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衛星釋放出友善的信號:“這套甲胄如何?”
“很好,非常好用。”
天問摸了摸身上的神選義體III型。
這堯族裝置讓它孱弱的身體健步如飛,毫不費力,還可以隨時翱翔于天際。
“那就好,天問大師,你的健康也是我們一直關注的重點。”
天問有些誠惶誠恐:“發千裳先生,請別這么說,只有律山上的沉思者才有資格被稱呼大師,我不過是一名用腦者。”
用腦者是牧樹人進化的一個方向,它們將逐漸減少身體消耗,專注于對頭腦領域開發。用腦者較牧樹人要矮小不少,毛發將持續脫落而趨于禿頂,但頭部卻更大,行走起來較為笨拙和吃力,與制寶師有些類似。
通常用腦者會留在律山,作為沉思者的輔佐與隨從。
這次天問得到不落城的沉思者「不落悟」命令,讓它出律山,到堯罘城去長期進修。
堯罘城是東罘人在虛宙的一個集中聚居點,屬于超脫者堯神治下。但那位神明并沒有否定東罘人這一群體,而是寬容地允許居民有堯族和東罘人的雙重身份。
當地的管轄神明正是眼前這位發千裳,它是曾經的牧樹人,如今的堯族衛星之一。
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東罘人的一種進化路徑。
只是需要獲得堯神的認可和提拔。
天問在堯罘城呆了十六年時間,這十六年里它如饑似渴地補充了大量堯族文明的知識。
過來之前,它心里是非常忐忑不安的,因為虛宙和東罘是截然不同的生態,在那邊無法使用律則的力量,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可真正來到堯罘城后,天問卻每一天都感覺到很興奮,大腦總是不斷在吸收到新的知識和發現,能過來真是太好了!
靠著用腦者的天賦,天問對磁場帆有著極高的熟練度和技術理解,已是堯罘城磁站里首席磁力工程師。
衛星發千裳說:“你的技術值得被稱為大師。堯罘城的磁站改造后,成為堯族數一數二的核心站點,你在其中發揮了關鍵性作用。”
“如果說,石像怪們引領了沖浪文化和新的交流形式,那你就是用磁場帆黏合了社會各群體,將堯族普通居民、使徒和神明們徹底連為一體。對于以磁體為載體的堯族信息傳輸體系,這意義重大。”
天問感到有些慚愧。
它覺得,自己只是做了一點微小的貢獻。
整個改革其實不復雜,沿用了律山的模式。律山會用大量的牧樹人收集和表達信息,然后連接到沉思者身上,便于沉思者進行思考與決斷。
堯族這邊有著更簡單的現成技術手段,磁場帆。
天問只是提議,希望衛星能連入磁場沖浪,成為一種移動磁站。這樣一來,衛星們隨時可調取人們不斷制造出的海量信息和創想辦法,也隨時可以進行同步反饋。
在律山,沉思者對有價值的提問和建議都會回復,并正面交流。
這讓進言的牧樹人們感覺到了參與感和自身價值,繼而擁有更多的思考動力。天問這樣用腦者,就是通過這一方式逐漸蛻變而出。
如果堯族神明能回應堯族平民那些有創造力、有價值的想法或建言,必然會提高大家的積極性和凝聚力。
律山有句老話。
「律令是討論出來的。」
讓天問意外的是,發千裳不僅采納了這一建議,還說動了其他堯族神明,讓諸神紛紛加入到磁場沖浪中。
這帶來了兩個顯著變化。
首先是因衛星們本身變成了一種移動的超級磁站,讓磁場沖浪變得更加順暢和高速。
再者是神明們開始通過磁場沖浪辦公。
像最近,諸神就開啟了許多公開懸賞。
「貓草\/9000萬全能石關于糧食管理和倉儲問題,如何將其年損耗率降至1以下,可議價。」
「白神\/4700萬全能石地下城環境的防蟲害和潮濕解決方案,可議價。」
「斯萊莫德\/1000萬全能石1年沙城招募一名擅長宣傳和運營的副執政官。」
「海拉\/10萬全能石1名長期收購各種瀕死或死亡三日內的離奇死者,與死亡符號相關可議價。」
參與磁場沖浪的,還有其他堯族交好神明,比如佛教的增長天、羅馬的諸神信使、昆侖的申公豹等等。有時候甚至會連入其他世界和空間中去,對話很久才發現,對方原來不是堯族。
后續的各種連鎖反應,遠遠超出了天問預期。
恍惚間,天問又聽到衛星說:“堯神發布了一個任務,你跟我去一趟東罘。”
“這次的任務,是聯合舊日統治者。”
天問有些不解:“可是,我并不擅長說服這方面。”
發千裳告訴它:“你的身份是磁場帆專家,只需要調試設備,并且使用這一技術即可。”
“可…東罘并沒有磁站啊?”
“不要緊,建造即可。”
發千裳說:“我們已經成功通過了一個重大實驗。在多囊復合體中安裝磁場帆,就能固定在界壁中,將信息通過磁體在兩個胞宇宙之間傳輸。這也是你的提議,才最終獲得的突破性成果。”
天問回過神來:“您是說,要讓舊日統治者…沖浪?”
