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啊,稀客,來,坐。”都是老熟人,對于唐植桐的情況,蘇處知道的也多一些,沒拿架子。
“謝謝蘇處,蘇處抽煙。”唐植桐知趣,并沒有因為蘇處的和氣而自抬身價,將方圓給自己的那盒華子掏出來遞了過去。
“嚯,檔次不低嘛。”蘇處沒有拒絕,當著唐植桐的面拆開,抽出來遞回來一顆。
“方科給的,我就這一盒,借花獻佛。”唐植桐起身劃著火柴,給蘇處點上煙,接著自己才點上。
“你真是老方的福將啊,去了押運,干了那么多的事,我看著都眼饞。”蘇處抽上一口,贊道,方圓因為前陣子種南瓜的事情受到了點名表揚,拿了個“先進單位”,局里上上下下臉上也有光,他還是很羨慕的。
唐植桐剛想謙虛兩句,就傳來了敲門聲,待蘇處說進來后,程海端著一杯水進來,放在了唐植桐面前:“唐老師,喝水。”
“謝謝。”唐植桐欠身虛接了,從普通辦事員到領導秘書,那是程海的造化,不能仗著幫了他一點就擺譜。
“小程,你留一下。”蘇處看程海有往外走的意思,把他喊住,然后對唐植桐說:“我聽小程說,你是來還車的,想好了?”
“嗯,想好了,我愛人那湊巧有張票,就買了一輛。您對我挺照顧的,我也不能老給您添麻煩不是?”唐植桐變通一下,簡略的說了一下還車原因。
“你這話,我只信一半。該不會因為這個吧?”世上哪有那么多湊巧的事?更何況蘇處可是見過唐植桐要價的模樣,隨即蘇處抽出一份報紙,找到那份報道,點給唐植桐看。
“唉吆,蘇處,您真是料事如神。”救人見報,那就是社會提倡這種事情,而且報紙上也沒有出現自己的姓名,加上這年頭沒有連續報道的習慣,唐植桐覺得報紙不會再往深了挖了,這回就沒有遮掩,大方的承認了。
“好你個小唐啊,做好事不留姓名,還無名氏,還亮徽章。你知不知道,因為這事,昨天市局把城區的投遞員排查了一遍,加入組織的,身材高大的,還得是年輕小伙,符合條件的沒幾個,好懸沒搞的人仰馬翻。”蘇處指指唐植桐,笑罵道,明面上帶有指責,暗地里卻都是表揚。
“不是,挺簡單的一事,怎么搞這么大陣仗?”唐植桐吃驚的瞪大了雙眼,唐植桐自認為還車是為了避免被人抓住小尾巴,也默認岳母也是這層意思,難道這里面有其他隱情?
“我可不去猜領導的意圖,反正你是撞我槍口上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蘇處呵呵一樂,說道。
“得嘞,給市局同志們添麻煩了。”這種事瞞不住,只要市局想查,早晚能查到自己身上,此時也只能認了。
“哎,這種麻煩我們還是喜歡的,郵局的同志做好事不留名,無名氏大家不知道是誰,但大家都知道郵局啊。”蘇處擺擺手,一點都不認為這是麻煩。
“您說的對,要是再有記者來打聽,領導來上一句:我們市局職工都是好樣的,這種小事不用報道。把一個人夸大到整個局,咱市局的格局是不是一下子就上來了?”唐植桐循循善誘,他是真的不想在這方面將自己的名字廣而告之。
唐植桐見過“奉旨”上門要捐助的,一旦被披上“好人”、“善人”的外衣,而自保能力又不足的話,非常容易遭到反噬。
“小唐啊,你這覺悟不低嘛。”蘇處聽懂了唐植桐的言外之音,問道。
“瞧您說的,組織才是我的依靠,沒有市局的培養,我啥都不是。”唐植桐確認道。
“是真不愿意在社會上出名?”蘇處非常明確的跟唐植桐確認道,機會難得,有些人巴不得出名趁早,他當然要問清楚。
“人怕出名豬怕壯,我還年輕,我還是覺得低調一點對以后的發展更好一些。”唐植桐點頭,表達的也非常清楚。
“嗯,我知道了。”蘇處將煙掐滅,吩咐程海道:“小程啊,伱一會跟小唐一塊下去,接收一下自行車。”
“謝謝蘇處,您先忙著。”聽蘇處這么說,唐植桐立馬起身,將煙頭懟進煙灰缸,告辭。
“四九委培進修的就你和小羅,你辦事穩妥,平時多照看著他點。”蘇慶祥也站起身來,主動朝唐植桐伸出了手。
“您言重了,羅志平是我們班長,威望很高,我在班級中一定配合好他的工作。”唐植桐伸出雙手迎上去,雖然不知道蘇慶祥和羅志平的關系,但能讓蘇慶祥提這么一嘴,肯定不是表面上的上下級關系。
待下了樓,唐植桐才向程海問道:“程老哥,蘇處和羅志平有其他關系?”
