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上午,剛下了第一節課。
紀元海正在和馮雪說話,忽然聽到有人叫輔導員的稱呼,便抬起頭來看輔導員過來班級這邊有什么事情,畢竟紀元海是班長,有什么事情都是他和輔導員溝通。
輔導員正在門口,身邊還有幾個人,他們正在一邊走路一邊說話。
紀元海第一眼就看到了岳峰,他正在板著臉跟輔導員說話。
是有什么事情來省大學,還是說…
紀元海心中有些揣測。
不過岳峰僅僅是從門口經過,看上去的確是有正事,他也不好自我感覺良好地去打招呼。
更不用說,岳峰可是給他一個評語“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然后掛斷了電話,雙方搞不好以后就不往來了。
他來省大學,應該跟紀元海沒多大關系吧?
等到輔導員和岳峰等人越過門口,漸漸遠去,馮雪疑惑地問道:“岳峰怎么跑省大學來了?他那個工作單位跟教育系統可不對口。”
“興許是有別的事吧。”紀元海說道。
馮雪點了一下頭,又說起別的話題。
周恒、白成志、趙有田三個坐在另外一排。
趙有田正在整理自己的課堂筆記,白成志在學習方面沒有這么努力刻苦,無意中回頭一看周恒似乎正在看紀元海和馮雪,頓時臉上露出笑容。
伸手戳了一下周恒:“喂。”
周恒詫異地回頭:“呃?怎么了?”
“還沒死心啊?”白成志笑道。
周恒疑惑看著他:“你說什么?”
“還裝,剛才看誰了?”白成志笑著問道。
“班長啊。”周恒回答。
白成志嘿嘿一笑:“還裝?你看的是班長嗎,我都不好意思點破伱!”
周恒很坦然:“是班長啊。”
白成志見他表情坦然,一點都不心虛,反倒是有點懵了——你不是心有不甘看馮雪嗎?你看班長干嘛?
“你看班長干嘛?”
周恒心說:剛才岳峰來了,我看看班長是什么想法,有什么舉動啊,免得錯過了機會。
不過,這些話有點不好跟白成志說,雖然同樣是好朋友,白成志是領著大學生補助、等畢業安排工作就把老婆孩子接到工作單位分配的福利房里面去,然后接下來一輩子按部就班過好日子的人。
他并不想太過于積極地往上爬,也并不理解周恒為什么這么鉆營。
周恒想了個說法:“我是看咱們班長什么時候學習,咱們班里學習最好的就是趙有田…班長學習時間真不是太多,周末還特意找輔導員請假外出,經營芳草軒,他學習成績還是名列前茅。”
“啊?”趙有田聽到自己名字看過來,又默默聽完周恒的話,說道:“李教授說,班長如果專心學習,必將是一個了不得的學者,他的記憶很好,領悟特別快,反應也很快。”
白成志點頭說道:“像是班長這樣的,無論是干哪行都是一頂一的,咱們只能跟著后面仰望了。”
周恒也是點頭,抬眼看見輔導員忽然又從門口出現,招手喊紀元海出去,頓時想起剛才岳峰跟輔導員一起經過。
周恒心里一動,也站起來:“我得去上個廁所。”
白成志疑惑:“都眼看快上課了,你還上廁所?”
“嗯!”
周恒點點頭,跟在了紀元海身后。
紀元海被輔導員叫了一聲,就明白自己剛才的揣測還真不是錯覺。
今天板著臉、一臉公事公辦的岳峰,還真有可能是找自己來的。
好家伙,人家大姑娘搞這一套叫傲嬌,還算有點情趣,你這算什么——他顯然是抹不開面子跟紀元海道歉,有可能需要紀元海或者感覺紀元海說的沒錯。
紀元海起身走向門口,剛到門口,就看見周恒快步走過來,也跟在了自己身后。
他也夠心思靈動的,顯然是看到岳峰來了,也過來看看。
“元海,你跟我來…”輔導員說道,又看向周恒,“周恒,你有事?”
