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月色如積水空明,藻荇交錯,松柏成影,靜謐得仿佛一幅畫。
好一會兒。
半空中的趙老祖才幽幽嘆道:“余道友,要怪就怪你太年輕,太優秀了吧。”
余閑憋了半天,才冷笑一聲:
“我優秀你不應該高興嗎?證明你的眼光超群,一眼就相中了我這匹千里馬,這是伱的功績,為何還要抹除?”
“這也算是理由?”
趙老祖道:“如何不算,年輕就代表著你還有漫長的人生,優秀就代表你漫長的人生還有更高的成就。
無論是哪一樣,對于以后的趙家威脅都太大了。”
余閑頓了一下,說道:“看來我猜的是真的,妖獸攻城的那一戰,你的壽元大損了。”
趙老祖苦笑道:“余道友才思敏捷,果然一下就猜到了。老夫那日受了重傷,若不是以秘法激發本命元氣,早已一命嗚呼。”
“因為你活不長了,所以你就要殺我?”
余閑一臉無語道:
“就因為你覺得我以后可能鳩占鵲巢,奪了你們趙家家業。可我自問來到趙家之后,一直安分守己,沒有露出一點染指趙家的意思。
而且我真的對你們的家業沒有興趣啊,否則這會兒趙家溝早就可以改名余家溝了。”
“再者說你殺了我有什么用,趙家將來若被人奪了基業,原因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它太弱了,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
“趙道友,我無意與你生死搏殺,你既然不喜歡我在趙家,我走就是了。”
“今夜之事我就當做沒發生過。”
他可不想為了如此荒謬的一個理由跟人拼命,特別是一個命不久矣,后面還有后臺的人。
趙老祖搖頭道:“其實老夫傷重之后,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趙家托付于你。”
“當族中傳來妖獸之亂的消息,當老夫知曉你一人便控制大陣鎮殺兩頭二階妖獸,其中一頭妖獸還是曾經偷襲過老夫的銀背暴猿。
老夫便知道你的實力已經遠遠超過剛離開上陽城之時了。
四色幽篁大陣雖強,但也要看是誰在控制它。”
“你當初離開之時不過剛剛突破筑基,在趙家族地這種一階靈脈都無法限制你。
你可知老夫當日收到消息后的驚嘆,你若是我趙家人該有多好。”
余閑毫不臉紅,反而一臉認真地點點頭道:
“我天資的確還算不錯。”
他從來沒在乎過靈氣環境,要不是因為顧及玉蘭的修行,他窩在凡俗界結丹,化嬰都有可能。
選擇來趙家族地,一開始想的也是玉蘭的修行體驗。
至于他自己,直接選擇性忽略了。
但在旁人眼中,他的資質就顯得有些過份好了。
一階靈脈對于練氣修士綽綽有余,對于筑基修士的日常修行就有點捉襟見肘了。
很多底蘊不強的筑基家族,自家老祖之所以修為一直維持在筑基前期。
除了窮之外,大半原因就在這修行環境之上。
就如凡俗界很難踏入修行一樣,一階靈脈的靈氣已經無法滿足筑基修士的日常修行,想要修為進步就得換個更好的修行環境。
而除了上陽城之外,方圓數千里內,附近的二階靈脈只有兩處,一處是姜家所占據,另一處被林家所占據。
這也是為何上陽城八大修仙世家,就屬這兩家存在感最強的原因。
在這種環境下,余閑居然還能保持著不慢的修行速度,就足以證明他是個真正的天才。
“是啊,你是個天才,所以老夫既想殺了你,又想留下你。”
“筑基丹的確是老夫的試探。其實老夫早已經到了趙家,甚至那日小淑給你傳遞消息也被老夫看在眼中。”
“無論你有沒有動不動手,你終究是動心了。你既然能為兩顆筑基丹動心,那么你以后未嘗不會為趙家基業動心。”
“老夫雖有些失望,但還是沒有想過殺你,否則當初在趙家族地,有著四色幽篁大陣,老夫想要殺你,易如反掌。
也不會由得你帶著妻妾到了坊市來。”
“這些話本該是在明日宴會上對你說的,但你終究是看出來點什么了。
老夫做事還是心急了些。
如今你對老夫已經有了戒備,就算我說想讓你未來執掌趙家,你大概也是不會信的了。”
余閑聽著趙老祖絮絮叨叨,不由翻了個白眼,回以一聲冷笑。
“呵,老趙,好賴話都讓你說了。老子動手就是不義,動心就是不誠。
他媽的,你見到一件靈器掉在你面前,你不動心?你不想要?
論心不論跡,這天底下誰都是惡人了。
這兩顆筑基丹我看不是你對我的試探,反倒更像你說服自己的理由。
你想殺我,又顧忌名聲,或者說是過不去心里那一關,所以給自己找個可笑的理由。”
“不對,你不是不想殺我,而是覺得我逃不出你的手心。
也是怕殺了我后,趙家無人可用,今后還是免不了被人吞并的境地,所以你一直在等,等著自家子弟突破筑基。”
“我猜他們沒有全都突破失敗吧,你是怕我提前逃走,這才公布了兩人失敗的消息,讓我自以為趙家離不開我,這才能毫無防備地踏入你的陷阱。”
趙老祖不置可否,只是贊嘆一句。
“余道友,你是個聰明人,知道什么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呸!看來老子說對了!”
“瑪德,裝什么大尾巴狼!”
余閑掌中赤芒飛出,一劍刺破月色。
他沒有學過什么劍訣,所以御使飛劍也是直來直去,憑的就是速度和力量。
但這招對付妖獸和比他低的修士還行,面對趙老祖這等資深筑基,就有些技窮了。
只見趙老祖輕輕一彈指,面前陣紋浮現,一株墨色長竹憑空長出,擋在赤芒面前。
當啷一聲。
兩者平分秋色,赤芒倒飛入余閑手中。
余閑面色微變:“你什么時候掌控了坊市的大陣?”
趙老祖輕笑一聲:“坊市大陣本就是老夫設計布置,何時脫離過老夫的掌控。”
“余道友,老夫還是那句話,不到萬不得已,老夫不愿殺你。”
“只要你愿意簽下這份血契,立下心魔大誓,今夜這一切就如你所說,什么都沒發生過。”
趙老祖彈出一張獸皮,上面以深紅色字跡寫下契約文字。
正是要余閑今后百年守護趙家,聽從趙家家老會的命令,不得作出傷害趙家利益之事,不得…
若有違背,血契反噬。
獸皮邊上畫著玄妙的花紋,余閑看了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便知這是一張等級頗高的血契,比坊市與厲哥簽的那張起碼高上兩個等級。
厲哥若是違反血契,頂多境界倒退,以后廢了。
他若是簽了后違反血契,被反噬后恐怕連魂魄都留不下來。
余閑眸光低垂下來,手掌一翻,出現了一段上赤下黑的兩段竹節,正是坊市大陣的核心,腳下一道道陣紋浮現。
“老趙啊,你想讓我給趙家當狗,何必嘰嘰歪歪說上一大堆,打贏我不就行了。”
“兩色幽篁大陣,我也會。”
“陣起!”
月空赤紅,仿佛染上了一層血色,一片赤色竹林輝映虛空,天火成片墜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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