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9天下哪有白來的午餐?
“我考試的時候見過王老師的簽名，但王老師的字太飄逸，實在難以辨認。”唐植桐自己也知道就這么問王老師名字有點突兀，頓了一下，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但這個理由很充分，當初考試打分的時候，分數是寫在準考證上的，而且有打分老師的簽名，給本人確認后又收了回去。
唐植桐拿過準考證仔細辨認過，筆跡很潦草，只認出了一個王老師的“王”字。
“我師傅說師叔的字像狗爬。”想起師叔的字，鄭良才笑了，有時候師叔自己回頭看自己寫的東西都不一定能認全。
唐植桐也跟著笑，覺得這個形容很貼切。
鄭良才告訴了唐植桐王老師的名字，姓王名福生，挺有年代感的名字。
唐植桐默默記在心中，王老師這次是幫自己，其實也是自己幫了他一個忙，以后有事還能再聯系。
魏之楨住在郵電學院的家屬院，上班方便，幾乎不遲到。
等唐植桐帶著鄭良才到后勤處的時候，魏之楨剛給自己倒好水，準備看報。
“魏老師，我把大廚給請來了。”唐植桐敲敲門，帶著鄭良才進了辦公室。
“哦？好啊！效率挺高嘛。”魏之楨把報紙放下，站起身來，上下打量著鄭良才。
“魏領導好。”鄭良才表現的有些緊張，兩手將自己的包裹拎在身前，等著發落。
“魏老師，這是鄭良才鄭大廚，有一級廚師等級證，我昨天去技工學院跟老師一說，人家就推薦了鄭大廚。鄭大廚昨天現場做了菜，那味道絕了，我個人認為不比國宴味道差，就沒再挑別人。”
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但鄭良才不善言辭，所以抬高身份這事只能由唐植桐來完成，他在把前因后果說清楚的同時，拔高了鄭良才的身份。
“一級廚師等級證？那可不低了。鄭大廚好。”魏之楨聽后主動朝鄭良才伸出了手。
鄭良才有些慌亂的騰出一只手，發現順了拐，又將包裹顛倒了一下，才握緊了魏之楨的手。
唐植桐在一旁瞅著，心里直呼鄭良太老實，這時候還顧什么包裹？直接放在地上，上前一步，兩手相迎才顯得尊重。
直到魏之楨撒了手，鄭良才臉上掛著尬笑，并沒有過多言語，見此情況，唐植桐只能再次開口：“鄭大哥，你的一級廚師等級證呢？拿出來給魏科長過目一下。”
“哦，我這就拿。”鄭良才后知后覺，聞言才將自己的包裹放在地上，然后解開。
不過也只解了一半，漏出來一個小的木箱子。
箱子看上去有年頭了，雖然有磨損，但被打理的很干凈。
打開箱子，里面分為了兩格，一格里裝著一把菜刀，另一格本來是裝磨刀石的，但此時磨刀石已經沒了蹤跡，只剩一本廚師等級證躺在里面。
鄭良才將證書拿出來，先把包裹小心復原，才將證書遞給魏之楨。
他也知道最好先給魏之楨證書，但包裹里還藏著兩瓶酒，如果不小心漏出來，后面就不好給唐植桐了，所以他只能如此行事。
魏之楨打開證書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了數。
“小唐，你跟鄭師傅怎么說的？工資多少？”前面那個姓黃的拿炊事員七級工資，不過他沒有證書，眼前的鄭良才拿一級證書，一下子就把魏之楨給難住了。
“七級，平心而論，我覺得七級太低了。”鄭良才不善言辭，爭取工資的事情明顯指靠不上他，唐植桐只能親自上陣。
“確實不高。若是咱們學院給一級廚師開七級工資，說出去會被人笑話，這也太拿人才不當回事了。”魏之楨笑笑，卻也為難。
食堂是后勤的管轄范圍，作為后勤處的一名科長，魏之楨知道烹飪專業技能職稱評定的事情。
在學校這種單位，職稱是工資的一個風向標，如果按照烹飪職稱來劃分，一級廚師最低也得拿炊事員四級工資，再低就是不尊重人才了。