“對。讓它通過磁場去看到虛宙如今的模樣,看到星軌在怎樣使用它的身體,這就有了和我們合作的基礎。”
不落城。
翱翔天際的飛火繭閃爍著火光,罘獸則趴緩慢地爬行,噴吐出塵埃修補地面的裂痕,更多的保命小屋被建造,這些都是城市欣欣向榮的信號。
這當然不能和堯罘城相比,那邊城市規模已經超過了不落城,聚寶樹形成了連綿森林,更多的磁船在那里停靠,如今已是堯族在息壤之海的核心港口。
在穩定舒適的生活環境下,生命的繁衍就變成了一種自然而然的選擇,牧樹人與當地的海王族生育了后代,堯罘城的人口正在迅速穩步增長中。
衛星載著天問從不落城上飛過,然后如流星般飛抵目的地。
站在懸浮的衛星上,天問看向前方那龐大的白色物質。
東罘的舊日統治者僅剩下一個山一樣的腦袋,頭部有著三個深邃的洞。
天問由此想到,沉思者頭上有三個叉型器官,兩者倒是有些某種程度上的微妙感。
沉思者凸起的三叉,是為了能更好定位律令軌跡,舊日統治者的三個洞,保持著這樣的形態,應該也有某種原因才對。
是不是三個接口,會比較有益于收集周圍信息和能量呢?
天問陷入思索。
如果說將磁場帆改造出三叉狀和三接口,是否也能更好彼此捕獲虛宙的律令軌跡?
就在它思緒不斷發散的時候,忽然聽到發千裳的聲音。
“天問,天問。”
它趕緊回過神:“到!”
“講講磁場帆的技術發展,以及如今的情況。”
面對龐大頭顱上的三眼,天問這才慌忙梳理思緒說:“那個,那個我們的磁場沖浪,現在效率非常高,因為有了衛星先生們作為其中支撐,讓我們可以跨地域傳送,比如這個。”
它指了指地面,那里是一臺被發千裳放置的三桅桿式磁場帆:“這臺磁場帆強度很足,您可以試試,只要用旁邊的磁力探針,就能獲取里面的大量信息。”
“我對這些沒有興趣。”
舊日統治者不屑一顧:“通過這個越過東罘,看到虛宙的情況?我看這個有什么意義?光是看到有什么用?”
天問解釋說:“這怎么能說沒有用呢?如果都無法觀測,那么就沒有任何了解了。”
“我沒有興趣觀測,我生活在這邊,和我有什么相干。”對方語氣里帶著倨傲和嘲弄。
天問最受不了這一點。
明明什么都不懂,還一副沾沾自喜、固守己見的模樣。
它忍不住說:“正是因為您這種蔑視其他新生事物,才會讓您落到現在的地步不是嗎?”
“您本來可以成為君臨者那樣的存在。但您統治了虛宙后就失去了進取之心,既沒有追求對律則的突破,也沒有嘗試進入其他胞宇宙,只是沉迷于自己的統治那些比自己弱的生命中。”
“如果您一直不懈突破,不論是變成另一位君臨者掌控律則,還是像堯神大人那樣進一步開拓疆域,尋找更多的可能性,那么即使靈王來襲,您也不會那么容易被它擊敗。”
“后來您策劃了靈界和黃道星軌戰爭,但又一次錯估了星軌的力量和堅決,導致自己的心臟被毀,再一次被放逐和失敗。您沒有從一次次失利中汲取任何教訓,現在還是那么故步自封,不肯改變,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你這該死的蟲子!”
舊日統治者大怒,頓時周圍空氣都變得凝固和出現了扭曲。
衛星周圍縈繞著一層白光,將天問牢牢護住。
令人窒息的對峙持續了一陣后,最終空間恢復了正常。
“真是可笑,居然是一個災變種在向我諫言。”
舊日統治者淡淡地說:“還有什么,繼續說。”
“那么我就斗膽說了。現在您的身體正在被星軌當做實驗品制造羽人,這不是您的大好機會嗎?就像是曾經用心臟對付靈界那樣,對付星軌,在技術上您肯定是能做到的。”
天問如實地表達著自己的真實想法。
“至少在這個時代,一個強大的舊日統治者,是東罘和堯神大人都想要看到的,也是您的機會。未來的事誰知道呢?過去君臨者存在的時代,我們的先祖也不會想到,最終這個世界屬于了我們。”
天問抬起右拳:“請您振作起來,對星軌使用您的霸主力量吧!”
舊日統治者沉默了一陣,然后哈哈大笑。
“…胞壁體和災變種果然是需要彼此共存,才能更好地促進演化。”
“不過,你們真的敢用我的力量嗎?”
舊日霸主冷冽地說:“我恢復過來之后,我可不能保證會受到你們的約束。”
衛星發千裳說:“世界總是處于變化之中,您的強大,必定會促成我們的不敢懈怠。只有強大的對手,才能激發更強的自身。”
舊日統治者感嘆:“你們的那位堯神…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