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寶王保持著每天休息四個小時的習慣。
它其實并不需要睡眠。
寶箱怪會保持一動不動,以自身軀殼作為陷阱,引誘各種人類或其他生命靠近。
每個寶箱怪都是天生獵人,它們能在幾天、幾個月里紋絲不動,靜等獵物失去防備和警戒,一步步自投羅網。
貪婪好奇的開啟者們,總會嘗試觸碰寶箱,想要打開看看。
這時候寶箱怪就會暴起發難,一口將獵物吞入箱內,將其鎖在里面。任憑獵物怎么掙扎都難以逃脫,直到同意寶箱怪的一切要求。
其實寶箱怪要的也并不多。
它們喜歡狩獵和寶物,如果箱中奴隸還能支付出足夠的籌碼,寶箱怪也不介意還給他們自由。
如果是強大而不可敵的獵物,寶箱會拔腿就跑。天生神速讓它們能逃離危險,避免淪為對方的獵物。
寶箱怪每天都在尋找目標,偽裝狩獵,然后換下一個地方,繼續引誘獵物。
偽裝成寶箱時,它們會讓自己相信自己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箱子。
必須騙過自己,才能欺騙他人,這時候它們會陷入一種渾噩的狀態,不會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異常。
“為什么你要睡覺?睡覺不能給寶箱怪帶來任何提升。”
冰霧箱勸沙寶王:“有那個時間打獵,說不定已經能抓到獵物了。”
“這是為了帶入人的生活,去揣摩他們的想法。”
沙寶王解釋:“光是按傳統辦法,在未來會越來越難抓到人。我試圖從他們的視角和生活方式,來找到他們的破綻和習慣。”
冰霧箱的箱體上升起一團白霧:“你揣摩這么多年,揣摩出了什么?”
沙寶王沉默了一會兒:“人是貪婪的。”
“有了一個海貝,他們會想要第二個、第三個;有一個寶箱,他們就會想要去打開和據為己有;睡覺讓他們感覺舒服,他們就會經常睡懶覺…人喜歡沒完沒了。”
“那你有揣摩出捕獵人的新辦法嗎?”
“暫時沒有。”
“那想到了記得告訴我。我得去打獵了,最近不老城來了很多外地游客,正是埋伏的好機會。”
沙寶王看著冰霧箱一跳一跳,鉆入一堆冰堆里。
冰霧箱抖落一些碎冰,露出表面銀色寶箱的一角,偽裝成一副被冰層擠壓導致現世的模樣。
沙寶王有些郁悶。
它還沒說完呢。
傳統捕獵存在很多弊端。
根據沙寶王走訪調查,不老城周圍長期活躍的14個寶箱怪捕獵成功率已經從兩年前的20跌到了8,而更遠處的沙漠里,寶箱怪的捕獵成功率則不到4。
靠近沙城與白嶺部落村落的地方更是難以成功,因為那邊很多人都有見識,有經驗,寶箱怪們都不再那附近出沒了。
冰霧箱認為:“那就更應該集中打獵啊。更多的時間,增加捕獵次數,才能維持過去的獵物。”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是堯族已經越來越了解寶箱怪,而寶箱怪卻還不夠了解堯族。
的確,還會有貪婪和僥幸的家伙上當——這些人總是會有。但在堯族的不斷宣傳下,寶箱怪的能力和捕獵手法已經不再是秘密。
過去是敵明我暗,現在是敵暗我明,情況很不妙。
再繼續下去,寶箱怪變成獵物是遲早的事。
沙寶王嘆了口氣。
知道這嚴酷的現狀似乎也沒有太多用處,它也只能采用傳統式的蹲點辦法,等待一個有緣人出現。
今天,霧之國與沙漠的邊界地帶有不少人進出,但他們對陷入沙中的沙寶王只是指指點點。
“那是一個寶箱怪吧?聽說它們為了能引人過去,經常這樣趴在各個地方,假裝箱子里有寶物的樣子,為了生活真辛苦。”
“這都是十年前老掉牙的手段,要上當也挺不容易的。”
“看它也怪可憐的,不如我們給它一點海貝吧。”
“天氣這么熱,老是曬著寶箱怪的皮都要曬裂開了吧?聽說它們也是血肉之軀。”
兩個年輕人走過來,他們在沙寶王旁邊不遠處放下了一個裝滿水的陶壺,還丟下了兩枚海貝。
等他們徹底離開后。
沙寶王這才抖了抖沙子跳起來。
可惡!