“魏老師，再給調調？不用很多，起碼對的起這個證書，給個四級工資就行。”依照周先生善于折中論的指導，唐植桐開口報了個高級別，打算給后面討價還價留足空間。
“別說四級工資，就是五級工資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你呀，凈給我出難題。”魏之楨笑罵唐植桐一句，跟鄭良才說道：“鄭師傅，讓小唐陪你坐一會，我去請示下領導。”
“好，好，您忙。”鄭良才拎著包裹，朝魏之楨彎彎腰，以笑相送。
待魏之楨出去后，鄭良才又拽拽唐植桐示意要出去。
“小唐，是不是要多了？四級也太高了，能有個六級工資我就知足了。”辦公室里還有其他老師，不是個說話的地方，鄭良才帶著唐植桐到了樓外才開口，語氣里沒有埋怨，只有忐忑和不敢置信。
“鄭大哥，我這不是想讓你多拿點嘛，收入總得對得起你的手藝不是？你放心，到不了四級，我在給你爭取五級呢。待會你聽我的，別吭聲。”唐植桐哭笑不得，頭一回見嫌錢多的。
不過這也說明鄭良才老實，這種人可愛，唐植桐喜歡。
話說魏之楨來到了后勤處處長阮巖的辦公室，將唐植桐幫忙給找廚師的事情匯報了一遍。
“不比國宴味道差，是小唐說的，還是你自己加的？”在聽完魏之楨的匯報后，阮巖將鄭良才的廚師等級證書一合，問道。
“是小唐說的。”見阮巖貌似揪住“國宴”不放，魏之楨就有點后悔，剛才不該將這句加進來的，難道還真指望一個小年輕吃過國宴？
“哦，那可能真的不比國宴味道差。”阮巖聽后沒有生氣，反而點了點頭。
魏之楨聽到這，眼珠子都快蹬出來了，自個的心剛提起來，就這？
“小唐月初的時候參加過全國文教群英會，群英會是有招待宴會的。”阮巖看到魏之楨的表情，笑著補了一句。
“這…一點都沒聽說啊，咱教育系統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魏之楨聽完后很吃驚，但一下子就覺出了不妥。
“那是因為小唐是以《赤腳醫生手冊》編纂組成員的身份參加的，跟咱學校不相關。走，我正好有事想找小唐，一塊過去看看。”阮巖說完，起身將鄭良才的證書遞給魏之楨，率先朝門口走去。
阮巖下樓，正好看到唐植桐和鄭良才站在一樓大廳，還沒等走下樓梯，他就笑著跟唐植桐打招呼：“小唐，怎么沒去辦公室？”
“阮處好，外面風涼，出來涼快涼快。”唐植桐上前兩步，握住了阮巖的手。
“我都聽小魏說了，這位就是你請來的鄭大廚吧？鄭大廚好啊，以后我們小食堂就要多麻煩你了。”阮巖跟唐植桐握完手，又朝鄭良才伸出了手。
“阮處好，我一定好好干！”鄭良才剛才已經得了唐植桐的囑咐，這次知道先放下包裹再伸出雙手了。
聽阮巖這么說，唐植桐喜上眉梢，別說五級工資，四級也有戲！
“我聽小魏說，你想幫鄭大廚申請炊事員四級工資？”阮巖雖然嘴上說唐植桐沒去辦公室，但他依舊選擇在這里談，這里人少，更方便談話。
“對，畢竟鄭師傅有一級廚師技能證，外面飯店都差不多這個待遇。”唐植桐沒想到阮巖會直接出面，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甭管誰來，唐植桐都得硬著頭皮認。
“這我就要批評你了，外面是這個待遇，咱們學院就不能多給點？我看吶，給四級工資還是小氣了些，直接三級！”阮巖大手一揮，直接在唐植桐想討價還價的基礎上給往上加了一級。
鄭良才聽聞后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還越給越高了？
“這…這合適嗎？”唐植桐也有點懵，頭一回見反向砍價的，生怕阮巖后面會跟自己提額外的要求。
“怎么不合適，這才能表現出咱們學院重視人才嘛。”阮巖說罷，直接吩咐魏之楨道：“小魏，你帶鄭師傅去辦理手續，我跟小唐說會話。”
唐植桐聽到這句，心想，完了，要提要求了。
