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七章 相見恨晚
“烏有鄉雖然正對羅馬神話進行制裁，但這并不代表，烏有鄉與羅馬諸神是敵對關系。”
微笑先生用一種低沉卻清晰的聲音說：“我方制裁的目標是天后朱諾。祂違反了和黃金小姐的神圣約定，長期拖欠大量信仰和世界石等巨額債務，拒不履行用警戒女神稱號抵償，還扣押拘禁了我方前去清算債務的美夢小姐。”
“可惜，我方在當地公開的聲明，都被神王朱庇特屏蔽和消除了，無法在羅馬神話內生效。后來變成烏有鄉對整個羅馬神話的制裁，也屬不得已之舉。”
“我方只是要回本屬于我們的東西，而天后朱諾卻一直躲避和拒絕回應，而祂用羅馬神話的名義以萬神殿作為見證簽訂約定，因此整個債務在法理上屬于每一個羅馬諸神。”
“事實上，我們可以對每一個羅馬諸神要求償還相應份額的債務。”
微笑先生打開公文包，從里面取出了一張白紙，紙上浮現出一行行清晰文字。
「羅馬神話因經營需要，以稱號警戒女神作為抵押向烏有鄉借款，經協商一致…」
陸堯看到右下角，還有諸神信使墨丘利的簽名。祂的分攤債務折合為4212萬信仰。
信使臉色難看。
“當然，這事我相信之前絕大多數諸神都不知道。主神使用神位無須通過諸神的許可，這也是他們的特權。”
微笑先生收起了手中紙張，扣上公文包：“請不用擔心，烏有鄉并不會向每一個羅馬諸神要求清償債務，依舊會采取集中對天后朱諾制裁和封鎖的方式來達到債務追收。”
“我們一直在關注羅馬神話所占據的區域，以確保朱諾一旦出現，我們就能將其控制。不過很可惜，祂躲在萬神殿多年，很久都沒有露面了。”
“本次下達通知函，的確是出于對文明稀有產出的愛惜。”
微笑先生繼續講道：“零小姐的觀測和計算一向準確度很高，我方聯絡了熟悉的羽人，確認了時停區的實時情況。”
“這件事的源頭，是接壤帶出現的那一面空間墻。”
陸堯有些意外：“和虛鏡有關？”
“原來那東西叫虛鏡嗎？”
微笑先生臉上露出恍然的神色：“這個名字倒是非常生動…虛鏡的源頭我們無從得知，但它所帶來的一系列改變已經是事實。”
“它會銷毀所接觸的一切物質世界，將途經區域變成純粹的虛空，這是我方確認的消息。”
信使小聲問：“但虛鏡不是將其他世界吸入鏡中空間嗎？”
“并不是這樣。那只是虛鏡的空間墻里殘留的光。我方從時停區得到了答復和驗證，神域中一個世界的毀滅，在時停區就會滋生出大量黑質，那邊的空洞也會被這些黑質擠壓甚至是填充…”
陸堯全神貫注聽完了微笑先生的講述。
他從對方那得到了一個重大情報。
時停區和神域有著非常緊密的關聯。
這兩者屬于一片空間的兩側，就像是不少打卡地的三維針雕墻——有人從一邊趴上去，就能在另一邊印出一個人形浮雕。
神域這邊任意一個世界的結構毀滅和崩潰，就會在時停區投影出大量「黑質」，對那一側的空洞造成擠壓和變形。
“空洞是那邊極其重要的一種空間資源，對羽人們來說有著獨特的意義，就像是它們的領土。大多數時候，羽人們都會確保儲備更多的空洞，在特殊的情況下，它們才會毀掉和填補空洞。”
“這次的虛鏡導致大量黑質涌入時停區，造成了黑質如泥石流一樣翻涌和蔓延。大量空洞在沖擊下坍塌和覆滅，對羽人而言也是一場猝不及防的天災，它們通常會在原址重建空洞。”
“重建需要對黑質進行高強度地撞擊和開掘，這是一項規模浩大的工程。撞擊黑質時產生的劇烈震蕩，會導致大量咒族和咒蟲在勞作中死亡，這種震蕩作用于另一側的神域，所表現出的形態就是暗潮。”
“信使文明，以及另外幾個羅馬諸神的文明所在區域，存在不少待重建的空洞。”
微笑先生說著。
還沒等陸堯開口，信使已經迫不及待地詢問：“也就是說‘暗潮’是時停區那邊特殊空間運動，造成了這邊的世界湮滅？這樣來說的話，豈不是羽人擁有毀滅這邊所有世界的能力？”
“當然不是。”
微笑先生耐心地解釋道：“撞擊黑質成本極度高昂，需要消耗數量龐大的咒族和咒蟲，要開鑿出一個新空洞，哪怕對羽人而言也是一項傷筋動骨的巨大支出。根本無法做到大量開發。這是其一。”