“那是蘇處的外侄。”程海看四周無人,低聲回道。
“嘿,這小子隱藏挺深啊,從來沒漏過口風,還好我沒得罪人的習慣。”蘇處好處給的足,收禮也收的坦然,他能做出這種來,唐植桐只是略微有些意外。
“嘿嘿。咱單位最多到年底就要提級,唐老師到時候肯定會水漲船高,我在這提前恭喜了。”程海是不方便評價此事的,于是乎說了些自認為唐植桐不知道的,至于后面唐老師知道消息后怎么去爭取進步,那就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謝謝程老哥,借您吉言。不過這是不大可能的,我來得晚,資歷淺,何況還在上學,我可不敢盼著。倒是程老哥,到時候肯定會提一提吧?”唐植桐掏出煙,主動給程海遞了一顆,他明白程海的意思,但又不能表露出來任何野心。
保險起見,塵埃沒有落定之前,唐植桐肯定不會跟任何人透露這檔子事的。有多少人翹尾巴倒在了公示期?這種事唐植桐見多了。
“全憑領導安排。”程海咧著嘴,跟唐植桐說著場面話,掏出火柴來給唐植桐點煙。
“嘿,那就是有譜。”唐植桐擺手拒絕了,自己拿出火柴,自己點。
就兩人目前在市局的身份、位置來講,不能說調個個,但也差不多。
眾所周知,秘書這個身份得讓人高看幾眼,具體是幾眼,那得看水漲得有多高。
兩人抽著煙聊了兩三分鐘,抽完后,程海說道:“唐老師,我得上去守著點,不能在外面太長時間。”
“好嘞,走,咱去驗驗車。”唐植桐將煙頭扔地上,用腳捻滅。
“驗啥驗,還能信不過唐老師?您給我指一下是哪輛就行。”程海是個會來事的,況且這是局里的自行車,修車可以報銷。
“謝了,正常騎的,才年把的新車,沒啥問題。”雖然程海這么說,唐植桐還是解釋了一句,然后指給他具體哪一輛,將鑰匙交給程海后,才告辭離開。
盡管程海著急上去,但依舊將唐植桐送到門口后才轉身離去。
唐植桐從市局出來并沒有著急去郵電學院,而是去了顧勇租的小院,既然請假了,就務必物盡其用。
叮叮咣咣一上午,唐植桐終于把小木屋做好,模樣有些丑,除了房頂,四面還有點漏風。
唐植桐叮叮咣咣的時候,蘇處先是讓程海去了一趟局長辦公室那邊瞅了一眼等待匯報的人數,而自己加快了與匯報人員的溝通速度,中午下班之前,去跟胡局匯報了一下報紙上“無名氏”想低調的事情。
胡局一聽“無名氏”叫唐植桐,就上了心,想起了前陣子郝仁的那通電話。
郝仁當時說他老首長的孩子受了些牽連,胡局非常清楚方圓的背景,再加上是“牽連”就不可能是方圓。
胡局當時了解過事情的始末,那次只牽扯到方圓和唐植桐兩人。
事情過去后,胡局也跟方圓旁敲側擊過,唐植桐雖然剛加入了組織,但家庭很普通。
胡局對此是有猜測的,但這事壓根就不能打聽,所以只能到此為止。
“這小同志不錯嘛,叫唐植桐是吧?他結婚了嗎?”胡局手指在桌面上點了幾下,沉吟片刻,問道。
“結婚了,他這次之所以來還車,也是因為他愛人那邊有張票,自己買了一輛。”蘇慶祥有一說一,將自己知道的毫無隱瞞的匯報給胡局。
胡局聽后點點頭,所有的事也串起來了:“小唐同志覺悟很高嘛,我記得他是咱們市局的委培大學生,讀什么系來著?”
