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頭陸堯還發愁翻譯的問題,也不知道宋詩宜到底會不會泰語。
不過伊莎貝爾說:“大人,她是主神階,有同步溝通的能力,現在只是在裝傻。”
少女使徒通過墨鏡凝視飛頭神:“你最好配合,否則就只有直接讀取你的記憶了。”
這話讓儂蘭身體一僵。
果然聽得懂。
她臉色依舊非常不安,那種局促害怕的表情倒不像是假。
陸堯這才仔細打量著對方。
這位飛頭神看起來大概二十幾歲,面相溫婉,唇紅齒白,身姿儀態很好,容易讓人聯想到她是一名老師或舞蹈演員,而不是腦袋在夜里飛來飛去的怪人。
陸堯壓下之前被吵醒的起床氣,盡量讓自己變得平靜:“不是要見我嗎?現在聊聊。”
他先在靠椅上坐下,指了指旁邊座椅。
“坐。”
對方頓了一下,還是聽話地在旁邊坐下。
陸堯問:“為什么一定要找我?”
儂蘭嘴唇動了動:“只有你,你是最強的。你說話有用。”
雖然中文發音有些怪怪的,倒是表達清晰。
“所以你就半夜敲門?”
“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儂蘭低聲道:“事情會很嚴重。”
陸堯說:“不要開燈,說的是無根燈吧?為什么要告訴我,你希望我能做什么?”
對方偷瞄了一眼陸堯:“能讓他們停下,不要打開那盞燈。”
“為什么?”
“無根燈一旦開啟,就會與持國天的魚塘產生反應,就會出現暴亂,會死人。”
儂蘭臉色繃緊:“魚塘是集中的,所有的「魚」都在那里為魚塘主工作,平時由「漁民」管理。”
“魚是從虛宙偷渡過來的,一旦超過15天就會變成怪物,連神明也不例外,必須定期回去復位和同步。所以魚只能聽魚塘主的命令,也經常被漁民們欺負。”
“只有魚塘主過來,才能命令漁民。無根燈是魚塘主的標志,因為誰也不知道誰會代表魚塘主過來。但一旦開啟無根燈,就代表魚塘主換了主人,這時候就會爆發殺戮。”
陸堯皺眉:“你是說,漁民和魚之間?”
“是的。魚會趁著難得的機會襲殺漁民,也有漁民會趁機私下拐賣魚。換了主人之后,是不可能做到所有名單交接的,為了安全起見,只有漁民知道他手下的魚,魚塘主也只知道漁民。”
“換主的時候是最好的機會,魚可以逃脫或擊殺漁民取代他們,漁民可以謀取私利。之前持國天的魚塘也是從阿修羅王那買來的,那時候也爆發了一次規模不小的屠殺。”
儂蘭強調說:“除去他們之外,還會有無辜的人因此而失蹤或死掉。這些人是最可憐的。”
陸堯聽得點頭。
持國天是計都星君的另一個身份。
一朝天子一朝臣。魚塘主對此也并不會在意,算是人員的一次內部優勝劣汰,反正不論漁民還是魚,都是他的獲利工具。
陸堯看向儂蘭:“你對這些操作很熟悉,你也是這一行的從業者?”
“我曾經是魚。”
談及自己,這位飛頭神倒是很自然:“我是從虛宙過來的,以你的力量要查我很容易。我最早只是一名飛頭降巫師,后來成為了一名神明,獲得了稱號,然后在眾神殿里終于占有了一席之地。通過血液的能力,我逐漸蛻變成了主神階的神軀…”
“但就在我覺得未來一切光明的時候,遇到了一群饑餓的虛空魚。我嘗試驅逐它們,最終不僅消耗了幾乎所有的信仰之力,我的所有世界還是被它們吃掉了,我只來得及攜帶神殿逃走。”
“我一無所有后,也不再是眾神殿認可的稱號神明,僅剩下主神階的軀體。我開始被曾經的死敵追殺,祂們想要我的稱號。”
儂蘭回憶說:“為了避禍,我設法偷渡來到這邊。那時候我變成了阿修羅王手下的魚,負責制造和血有關的道具,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兒。我花了很多時間,才適應了那邊的強度。”
陸堯聽得心中唏噓。
強如虛宙的稱號神明,成了黑戶之后過來還得干苦工。
“后來持國天繼承了阿修羅王在曼谷的魚塘,也是那時候無根燈亮了,魚和漁民互相殘殺,死的還有普通人…我就趁機逃了出去。”
陸堯感覺這里少了一部分:“你能到現在都沒有變異,說明你有辦法回虛宙,為什么之前不逃?”
對方不說話了。
陸堯打通了宋詩宜的電話:“那位紙條訪客到我這里了,你過來吧。”
那邊迷迷糊糊哦了一聲:“什么紙條?”
差點忘了她每天記憶要清空。
陸堯向其簡要介紹了一下,宋詩宜立即精神地說馬上到。
掛了電話,陸堯又看向儂蘭:“你想要找我面談,希望我阻止開啟無根燈,是為了減少無辜者的死亡?”