竟敢瞧不起寶箱怪!
沙寶王很想一腳踹爛水壺,但最終,它還是將陶壺和海貝放入了自己的箱子里。
形勢比人強,現在捕獵行情不好,能收一點是一點。
就在沙寶王準備收工找個地方睡一覺時,有個人影朝著這里走來。
它立即切換為寶箱形態。
來者裹著黑長袍,他在沙漠里跌跌撞撞,顯得疲勞又無力。古怪的是他的身體非常柔軟,仿佛沒有骨頭一樣。
他靠了過來。
機會!
來了!
沙寶王屏氣凝神。
黑袍人坐在了寶箱旁,喘著粗氣。
就在沙寶王準備暴起發難時,對方忽然說:“你,是寶箱怪吧?”
既不是沙城口音,也不像是堯國那邊的人,他的堯族語口音很重。
“我活不了多久了。”
對方說:“你吃了我吧,送你了,這樣至少不浪費。”
這話給沙寶王整不會了。
現在是吃還是不吃?
吃吧,就感覺有些恃強凌弱,欺負一個絕癥者,不符合它的風格。
沙寶王有一個遠大的目標,那就是最終能成為一名箱神,作為至高之神堯神大人的左膀右臂位列神殿神像。
它知道這很難很難。
但如果寶箱怪沒有理想,和爛盒子有什么區別?
沙寶王一直是想要用堂堂正正的實力和高超技藝來捕獲獵物,展現自己的能力和價值,最終再被堯神大人從同群中發掘。
從這位求死者的話里,沙寶王聽到一種自暴自棄和死氣沉沉。
這讓它想起了有一些寶箱怪。
沙寶王說,咱們得想辦法改變現狀,大伙兒都可以想想辦法,互相出點子。它們就說,那又有什么用?
就是這樣語氣。
沙寶王冷哼一聲。
“寶箱怪不是垃圾桶,想自殺你自己換個地方。”
對方愣了一下:“不是說,寶箱怪裝成寶箱就是為了吃人的嗎?”
繼而那人悲從中來:“誒,連寶箱怪都不想吃我…果然我真是一個廢物。”
沙寶王原本還想罵兩句,但考慮到對方已經是絕癥,想想也就算了。
它說:“哪個種族生活都不容易,你得自己挺起來。”
“但我要不了多久就要死了啊,我的身體在不斷溶解。”
黑袍人坐在地上,咳出一大口血在地上。
它叫血牙,來自血丘世界,是冰湖城里的一名年輕血祖。
血祖可以通過基因序激活藥劑蛻變為血魔,但血牙卻失敗了。它不僅沒能晉升為血魔,反而陷入了一種極度虛弱的病態。
正常血魔會體型龐大,能凝聚和儲備大量血元素和血液,擁有著強健體魄和血之一族最頂級的力量。
可血牙身體反而比過去血祖時期還小,變得加纖細和孱弱。
它渾身忽冷忽熱,體內血液也分裂成了兩股,這兩種血液就如兩根螺旋纏繞的繩子,彼此瘋狂拉扯,讓血牙痛苦難堪。
血牙會不停發抖,不斷咳血,身體里的血越來越少,軀體已經很難穩定為人形。
更可怕的是,它的血會污染和同化血池里的血液和血元素。
冰湖城的血魔和血祖反復查看它的狀況,請了堯族最富有經驗的吸血鬼醫師治療。
大家最終的結論是,這是一種從未見過的血毒癥,會造成血池乃至血湖的污染,無藥可救。
血牙在永久囚禁和離開之間選擇了后者,一路來到了沙城,準備到不老城去結束一生,那里的冰河本就是毒素樂園。
它一路上癥狀越來越嚴重,變得昏昏沉沉。勉強來到霧之國的邊沿,血牙已經傾盡全力,現在隨時可能崩潰。
聽了血牙的情況,沙寶王更是不敢動。
這家伙是一個血毒之軀,如果自己吃了它,那自己會不會也問題?寶箱怪雖然是特殊生命,但也是有血的。
“吃了我吧,幫幫我吧,好痛,好痛,就當幫我提前去死了。我不能容忍自己沒有一點價值地死,太浪費了,至少讓我填充你的肚子!”
