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馬帶阿杰和李默去了他們部落的果林。
說是果林,其實就是森林中心地帶的一片區域。
中部長著格外高大筆直高樹,樹葉寬大而舒張,微微彎卷,像是巨大的鳥爪。它不僅像,還引鳥,這也是鳥爪樹名字的由來。
在樹葉之間掛著一串串條狀的淡綠色果實。
這些果實有手指粗細,成簇狀,像是某種天然飾品。
孤馬帶著族人們開始靈活地上樹。他們會靠近和水果對話。
“怎么樣?準備好沒有?還沒有嗎?唉,你這家伙,真是沒膽。”
“如此甜美的聲音,你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啊,讓我把你摘下,開始下一個階段的繁衍吧。”
“不行,伱還太小,還在長身體,聲音酸澀含糊,幾個月后再說吧。”
在旁人眼里,這些豢蟻人就像是自言自語。
他們將一串串成熟的果實從樹上小心取下,裝入背后的背簍里。
李默隔著安全服問:“這些樹是沒辦法在其他地方存活的吧?”
“是的,在我來這里之前,有不少其他文明的人都做過這種嘗試。”
阿杰再次提醒:“默少,這身衣服和防護決不能脫下,不能和當地人進行接觸。”
“尤其這里的女人不能碰。”
伏魯特的當地人風格熱情大膽,發育很早。不少最初來這里的人,就很容易和當地女人搞在一起,沉迷于情欲,結果就是也得了伏魯特瘟疫。
外來者沒有當地人這身體和抗性,得了瘟疫,從患上到死亡基本都在一周之內。
哪怕回去,也會被賽迪利亞神裔和信徒那邊的檢查。他們能敏銳發現癥狀,而會立即將患病者鎖起來,直到其死亡后掩埋和焚燒。
李默說:“我對女人沒有興趣,是為談生意而來。”
他的目光牢牢停在鳥爪樹上。
阿杰心里一松。李默的外貌打扮和年紀容易讓人忽視,但看起來是為背后家族而來考察。
“杰哥。”
對方這聲稱呼讓阿杰有些誠惶誠恐,如果一個少爺囂張跋扈,他還覺得會放心一點。可對方這冷靜而禮貌的態度,反而叫他有些拿不準。
“叫我阿杰吧。”
“阿杰。”李默說:“賽迪利亞信徒為什么要開這個通道?”
“這個啊。他們原本想要把這邊賽迪利亞的石像陣搬運回去。但那奇觀是由一座座石像組成,每一座都至少有一個兩層房屋大小,重不說,還陷入了地下,要大規模在這邊展開挖掘和搬運很困難。觸碰時還會聽到那位古神的囈語,會讓人神經錯亂,渾身無力。”
阿杰一邊觀察著當地人的采果,一邊說著:“他們想要雇傭當地人搬運,不過這邊又有饑餓病,又到處都是毒物,也不好行動,后來就和我們萬里商會逐步合作。”
賽迪利亞信徒大多都是狂熱者,從古神囈語中掌握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儀式和法術。相對而言,交涉和談合作就是他們的弱項。
會長阿爾比與賽迪利亞神裔考特里達成協定后,會里不少商人都到這邊來試水過,但到現在,只有阿杰一個人長期在跑這條商路。
原因在于,伏魯特當地的豢蟻人很難打交道。
正常人根本得不到他們認可。
阿杰和這里的火蟻部落的首領孤馬談合作時,被對方那無禮倨傲的態度和蠻橫給惹毛了。
就好像是自己求他們似得。
搞了半天,我成過來要飯的了?
阿杰和孤馬對罵之后打了起來。
對方倒也很講武德,和他犬城單挑。
最終阿杰沒打過人高馬大、擁有強壯和耐力天賦的孤馬,但卻被對方高看一眼。
“很好,很有勇力。你很像豢蟻人,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火蟻部落的朋友了。”
孤馬拍了拍身著防護服的阿杰:“你是男人,其他那些外來人,說什么嘛。連打架都不敢,還敢做什么?”
“我們豢蟻人死都不怕,我們的朋友膽子也要夠大才行。”
就這樣,雙方建立了聯系和友誼。
正常商人很難在這里開荒。
回想起來,阿杰也覺得驚險。
萬一那天孤馬一拳給自己打成重傷,或者那天的防護衣被打壞,甚至是孤馬心里不爽,將自己給砍了丟去做果樹肥料…每一種都是死路。
經過了最難的一環,后來阿杰就以秘術國買到的糧食換取當地一些商品。
當地出口商品包括各種皮革、土制草藥和水果,其中以鳥爪果為首的水果最受買主歡迎。
其能消除一定負面效果的特性,有很高的實用價值,而且香甜可口,是堯族水果沒有過的品種,在秘術國變成了一種昂貴的食物。
只是鳥爪果每年只結果兩次,摘下來后又難以保存,產量很難進一步提升。
李默不解:“為什么不考慮摘下后用腌漬方式保存?”
“默少,你看。”
阿杰示意對方看向樹下。
那里有幾個脖子上掛著寶石墜飾的女人,她們正在將一串串鳥爪果鋪開在鳥爪葉上,然后將這些葉子集中于一個寬大的簸箕上,再合力抬到一旁的空地上。
那里堆放了一個個木頭箱子。
蜂箱般的箱里爬出一只只火紅色的小螞蟻,它們很快就爬滿鳥爪果叮咬起來。
李默若有所思:“它們是在對新鮮水果進行加工?”