周恒輕咳一聲:“那個…我就是過來看看。”
輔導員微微皺眉:“不是什么大事,應該用不著太多人,你還是回去上課吧。”
周恒看向紀元海。
紀元海笑了一下:“行,你跟著我吧。”
周恒頓時松了一口氣,露出感激神色。
輔導員詫異:“元海,你可能不知道,這件事不是我,是剛才那位…”
“我知道,岳處長是吧?”紀元海笑道。
輔導員也是明白過來:“對,是這么回事…你既然知道,那我就不多說了,跟我去辦公室吧,岳處長等著你呢。”
“沒別人?”一行三人到了辦公室門口,紀元海問了一句。
“沒有。”輔導員回答。
紀元海看向周恒:“你先在辦公室門口等一下,我們先說完正事,我再讓你跟他見面。”
周恒連忙點頭。
他是想要到岳峰面前混個臉熟,可不是自以為是,真敢去摻和到正事里面。他自問沒有班長的能力和手段,也遠遠不得信任,要是胡亂湊上前去,人家肯定會厭惡他亂湊熱鬧。
紀元海推門進了辦公室,隨手關了門。
岳峰正在椅子上坐著,辦公室內果然沒有別人。
見到紀元海來了,岳峰立刻站起身來,臉上帶著喜色,隨后又有些尷尬。
“元海…”
“岳哥,今天怎么來省大學了?有什么事?”紀元海若無其事地問道。
岳峰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嚨:“嗯,是有事情要來省大學。”
“剛好看見你,就跟你招呼一聲。”
紀元海點點頭,笑了一下,自己拉個椅子坐下。
岳峰也跟著坐下。
兩人面對面,一時間都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岳峰才開口說道:“我爺爺在世的時候,曾經跟我說過,無論什么時候,都不適合把自己家事公之于眾,任由別人評說。”
“那是絕對出力不討好,而且極容易淪為笑柄的事情。”
“我感覺說事情歸說事情,涉及到家庭內部的一些紛爭和矛盾,還是不應該…”
這算是他自己的一個理由,顯然不是給紀元海道歉,而是告訴紀元海…我之所以生氣是有原因的,你諒解一下吧。
紀元海對這種說法并不在意,自從岳峰掛斷了電話,他已經做好了跟他徹底斷掉聯系的心理準備。
若不是孟奇后來提出的,孟家要和岳峰保持相對較為良好的關系,送紀元海一個“功勞”,紀元海對于這方面的關系,也并不抱有太大希望。
紀元海看著岳峰,開口淡淡說道:“岳老爺子的話,當然是至理名言,我也是心中贊同的。”
“有些男人喝醉了酒,將家里些許丑事告訴酒友;某些長舌婦坐在樹蔭下,將家里長短也告訴鄰居,都是平白惹人笑話的不智之舉。”
“要想有所成就,修身養性齊家,這是必須要做到的。”
岳峰聞言,面上一喜,忍不住站起身來:“元海,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就好了!我當時也是一時沖動,說了不該對朋友說的話!”
紀元海抬起手,示意他坐下。
“岳哥,你別著急。你看看你現在這個身體,臉都是蒼白的,眼圈都是黑的,有些事情急是急不來的,你先保重自己的身體再說吧。”紀元海說道。
岳峰嘆了一口氣,回想這一段事情的林林總總,疲憊之色真是遮都遮不住:“元海,我倒是想要歇一歇,不著急,可是別人是不會給我這個機會的。”
“就說前段時間,有一個我爺爺以前帶攜過的,如果我不在那幾天之內登門拜訪,把關系續上,那么以后就很難再說有多少情面。”
說完之后,長嘆一聲,伸手捏了捏自己眉頭。
紀元海等了一會兒,待他平復心情,說道:“岳哥,咱們還是說事情吧;有關于之前岳清的事情,你可能不喜歡聽,可我還是要跟你說。”
“你如果還是聽不下去,我想今天咱們也沒有必要再繼續了。”
說到這里,紀元海看著岳峰,意思是你要不要聽,真不要聽今天就別談了。
岳峰苦笑一聲:“你說吧。”
“他的確不是個東西!”
