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二合一)
“小唐,有人找你。”一輪投遞結束,唐植桐剛進支局營業廳,錢中萍就提醒道。
“謝謝錢姐。”唐植桐放下郵包,而找他的人聽到錢中萍話音后也站了起來。
“您是?”找他的有兩個人,一老一少,老的頭發灰白,少的有些眼熟,但唐植桐非常肯定自己沒有見過。
“你是唐植桐?”老人神色激動,手上的皮襖都散開了,也沒顧上收拾。
“我是。您是哪位?瞧著眼生的緊。”唐植桐一臉懵。
“小唐,要打電話嗎?”錢中萍還記得上次有人來找唐植桐后,小唐進門愁眉苦臉的樣子,拿起電話,只要唐植桐說個同意,立馬打電話搖人。
“謝錢姐,再等等。”唐植桐心下也踟躕,自己不欠外債了,也沒得罪人,觀望一下再說。
“我叫唐文邦,你爸是不是叫唐武國?”老人一邊說,一邊從皮襖里往外掏證件,拿到證件后,可能嫌皮襖礙事,直接扔在了地上,有些顫抖的把證件遞給唐植桐:“你看看,這是我的證件。”
唐植桐此時已心有所感,信了三分,待接過證件后查看,一本工作證,帶照片的那種,一張探親的證明信,都是東北某林場的。
仔細看過后,唐植桐覺得老爺子沒必要千里迢迢跑來逗自己玩,心下已信了七分,試探的稱呼一聲:“大伯?”
“哎!哎!多少年了,終于找到你們了!”在唐植桐喊出大伯的時候,唐文邦老淚縱橫,上前抓住唐植桐上下好好打量起來,“好小子,不錯,不錯,長得人高馬大的。”
唐文邦手勁很大,但唐植桐樂呵呵的受著,此時已信了十分,感情騙不了人,奶奶的心愿總算是完成了!
錢中萍看到這,悄悄地放下了電話。
“念斌,過來!叫哥。”好大一會,唐文邦才緩過勁來,把旁邊的小青年拉過來吩咐道。
“哥!”小青年沒唐文邦那么激動,咧開嘴干脆的叫了聲哥。
“哎!”唐植桐也麻溜的答應下來。
“這是你小姑家的老二,叫蘇念斌,初中畢業在家沒事干,被我給帶過來的了。”唐文邦抹把眼淚,平靜下情緒,給唐植桐介紹道。
“大伯、念斌,我先打個電話。馬上到飯點了,咱先回家,慢慢說。”面對至親,唐植桐毫不猶豫的發出邀請,并將大伯來的事打電話告訴王靜文,讓她方便的話回家一趟。
打完電話,唐植桐遞過五分錢,跟錢中萍說道:“錢姐,麻煩幫我跟鄭所請個假,我明天不過來了。”
“好嘞,有事隨時招呼。”錢中萍收下錢,從柜臺里出來,撿起唐文邦扔地上的皮襖,遞給唐植桐。
唐文邦拒絕了唐植桐叫人力車的建議,皮襖搭在唐植桐自行車上,爺仨就這么邊聊著邊往回走。
“三十年了,我回老家了三次,前兩次都沒找到埋下的信。這次聽說鬧糧荒,晚上也睡不踏實,就又回了一次。”唐文邦說起其中緣由。
“不對啊,大伯,我前陣子回去,還問鄉親們呢,他們說咱唐家沒人回去過啊!”唐植桐一愣,還以為自己回去的最早,大伯在此之前竟然回去過兩次?
“狗屁的鄉親!哥,他們連姥爺的墳都給刨了,不敢告訴你,糊弄你呢。”說到這,蘇念斌憤憤不平道。
“臥槽!沒多大仇吧?他們怎么能這樣?”唐植桐聞言大為吃驚。
“有些事不怪他們,但他們不該瞞著你!”唐文邦老成些,語氣里也充滿無奈與滄桑,“我前兩次回去都有埋幾塊銀元,那幾個人前陣子刨墳,見錢眼開,就給密下了。你回去的時候給重新起了個墳頭,我親手埋的你爺爺,我知道位置,那位置不對,但他們說就是這,我挖了挖,不光沒有你埋的,我埋的也沒了,就起了疑心。”
“那您是怎么辦的?”唐植桐追問道。
“前些年在東北幫了些人,其中有一個在咱老家工作,我就求上了門。人家幫忙調查才知道的真相。還好,東西沒扔,我就按照你留的地址找來了。”唐文邦拍拍唐植桐肩膀,感慨道:“還好,總算找到你們了!”