“也可以這么說。”
阿杰講道:“看來默少對這些是有研究的。鳥爪果里有一些細小的毒素顆粒,所有毒素都集中于那些黑色小刺中,均勻分布于果實中,這些火蟻是在拆出那些毒囊。同時,它們也會拆出一些種子,讓鳥爪果可以有在土地里孕育成樹的機會。”
“火蟻毒性很強。它們叮咬人之后,會讓人感覺到像是被火燒了一樣,傷口持續腫脹,甚至是出血和口舌麻痹,嚴重也會致死。”
阿杰看向那些細小忙碌的昆蟲:“這也是豢蟻人名字的原因。伏魯特這個地方,不同部落都會與不同的蟻群共生,主要分成兩個分支。”
“一個就是像這里的火蟻部那樣和火蟻在一起。火蟻能保護果樹,也會攻擊那些會啃食果實的鳥、蛇和猴子等生物。但它們認得自家豢蟻人的氣息,不會傷害這里人。”
“還有一個分支是種蟻。種蟻通常在地下活動,它們會儲存各種各樣的種子,并且將那些種子進行種植。種蟻會通過毒素來分辨合適的物種,它們收藏的種子不少都有很有種植價值。”
“有的部族和種蟻住在一起,通過大規模種植來獲取食物…只是因為饑餓病影響,還是遠遠不夠。這里的人會越吃越多,而且越吃越虛弱,卻又很容易饑餓。”
李默目光在蟻群和簸箕里的果實之間掃過,又將目光投向鳥爪樹。
“你是說,拆出毒囊后,鳥爪果就是可以進食的了?”
“沒錯。”
阿杰對此也并不藏私,他的核心商路是和孤馬的交情,其他方面不值一提。
這時候,有三個男人提著暗褐色的小木桶從屋里出來,木桶上面蓋著蓋子。他們小心翼翼走向森林的另一邊。
李默說:“他們是取水嗎?”
“不。桶里是對外售賣的解毒劑。”
“哦?還有這個本事?”李默隨口說:“藥物本身在很多世界都是必需品,靠制藥也能換取不少糧食吧?”
阿杰搖頭:“解毒劑數量很少,補不上缺口的,這個無底洞。”
“藥草很難找和種植?”
“這個…隨我來,你看看就知道了。”
阿杰帶著他一路跟了過去,走到前方森林的另一面。
那邊有幾個火蟻部男人,正在和三個外人討價還價。
外來者身材高大,穿著白色長袍,頭戴鳥嘴面具和黑帽,手持一人高的手杖,就像是某種僧侶。
當頭的面具人說:“藥有多重,我們給多少糧,這是規矩。”
火蟻部的男人則是邊界:“這些都是最新鮮的藥,是男人剛制作出來的,你們不吃虧。藥效強,藥效和之前一樣的。多給一點嘛。”
對方寸步不讓:“藥多少,給多少。”
最終火蟻部的那人實在有些局促,想要放狠話,卻又說不出口。最終他取下腰間用牛皮包起來的匕首,咬牙遞給對方。
對面人接了過去,打量一番后收了起來。
他后面的一個面具人接過木桶,將其放入后面的一個銀色桶里蓋住。
另一個人手里的長杖往地上一頓,頓時泥土高高隆起,形成了一頭土元素巨蛇。大蛇一口吞下銀桶,然后低頭讓兩人走上后背。
看到阿杰時,那為首男人微微頷首。
阿杰也向對方點頭回禮。
對方隨巨蛇離開,那巨蛇身體中流出一架架裝滿袋裝小麥的木板車。
“這群人來自哪個世界?”聰明的李默已經看出端倪。
“他們是希臘神話的神明切坡之杖的信徒,領頭的那個是英雄法涅爾,他們過來是買這里的藥的。”
阿杰看到,那用匕首補差價的男人此時已經一臉高興,正推著車往回走。
他說:“那種特殊解毒劑,核心原料是豢蟻人的血,而且必須是新鮮的血液,以成年男性為佳。通過一些過濾和除去雜質,就是可用的解毒劑。”
李默呆了呆:“他們在賣血?”
“得活命,要吃飯的。”
阿杰輕聲說:“這就是豢蟻人,不過千萬不要可憐他們,否則他們會和你斷交的。當一個人身無分文,尊嚴就是他最后的寶物了。”
豢蟻人就是這樣一群又臭又硬的人。
在伏魯特的毒潭里生存著。
如果沒有這最后一點的驕傲,他們早就變成被食欲控制的人形野獸了。
晚上的時候,火蟻部的男男女女跳起了舞,他們敲起鼓唱著歌,啃著堆滿桌子的熱土豆。
吃飽會讓豢蟻人忘記一切煩憂,絕不會為還沒到來的事而發愁。
與此同時,阿杰終于能回到車里,脫下厚重的頭盔,用毛巾擦拭臉上和脖子里的汗水。他稍微放松呼吸,大口大口喝水。
副駕駛座上,李默還看著森林里的光,沉默不語。
阿杰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說:“我們現在就可以回去了,默少你看差不多了吧?”
“再等一等。”
李默說:“我想搞清楚他們的生存狀況,以及…有沒有值得幫他們的價值。”
果然。
阿杰倒是不在意:“默少,我得提醒一聲,這里已經有幾位神明考察過了,包括希臘神話的切坡之杖、北歐神話的仁慈侍女、還有天庭神話的神農…都是大名鼎鼎的神明,祂們也沒有辦法解決這里的問題。不要有太大的期待。”
“那是祂們。”
李默淡淡說:“我們不一樣。”
阿杰一愣。
對方再次強調:“我們堯族不一樣。”
阿杰看到李默眼里那毫不掩飾的自信和理所應當,心里羨慕。
遇到災難,正常人會遠遠躲開,堯族人卻喜歡去尋找和馴服災難,他們連毀滅世界的天災都想要關進實驗室里進行解剖。
這就是背靠堯神的堯族。
秘術國的上等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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