紀元海有些意外,心說岳峰之前對岳清還沒說過這種程度的重話,頂多說他不成器,不像樣子,怎么今天直接罵起來?
“岳哥你既然要聽,咱們還得從剛才說的話說起,岳老爺子說的話本意是修身養性齊家,然后家庭內部團結和睦,不需要別人插嘴和挑撥。”
“但是,現在跟之前可不一樣。岳老爺子能做到一言九鼎,在家中說一不二,他要把誰放出家外,全家都不能阻攔;他要做什么事情,全家都必然聽令。他老人家已經做到了‘齊家’,號令如一,團結一心,和睦友好。”
“岳哥,你現在做到‘齊家’了嗎?”
“若是你已經做到‘齊家’,那么我跟你說你家庭成員有問題,那是我挑撥是非,我不安好心…但是現在么…”
紀元海平靜地看著岳峰。
岳峰的臉色并不好看,也不知道紀元海說這些話他不愛聽,還是被紀元海說的話命中了要害。
他忍不住又清了清喉嚨,略有些沙啞:“元海,你繼續說,我想聽一聽你的見解。”
紀元海便直言不諱:“岳哥,現在的岳家心不齊,你還沒有做到‘齊家’;若是現在單純地湊合著得過且過,不許別人提起你家內部的事實矛盾,那么就是受了傷捂蓋子,任憑傷口流血腐爛。”
“像是岳清這種品德敗壞的人,你若是不能管住,必然遺禍無窮。”
“至于你說的岳清和孟昭英的婚事,那更是絕不可能成功、也絕不應該成功。”
岳峰的臉色有點青,他心里面是不太高興的,也真的不愿意聽紀元海說的這些話——一是顯得他約束不了家人,比較無能,二是紀元海再一次直言不諱,說起他家中事情。
但是他理智尚存,又不是愚蠢,經過之前二叔岳偉國一家的催促,經過岳清損毀爺爺生前心愛之物、全無孝心與顧忌,他已經對岳清極為失望,且意識到二叔一家當真不甘寂寞,有機會絕對會把他給掀翻。
岳清娶孟昭英這件事,連岳峰也不希望成功了。
也對,今天就是專門來找紀元海商議這件事情的…
岳峰將心頭的些許不快放在一旁,組織一下語言:“元海,你說的也有道理。”
“你不知道,岳清這家伙多么肆意妄為,爺爺生前從你手里買的那盆隆昌素,他居然敢砸爛了;我二叔還說什么這盆花是我踢了岳清才爛的,這盆花去追隨爺爺了…”
“我現在深深感覺到,他們的確是不可靠,岳清更是惹是生非,絕對不可信,不應該讓他娶到孟昭英這樣的好姑娘,也不應該讓他們多孟奇這樣一個強援。”
“孟家如果跟他們聯系上,看似對岳家是好事,實際上只會加劇內斗,不會是什么好事。”
紀元海聽到岳峰這么說,也是吃了一驚。
岳千山老爺子這樣的英雄人物,逝世之后,居然有岳清這個不孝子孫砸他遺物?岳偉國還庇護岳清,推卸責任給岳峰?
這一家人,連飲水思源都做不到,連父親、爺爺都不敬重,已然是岳家最大的內部隱患。
難怪岳峰態度改變這么干脆,原來是被他們這一家給搞破防了。
“岳哥,你既然也這么想,那我們就是一樣的。”紀元海說道,“這件事直接中斷,不就行了?”
“可我是跟他們家當場達成一致的啊,現在他們家催促我,讓我去找媒人、找孟奇,落實這件事。”岳峰一臉為難,“我要是跟他們說這件事不辦了,理由怎么說?”
“他們家還不得炸鍋啊?我這剛好不容易穩下來的局面,一下子亂了,我都不敢想會變成什么樣!”
說到這里,他眼巴巴看著紀元海。
“元海,我現在真是進退兩難。”
“你有什么想法沒有?”
紀元海點點頭:原來岳峰來之前就已經不準備促成岳清和孟昭英的婚事,只是進退兩難。
這一次是來找我想辦法出主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