“我聽小魏說，黃師傅卡了科研班慶功宴的份量，我要感謝你啊，要不是你及時反饋，保衛處還查不出這只碩鼠。他不光卡了你們份量，就連學院日常招待、甚至老師單獨過去改善伙食，他都沒放過。”
“當不得您謝，我就做了自己該做的。”阮巖笑瞇瞇的說著感謝的話，但在唐植桐眼里頗有些狼外婆的模樣，不知道他將自己留下有何目的。
“之前也有老師反應黃師傅手藝不盡如人意，這次你請來了這么一位大廚，相信全校老師嘗到他的手以后，都會感謝你的。”阮巖依舊笑瞇瞇，句句不提啥事，句句都有感謝。
這些話并非阮巖言不由衷，在此之前，他起過換廚師的念頭。
后勤跟其他科室不同，要負責全校師生的衣食住行、科研材料，甚至外出時的物資保障，打交道的兄弟部門就多了起來。
更多的時候，都是后勤處四處求人。
好不容易把人請到四九城，除了去一些著名景點打卡外，招待上也要周全。
這年頭沒有洗腳、沒有KTV、沒有商務接待，菜好、酒好，喝到位，事情就成了一多半，剩下的那一小半嘛，意思意思，有點土特產就差不多了，畢竟眼下沒有幾個敢獅子大開口的。
郵電學院有酒，也能喝到位，但菜嘛，只能說中規中矩。
姓黃的一直自稱有飯店大廚的實力，學院這邊也是在湊合用，如果不是他這次做的太過分，估計還不會換人。
這次有個更好的廚師，阮巖覺得以后事情辦起來會利索很多。
唐植桐不知道阮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能嗯嗯啊啊的跟他云里霧里的繞。
“小唐啊，你看這眼瞅著就要立秋，立秋后就是冬天了。”
“嗯嗯。”唐植桐一邊聽一邊點頭，還特么沒放暑假呢，這就盼著冬天了？
“你也知道，四九城的冬天很冷，咱們學院每年都有為了省錢不回家的學生，咱總得處處為他們著想，不能凍壞了他們吧？”
“嗯嗯，阮處心懷莘莘學子，是我學習的榜樣。”話說到這里，唐植桐大概知道阮巖要做什么了。
“哎，當不得你學習。我要是有辦法，也不會跟你開口了，說出來很丟人吶！”阮巖一副慚愧的模樣，就差痛心疾首了。
“煤？”唐植桐試探的問道。
“對，你跟顏處關系熟，跟他商量商量，照顧一下咱們郵電學院。”阮巖圖窮匕見，給唐植桐安排了一項大任務。
“這…數量有點大，顏處有原則，恐怕我沒有那么大的面子。”唐植桐聽后一臉為難，這可不是一兩噸的量。
自己救了顏寧之后，顏雄飛為了尋找兒子的救命恩人，已經被胡局“坑”了不少煤。
如今自己再去開口，這算啥？一魚兩吃？
接了吧，顏雄飛為難，不接吧，自己作為郵電學院一份子，也說不過去。
反正就是左右為難。
“小唐啊，總得試試，咱不能讓自己的學生挨凍啊！”阮巖之前去找過顏雄飛，被顏雄飛以離冬天還早，到時候再說為由，把球給踢了回來。
可阮巖這邊已經得到了確切消息，今年不光糧食供應發生困難，煤炭也不例外，會有一個大幅度的減產，四九城這邊受產量影響，到時候的供應也會不足。
“您高瞻遠矚，考慮長遠，我也不能掉鏈子，那我試試。”阮巖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唐植桐只能硬著頭皮接了。
“咱不讓顏處難做，咱學院也不會獅子大開口，只要煤的供應量與往年持平就行，咱們不要增長。”阮巖將自己的期望說了出來，也算是給唐植桐定了一條KPI。
“我試試吧。”唐植桐聽后苦笑，持平，這要求真不過分。
雖然馬上會有一批畢業生會分配到國家需要的地方，但那才多少人？
今年高考錄取人數會再創新高，錄取的人數遠遠比畢業的多。
人多了，就意味著下半年食堂用煤量增加，開水房、浴室的用煤量也會增加，冬天取暖的消耗量倒不會增加太多。
今兒有閱兵，大佬們都看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