“那他們…”唐植桐說了半句。
“放心吧,好過不了。”唐文邦咧開嘴,點到為止,臉上又有了笑容。
有些事,你懂,我懂,唐植桐點點頭,跳過這個話題,“這些年,您在那邊過得還好吧?”
“還好,白山黑水,只要人勤快,就餓不死。就是冬天忒冷,我們回老家的時候,那邊還穿著皮襖,到這就得脫了。”唐文邦也默契的跳過那個話題,“你長得像你爸。都說外甥像舅,你瞅瞅,念斌跟你是不是有點像?”
“您還別說,還真有點,怪不得第一眼我就覺得有些眼熟,但我看您就眼生點。”唐植桐打量了蘇念斌幾眼,倆人長相還真有相似的地方。
“不怪你,我長得像你爺爺,你又沒見過。你爸長得像你奶奶,脾氣也像。”唐文邦樂呵呵的給唐植桐解釋。
“嘿嘿,我媽也說我長得像奶奶。”
“你有幾個兄弟姐妹?那個…家里都還好吧?”唐文邦沒忍住,忐忑的問道。
“我下面還有兩個妹妹,本來還有個老三,沒站住,月子里就夭了。”唐植桐說完,欲言又止,但這事瞞不住,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奶奶前兩年冬天沒熬過來,我爸肺癆,大夫說治不了,去年春上沒的。”
“唉…”唐文邦嘆了一口氣,沉默一會,才開口:“跟我猜的差不多,要是武國好好的,怎么可能留你的地址呢?”
“奶奶和我爸一直挺想念您和小姑的,奶奶想過回去看看,可年齡大了,不適合長途跋涉,我爸身體也一直不好…他們臨終前都囑咐我一定要回去一趟,等我參加工作,寬裕些才…”唐植桐想了下,還是跟大伯解釋了一句。
“我懂,我懂,不怪你們。”唐文邦拍拍唐植桐肩膀,安慰道。
“人有生老病死,您看開些。”唐植桐同樣寬慰大伯道。
“人生七十古來稀,你奶奶能活到六十多,也算喜喪。我快五十了,沒啥看不開的。”唐文邦勉強笑了笑,像是在回應唐植桐,又像是在自我寬解。
話雖然這么說,但來到唐植桐家,進了正房,看到親媽和弟弟掛在墻上的照片,唐文邦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媽,媽,兒子來晚了!”
“媽,孩子他爸,大哥來了,咱家終于團圓了。”張桂芳也忍不住跟著哭。
蘇念斌哪見過這陣仗,手足無措的想拉起自己大舅。
“媽,您別哭了,團圓是好事。您接盆水,我給大伯擦把臉。”唐植桐理解,但還是要一個個勸。
“大伯,您注意身體,奶奶看著呢,肯定不希望您這么傷心。”唐植桐拿過一個板凳,和蘇念斌一起把唐文邦架到板凳上坐下。
盡管有人勸,但唐文邦依舊哭了有二十多分鐘,把心里的悲傷宣泄出來,等唐鳳珍、唐鳳芝、王靜文一個個進門,唐文邦情緒才收了一些。
一家人自是免不了一番介紹認識。
“大哥,事先不知道你來,我們也沒準備,午飯簡單吃一點,晚飯咱再吃豐盛些。”午飯簡簡單單,時間上來不及置辦,張桂芳滿懷歉意。
“都是一家人,千萬別客氣。現下糧食緊,可別鋪張,這就已經很好了。”唐文邦指著飯桌上一盤炒菜,兩盤咸菜說道。
姜絲炒疙瘩咸菜絲,唐文邦吃的很香,差點又流淚。
吃著咸菜,唐文邦對唐植桐吩咐道:“桉子,你炒的咸菜跟你奶奶炒的很像,得空給我炒點咸菜吧,我帶回去給你小姑嘗嘗。”
“行,一定給您多炒點。”唐植桐點頭答應下來,咸菜不難炒,但確實是唐奶奶手把手教的。
咸菜疙瘩洗凈切絲,泡涼水攥干備用,老姜切絲備用,熱鍋下油爆香姜絲后再下咸菜絲翻炒,炒干水分即可出鍋。
咸菜與老姜比例在3:1的樣子,姜暖宮,適合小日子沒走的小王同學吃,所以唐植桐才炒了這種咸菜,沒想到勾起了唐文邦的回憶。
飯后,唐植桐帶大伯和表弟去了趟理發店,十多天的車馬勞頓,兩人頭發像是搓了靜電一般,唐文邦更是胡子拉碴,頗為憔悴。