“撞擊黑質時產生的暗潮，可能會導致神域一些世界的毀滅，這種毀滅又會滋生出新的黑質…所以如果無法小心控制和精準選址，就會變成悲慘的無用功，那邊更多是利用和改造天然的空洞。另外，主神也能利用信仰之火將黑潮及時控制和扼殺。這是其二。”
“這次因為虛鏡的作用，不少空洞受損嚴重，暗潮必定會在不同區域陸續出現。”
“情況大體如此。”
陸堯終于了解到暗潮的源頭。
居然是羽人在另一側大興土木，造成了空間不穩。
另一方面，烏有鄉的確神通廣大，人脈里竟然還有羽人。
陸堯心里慶幸，還好雇傭了豪華陣列過來鎮場子。
不論交朋友還是火并，第一印象都很重要。
四大戰神入場前，烏有鄉下的是強拆令，只是單方面告知。雖然公函排頭看似很有禮貌，但本質上就是“你別無選擇，要么被毀滅，要么將世界賣給我們”。
由于二郎神四位的現身，微笑先生才客客氣氣解釋了內在原因。
本質上是烏有鄉對陸堯實力的認可。
微笑先生看向陸堯：“不知道，堯神先生對烏有鄉有沒有興趣？”
“沒興趣。”
“可惜。”
微笑先生一臉惋惜：“其實，我出發之前就聽聞，您屬神的太陽修復讓人嘆為觀止，自如來去的世界撞擊擁有毀滅萬千神國的力量…如此強大的主神，我們竟然一點頭緒都沒有。”
“看到您時，我才知道，原來您是隱秘者，不論怎么去觀摩與揣測，都只能得到錯誤的身份，難怪我們不可能查到您的情況。或許您就在我們身邊，就是某一位我們耳熟能詳的主神…”
“既然您以這一身份現身，那么我再打聽就不禮貌了。”
陸堯心道，隱秘者的保密效果的確好。
這稱號似乎在外界也頗有名氣，眼前這位昔日的羅馬主神迅速推斷出了結果。
陸堯也主動說：“烏有鄉是要取代眾神殿嗎？”
微笑先生笑了笑：“雖然我們一般不對外宣揚，但堯神先生是黃金小姐也認可應該盡力爭取的神明，那我就稍微講一講我們的情況吧。”
祂并未避諱旁邊的信使。
“就像這個名字一樣，烏有鄉是一個不存在的地方，由一群失意者和無家可歸的神所創。”
微笑先生輕聲說：“我不知道您來自虛宙還是實宙，但我來自實宙，我的家鄉很小，只有一片湖泊，那里生存著當地所有的生命，我也是其中平常和弱小的一員。”
“因為幸運，我獲得了神明資格，在虛宙中努力去完成神的使命，去拓展我的神國和文明，去獲取信仰之火…當我完成這一切回過頭時，發現我的家鄉——那個湖毀于一場天災，我沒有家鄉和歸途，只能往前走。”
“我繼承了建城者奎里努斯的稱號，不過由于歷史淵源，羅馬神話內我也處處受限，那里也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像我這樣的神明，烏有鄉比比皆是。當一個舊有神話完全被傳統和稱號所束縛，每一個神明都變成了稱號的傀儡和載體，只是繼承這個符號所既有的一切，那么不論更換多少神明，都不過是重復之前的命運。”
“既有秩序已經沒有我們的位置，那我們就建立新的秩序，塑造出新的神話，新的稱號。神明也需要去改變。”
祂平和而沉穩地說：“因此我將建城者重鑄成了微笑先生，這個新的稱號代表了新生，以結束舊日稱號的宿命。我很喜歡現在的身份，因為我就是祂，祂就是我。”
“微笑先生的作用和能力，都是為失鄉人尋找和打造新的庇護所。我負責到處尋找那些世界和文明，并且將它們買下來，改造成最適合它們特征和優點的模樣，然后再將它們送入需要的人手里。”
“這個世界遍布麻煩和災難，所以我決定多笑一笑。”對方露出職業般的笑容。
陸堯懂了。
原來微笑先生經營的是房地產。難怪祂瞄準了信使文明，這里的風行界的確價值不菲，很有潛力。
祂從創建羅馬的建城者改變為微笑先生，由開荒者轉型為一個地產商。
陸堯認同微笑先生的一個觀點。
神明玩家也需要改變和轉型。
就像是這次虛鏡造成的潮汐沖擊，舊有經驗已經不管用，必須隨著環境而改變對策，否則就會變成新一輪沖擊下的炮灰。
“除去對神明的吸納和改變之外，烏有鄉還有一個別于其他神系的地方。”
微笑先生講道：“我們看重世俗。如果一位神明無法符合世俗需求，那么我們不會只改造世俗，也會讓神明改變，神明必須學會去適應世俗，哪怕是虛宙的世俗文明。”
“當然，我們更需要堯神先生您這樣的成熟主神，沒有兌現之前，再好的天賦終究只是假想中的勝利。”