“是的。”
“那么你覺得應該怎么做,才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抓住持國天就可以了。”
這個解法有點難。
雖然計都星君和委員會有著一些合作,但也是建立在他沒被抓的前提下。
如果暴露破綻,委員會怕是會第一個動手將其逮捕,那他就該和好兄弟羅睺星君一樣待遇,去牢里好好反思改造了。
陸堯思索之際,宋詩宜敲門后來了。
她仔細觀察了儂蘭一番,冷靜地說:“你應該知道我們是什么人,既然你找到我們,就是想要避開護國廟。但如果你不肯講清楚整個情況,那么我們只能將你交給龍婆素察了。”
這句話似乎起到了作用。
儂蘭呼出終于松動了口風:“魚塘會不斷變化位置,它會在選擇各種重疊區進行遷徙。我逃脫的時候,它在一所大學的體育館內,當時造成建筑垮塌,死了十幾個人,那時候就搬走了。”
“之所以我希望你們不要開燈,主要是因為我的丈夫,桑帕奧。他是一個善良的人,他不希望體育館的悲劇再上演一次。”
儂蘭輕聲說:“其實我早就和他在大學里認識了,只是那時候他認為我是鬼混,我用這種身份來掩飾。修羅王的時候,魚塘除去工作之外不干涉私下活動。但只要出事,他們會將魚和目擊魚的人處理掉,這就是他們的方式,這樣管理簡單。”
“當時我的生活非常苦悶,半夜會離開魚塘,繞著體育館散心。桑帕奧經常會在實驗室呆到半夜,他也有夜跑的習慣,慢慢就認識了…后來逃脫之后,我無處可去,就先去他那里暫住。”
“那次體育館事件,死的人里也有桑帕奧的同學和好友,他很難過。”
宋詩宜問:“他是神格者?”
“不,他是一個普通人,一個非常正常的泰國人。”
“那你是怎么長期留在這邊的?”宋詩宜問出陸堯心中的疑惑。
“我有一種能力,可以通過血液獲取血液原主的記憶信息,雖然不多,但也足夠收集各種情報。請別誤會,獲取血液的方式有很多種,比如說蚊子,它們能讓我得到很多記憶碎片。不過我個人更喜歡醫院,那邊的采血室有著充足而較為干凈的血。”
儂蘭解釋著:“通過這些血液信息收集,我找到了那些處于變化的重疊區,只要能進入重疊區,就能規避這邊世界規則的扭曲和異化。”
“我已經不想回虛空了,比起那邊無處不在的壓力和對抗,這邊更適合我,我只想過上平靜的生活。”
陸堯還是頭一次看到,有稱號神明選擇隱居的。
“在尋找重疊區的過程中,桑帕奧一直在幫我,他相信幫助人會有好報,相信我幫助你,你也會幫助其他人,最終大家都會幫助彼此。他學的是機械工程,但卻保持著這種毫無來由的想法…但他是一個好人。”
這位選擇退隱的飛頭神說:“我把自己的事都告訴了。這次魚塘異狀,我也通過血液發現的,只是無法準確知道這些血來自誰。桑帕奧希望我能避免慘劇,但找到護國廟,以我的特殊身份會有很大風險,他們也不會相信我。所以我找到你們。”
“我知道,這聽起來理由可能很奇怪,我過去是不會做這種蠢事的。但大概是桑帕奧改變了我,哪怕能救一個人也是好的。”
儂蘭以一種小心翼翼的目光看向陸堯:“你是這些外國神明里最強的…強的讓我不敢相信…如果你愿意出手,一切都能解決。”
“為什么你認為我會幫忙?”陸堯反問。
“我不知道,但我想要試試。雖然我沒有嘗到你的血,但你旁邊這位宋小姐的血,我通過一只蚊子采集到了。”
儂蘭說:“她心里認為,你是一個正直的強者,不會被外界迷惑,會堅持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她認為你是一個很可靠的朋友,是那種關鍵時刻絕對可以相信的人。”
宋詩宜啊了一聲:“我是這么認為的嗎?”
陸堯:“?”
“是的。血不會說謊。”
儂蘭自信地說:“很多潛意識的想法并不會展露,但血液里能讀取到。雖然不多。”
這位比宋詩宜還懂宋詩宜的飛頭神一臉篤定。
“原來如此,我是這么看的啊,我得記下來…”宋詩宜翻出手機,開始打字寫日記。
陸堯聽得頭疼。
可是哥們過來是度假摸魚的啊。
不是什么受到正義召喚的伙伴。
“還有一個。”儂蘭忽然說:“魚塘有阿修羅王留下的覆障幡,據說是阿修羅王砍掉太歲星君的一只手制作而成,能夠吸收日月光,擾亂外界窺探,還有一些很奇妙的能力。所以外界很難找到魚塘位置,大概只有你這樣的強者才有辦法了。”
陸堯臉色肅然。
大伙兒吃著火鍋唱著歌,沒招惹誰,莫名其妙被魚塘給波及傷亡…沒道理的。
今天我就要替大家出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