過了二月二,理發店里客人并不多。洗頭、理發,順帶給唐文邦刮個胡子,倆人精神了不少。
理完發,唐植桐又帶二人去泡澡,自從家里有洗澡間以來,澡票就沒再動過。
“桉子,我在車站寄存了點東西,騎你自行車過去一趟,你放心吧?”洗完澡出來,唐文邦問唐植桐道。
“瞧您說的。這我有啥不放心的,我只擔心您迷路。”唐植桐自然放心,掏出車鑰匙。
“路在嘴邊,我打聽著去。”
“咱剛走的這條道叫市大街,沿著一直往西,在第二個大路口往北拐,過了城門樓子就是火車站。”唐植桐大概給唐文邦說了下路線,確實不遠,幾公里而已。
“桉子,你大伯呢?”張桂芳買了只雞,正在院子里收拾,看只有唐植桐推著王靜文的自行車,后面跟著蘇念斌,就開口問道。
“大伯去火車站拿東西了,一會回來。您放著,我收拾。”唐植桐開口道。
“妗子,我來,這個我熟。”唐植桐把小王同學的自行車鎖好的空,蘇念斌挽挽袖子直接上手,熟練的燙雞、拔毛。
“嚯,在家沒少干啊。”看著蘇念斌麻溜的動作,唐植桐在一旁看熱鬧,沒有搭把手的意思。
“你這孩子,也不搭把手。”張桂芳批評了唐植桐一句。
“妗子,沒事,我自己就行。在家常干。”蘇念斌麻溜的拔毛,也不嫌燙,更沒有讓唐植桐搭手的意思。
“聽這話,你們那邊生活不錯啊,雞還能常吃?”會說的不如會聽的,唐植桐從蘇念斌的話里聽出了其他東西。
“是雞,也不是雞,大舅說叫榛雞,我們都叫飛龍。桉子哥,你知道飛龍嗎?”蘇念斌把雞硬毛拔干凈,又眼疾手快的拔絨毛。
“飛龍啊,聽說過,聽說燉湯味道很好。”唐植桐確實聽說過,八珍之一,有“天上龍肉”之稱,但早早被列為保護動物,無緣一嘗。
“確實不錯,你這回能自己嘗嘗了。大舅去年冬天聽說關內缺糧,從那以后,我們打到的飛龍就都風干存了起來,這次一股腦都帶來了。”蘇念斌嘿嘿一笑道。
唐植桐聞言,一時語塞。
什么叫至親?唐文邦就是至親。
不僅三次千里迢迢尋親,而且在沒找到親人的情況下提前做了儲備,這種行為殊為難得。
小王同學也很難得,指著晾衣繩上的兩床被子,偷偷跟唐植桐說自己拿出了陪嫁的被子,打算曬一下給大伯和表弟今晚蓋。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唐植桐沒惜力,打算做個老三樣,但沒魚,只能燉個雞、燉個兔子,打算再做四個,湊六個菜。
唐文邦回來的很快,說什么也不讓唐植桐再做了,好說歹說,又嘣了個生米,唐植桐借口不會做飛龍,又讓大伯教自己吊了個飛龍湯,再加上中午吃的兩樣小咸菜,勉強湊了六個菜。
晚飯,唐植桐拿出上次喝剩下的茅子和汾子,給大伯倒了一杯茅子,結果唐文邦喝不慣那個味,換了汾子。
爺倆干出來一瓶,蘇念斌看著酒饞的直流口水,怎奈唐文邦有言在先,不讓蘇念斌喝,他只能直勾勾的看著眼饞。
一家人邊吃邊聊,聽唐文邦講述過去的事情。
當初娘四個為何分開,老太太和唐武國從沒談起過,唐植桐從唐文邦嘴里知道了原委。
小鬼子占領泉城,不少人逃難,有傳言說北邊大帥愿意接收難民,且不收火車票錢,一家人就跟隨著難民搭乘火車北上。
火車上人難民很多,唐武國想大便,被其他難民在停車時趕下了火車,一泡屎還沒拉完,火車就開了。
唐文邦說自己眼瞅著跟母親分開,也眼瞅著從另一個方向烏泱泱涌過來大批人群,一家人就這么被沖散…
后來才知道,北面之所以有難民南下,是因為小鬼子炸了北邊大帥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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