陸堯心說，你拍馬屁我也不會加入。
但微笑先生所說，神明必須去迎合世俗這一大膽策略，給了陸堯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他不懂就問：“能否請教一下，要怎么讓神明去適應世俗？”
“哈哈哈，看來堯神先生對此有興趣。您真的很契合烏有鄉。”
打趣了一句后，微笑先生說：“其中的策略針對不同類型的文明會有不同，不過核心是一致的。先確認神明的特性和奇跡，再與其匹配相應契合的文明，這一步會減少很多磨合的時間和精力。”
“然后第二步是會讓一個文明里擁有兩到三位神明的信仰長期存在，這樣一來就能觀測到哪些神明適應當地最好。”
“讓世俗去選擇他們最愛和喜歡的神明，也讓神明去選擇祂所看好和認可的世俗，雙方互相選擇，這一模式的效果非常好…聽聞您的秘術國擁有近十名來自不同陣營的神明信仰，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陸堯心里一聲臥槽。
烏有鄉在搞雙選會！
“這樣可以讓神明能進一步去了解文明的需要和現狀。我們都知道，一個神明的下限是靠信仰和人口，而一個神明的上限靠的是文明的高度和深度。”
“神明擁有神格，這即是無與倫比的優勢和天賦，可也是一種先天限制和力量封鎖。神明無法脫離神格而存在，注定依賴信仰之力，而一個文明只要完成了基礎成長，就有著無窮的可能性。一個文明更像是一個神明的孩子。”
“所以烏有鄉也會對文明和神明進行評估，允許文明與神明之間互相選擇，甚至對于一些文明而言…神明是可以更換的，文明本身是不可或缺的。”
對方一番話讓陸堯茅塞頓開。
此前他就隱隱感覺到，文明的進程和精度對神明至關重要，像堯族文明發現了代表神的申元素，展現出了讓陸堯驚訝的上限。
烏有鄉顯然做出大量嘗試和總結，才得出了這些結論。
陸堯也分享了自己的一個思路。
“我想，文明不僅需要深度和高度，也需要廣度。廣度代表了一個文明的生存延續能力，不論是世界內部的紀元更迭，還是外部如亂流潮汐的天災，如果一個文明能找到許多路徑，那么他們也能擁有更多的抵御和適應環境的能力和工具。這是我的一點不成熟經驗。”
微笑先生沉思了很久。
“您的這個說法很有理解，確實如此。只是要讓一個文明同時推進寬度、高度和深度，這將會非常困難。”
陸堯也表示認同。
神明都資源有限，精力有限，更不用說像素世界的小人們了。
很多人窮極一生都無法實現一個創想。
要快速發展，那么基礎必定不可能特別牢固。要搞基礎領域，那就必須投入大量資源和時間，而且可能一段時間里毫無產出。推動深度挖掘，那么這些研究和推進又很難反饋到文明社會本身上。
烏有鄉的戰略，以及微笑先生的認知，都有很多的可取之處，讓陸堯受益良多。
微笑先生也說：“今天能見到堯神先生，真是太幸運了，您給我開啟了思路，原來使徒融入和參與世俗具體發展并無影響，反而會產生巨大推動。通常使徒都是對神明負責，您的思路是對世俗負責，這…真是一個大膽而重要的創新，了不起。”
兩人一副相見恨晚的架勢。
最后微笑先生留給了陸堯一個小道具。
“如果您有事，用這張名卡，我們就能直接對話。”
“我也該回去復命了。按照空洞受損規模，這里的暗潮不會小，為了安全起見，請還是及時搬遷吧。”
微笑先生對陸堯微微頷首：“那么告辭，期待下次與您的見面。”
說罷，祂化作一道流光飛入空中。
陸堯看著手里的道具。
名卡：烏有鄉身份卡。持有者能與其隨時對話，并且開啟坐標。
私密對話：可以隨時進行單獨對話。
開啟坐標：開啟坐標，微笑先生就會沿著坐標一路趕來。
這就相當于加強版的增長天舍利。
陸堯還有些意猶未盡。
原以為要搖人對抗黑惡勢力的暴力拆遷，沒想倒是結識了對胃口的微笑先生，了解到許多隱秘訊息。
果然是不打不相識。
陸堯露出堅毅的眼神。
下次遇到哪個誰，還得狠狠打！
打就對了！
越打大家越認可和尊重！這就是神明間展現友誼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