“對,今年剛去的,在有線系593班。”堂堂一局之長,管理著好幾千人,蘇慶祥沒想到胡局竟然對唐植桐的情況這么了解,也得虧是羅志平和唐植桐一個班,否則這個問題他還真答不上來。
“嗯,不錯。這事就按小唐同志的意思辦吧。小唐同志為咱們單位爭了光,咱們也不能在這些小細節上掉鏈子。”胡局點點頭,也不知道是夸蘇慶祥了解的不錯,還是夸唐植桐不錯。
蘇慶祥匯報完,從胡局辦公室出來,心道:還是小瞧了唐植桐啊!
待蘇慶祥出了辦公室,胡局直接拿起電話搖了起來,接通后說道:“老顏啊,找到人了,是我們局的一位小同志,叫唐植桐,在郵電學院委培上學,有線系593班。”
“好了,我記下了,謝謝你老胡,回頭請你喝酒。”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不行,不行,這可不是你一句謝謝就糊弄過去的,就因為幫你找這個人,我們市局搞的人仰馬翻,你得來點實際的。”胡局在這邊討價還價。
“喝酒還不夠實際?”電話對面不同意了。
“我可喝不起你的酒,這樣吧,等年底的時候,你給我們市局批五百噸煤吧,我們照價付錢,一分錢都少不了你的。”胡局開出價碼。
“你怎么不去搶??你當物資局是我家開的??一百噸,愛要不要!”對面聲嗓高了兩度。
“這個小唐同志為人很低調,不想出名。老顏啊,你可別大張旗鼓啊,這個信兒值得再加點吧?我們人多,一百不夠分,兩百吧,大家都相互體諒一下嘛。”胡局也不惱,繼續爭取道。
“你他…你就是個土匪!”對面差點罵娘,說完徑自扣了電話。
胡局掛了電話,靠在椅背上,心里嘆了一口氣,今年冬天不好過,能借到小唐的光給大家搞點煤也不錯。
唐植桐對此一無所知,為了保暖和試驗圖紙上爐子的性能,他正在和泥,摻上干草的那種,用的都是空間里的東西。
弄完泥,唐植桐又從空間薅了些去年囤的磚塊,找了幾塊鐵條,按照圖紙上爐子的形狀,在小木屋里做了一個放大版的爐子,能放大鍋的那種,為了方便排煙,還貼心的弄了個磚塊的煙筒,直通屋外。
干完這些,唐植桐也不待爐子干透,直接塞上木柴,點上,效果杠杠的,就是整的屋里煙有點大。
煙也好解決,堵住爐口,讓煙順著煙筒出去唄,堵爐子就用熬蠔油的那口大鍋,然后里面盛上一鍋水,不用怕燒干。
干完這些,唐植桐才抽出空來洗洗手吃口飯。
唐植桐看看手表,還有個把小時就放學,顯然今兒是去不成學校了。
既然去不成,總得把木屋的保暖弄好,和泥可不只是為了壘爐子,還有糊墻。
若放一般的民房,恐怕不會有人用泥巴去糊,因為這玩意怕雨淋,但唐植桐做的這個不怕,也就寒冬時節用幾天,那時候沒有雨,只要不透風就行。
糊完泥,唐植桐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盡管丑了點、湊合了點,但遮風取暖是沒問題的,能用!
若不是有空間在手,事半功倍,就這點工程,唐植桐覺得自己得專心干個四五天才能完工。
眼瞅著就要小王同學下班的點,唐植桐洗把手,捯飭了一把儀容,將放在旁邊的外套穿上,然后將整個小木屋薅空間里,出了門。
“你這鞋上怎么都是泥啊。”剛一見面,小王同學打量幾眼丈夫,就問道。
“哦,學院里今天組織勞動了。”唐植桐謊話隨口就來,否則解釋不了這種細節。
“回去脫下來,我給你刷刷。”小王同學理解,這年頭各單位參加點勞動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之所以每次見面打量丈夫,并不是為了挑刺,而是因為在意。
“行,怪不得我看你越來越美了,原來是在賢妻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了。來,獎勵蘋果一顆。”唐植桐的甜言蜜語就如同謊話一般,張口就來,把小王同學哄的高高興興。
“討厭,又亂花錢。”雖然嘴上這么說,小王同學接過蘋果,然后遞到唐植桐嘴邊:“你先吃。”
感情需要經營,畫面一時比嘴里的蘋果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