艱難尋求筑基之時,她便已經是金丹真人。
后在金丹蹉跎百年,修成二品金丹神通,曾短暫地與玄陽宗此代玄陽真君齊名。
恩師坐化前夕,受宗門恩賜,得真傳弟子的元嬰機緣,順利成就元嬰境界。
至此她在元嬰境界泯然眾人矣。
偏偏此時師尊坐化,當時還叫作的純陽真君的現任掌教隨之閉入死關。
她因性格原因在宗門內并不討喜,又無長輩引路,在一些有心人的詆毀下,在宗門中更顯孤僻。
然而她又不屑解釋什么。
只是性情上變得更加冷漠,更加專注于修行。
而之前她受純陽真君的修行理念影響,自《玄陽霸烈》悟出陰極生陽的修行道路。
宗門中的排擠讓她過度追求實力。
她在這等劍走偏鋒的修行方式上一路狂飆,果然讓她因突破元嬰境界后進度緩慢的修行開始突飛猛進。
在元嬰前期停留百年就順利突破到元嬰中期,甚至戰力遠勝同階,在天城之主的競爭中脫穎而出,成功外放,遠離了宗門的是非。
只不過劍走偏鋒的后遺癥隨之顯現。
純陽真君擁有九陽玄脈,自然可以修行純陽之道,因為他的九陽玄脈足以容乃那生生不息,至精至純的陽氣。
兩者甚至能夠相輔相成,互相進步。
但她只是五行平衡的修道玄體,除了修行速度快,屬性平衡之外,沒有任何突出的特質。
于是她體內的極陰之力堆積。
極陰之力在體內日積月累,導致陰陽失衡,也因此讓她的修為停滯不前,在元嬰中期蹉跎數百年。
直到她自金鵬妖皇得到月露茶樹,方才看到突破契機。
月露茶葉洗滌精神,蘊含月華之力,可以讓她的身體中容納更多的極陰之力。
只要她的肉身容量變大了,陰陽失衡的問題也就不存在了。
但她沒想到最后幫助她突破的不是月露茶,而是被她視為死敵的鬼姬。
這個出身極陰鬼脈的鬼皇,以她接近化神尊者的元神之力改造了她的肉身,讓她的肉身與其元神之力相合。
鬼姬本是為了讓自己的元神與她的肉身完全契合,卻也達到了月露茶相同的效果,甚至效果更加強大。
而且鬼姬的元神之力與她融合,改變最大的不僅是她的肉身,還有她的神魂。
如今她剛剛突破,神識水平就已經和那些元嬰后期的大修士相差無幾。
甚至她有感覺,自己的神魂想要凝練出真正的元神,要比其他的元嬰大修士都容易些。
只不過所有免費的饋贈都在背后標注了價格。
鬼姬如今已經化作萬千碎片,與她徹底融合,陷入了絕對的沉睡之中。
但是當她突破化神之時,鬼姬就會借助她突破的力量重生歸來,與她做最后的斗爭。
“…所以或許一百年,最多兩百年,我便會與鬼姬決出最后的生死。”
九月真君淡淡道,就像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如果不突破的話,鬼姬就永遠無法重生。”
余閑敏銳地發現了漏洞。
九月真君卻道:“哪怕突破只有一成的機會,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我想這也是鬼姬愿意賭上一切的緣故。”
余閑摸了摸頭,憨笑道:
“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只不過如果你真的想要突破之時,可以提前通知我一聲。
我可不想哪一天睜眼醒來,我媳婦沒了。
可以答應我嗎?月玖道友?”
九月真君,也就是月玖沉默了片刻,說道:
“好的。”
“還有…”月玖很是小聲道,“我師父以前喜歡叫我小月兒,已經很久沒有人這么叫過我了。”
余閑擁住月玖柔軟的肩膀,在她耳旁溫柔地喚了聲。
“小月兒。”
月玖輕輕嗯了一聲,整個人好似一灘流水般依偎在余閑的懷中,眼睛悄悄彎成了月牙。
“真好看。”
月玖望著前方,一輪紅日正緩緩沉下山巒。
是夜。
某人光明正大地潛入九月真君的洞府,卻在第一時間感覺到一股冰冷至極的陰寒之力落下,壓在他的肩頭。
他被巨大的壓力彈出洞府,在地上摔了個屁股墩。
“不準胡鬧。”
九月真君收回真君法域,故作平靜地說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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