說著血牙就開始掀箱蓋,想鉆進去。
“慢著,等一下,你冷靜一點!”
血牙渾身冒血。
沙寶王冷汗直流。
它已經感覺到某種不妙的感覺了,自己身體似乎也在變得僵硬,時冷時熱,而且身體一直抖。
血牙又咳了一口血在寶箱上。
生死危急時刻,沙寶王猛地想到一個辦法。
“我能救你!”
“怎么可能…”
“有的!”
沙寶王努力穩住狂亂發癲的血牙:“只要進去,用冰把你凍起來,就能延緩死亡!這被證明是有效的!就在霧之國的冰原上,就有被徹底凍結的生命,最后融化了冰塊發現竟然還活著!”
“血之一族生命力頑強,一定能在那邊有用!”
“這樣也可以延緩死亡,等到醫師們找到治療你的辦法!這個辦法絕對有用!”
血牙愣住了,它想了想。
“你只是不想吃我對吧?”
“…我只是覺得,沒必要,你還有活著的希望。”
“你真是一個好人。”
血牙感激地說:“我不會忘記你的,如果我還能活下去,一定會報答你。不過現在我走不動,你能帶我過去嗎?”
沙寶王趕緊點頭。
寶箱怪的目標都是正常獵物,有毒的瘋子,誰也不想招惹。
于是,沙寶王扛著血牙一路進入霧之國。然而在進入霧之國之前,血牙就徹底融化了,變成了滲入寶箱里的凝固血塊。
這些血塊在低溫下變成連成一體的血色水晶。
沙寶王欲哭無淚。
你要死也撐到這里再死啊,就這么一點距離了…
沙寶王回到炎熱沙漠,嘗試將自己箱內的血牙清理出來。然而那些粘稠的血液和血元素稍微恢復過來,就朝箱內滲透,嚇得寶箱怪一路狂奔回到寒冷的霧之國。
它沒有別的辦法,一路來到了不竭之泉旁。
這里有一位神明麾下的騎士。
自霧之國開啟,他就一直站在這里。血騎士親眼看著尼伯龍根一族的醒來,注視冰霜巨人三兄弟的誕生,默默守望著這一奇異國度。
沙寶王在拄劍而立的騎士前祈禱:“光榮的血騎士大人,我,寶箱怪沙寶王,請求您能給我指引。我被一名身患血毒的血祖滲入了箱內…”
“請您告訴我,我該怎么辦。”
血騎士紋絲不動,盔甲里傳來一個毫無感情的聲音。
“死。”
沙寶王心里都是絕望。
“不了。”
沙寶王從絕望里活了過來。
使徒大人也真是,一句話拆成兩段說。
它又恭恭敬敬地說:“血騎士大人,我一直是堯神的忠實追隨者,可我現在發現寶箱怪一族陷入了困境。我找不到方法,您能否為我們指一條路。”
血騎士說:“打不過,就加入。”
沙寶王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但它冷靜下來后,仔細想想,發現這不失為一種方法。
兩天后,不老城里出現了一個寶箱怪。它不像其他寶箱怪那樣一動不動偽裝古代寶箱,而是在路面上活躍地跳來跳去。
寶箱上豎起一面旗幟。
旗幟上寫著。
「投入10海貝可開箱一次,能拿走里面的任意一件寶物!清理庫存,早到早得,送完即止!」
大量的人不請自來,甚至是排隊湊到它身邊,逐個等待著被它欺騙。
沙寶王聲名鵲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