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
紀元海一時是真沒反應過來,隨后才意識到這個衣服多有補丁、胡子亂糟糟的老人是一位道士。
仔細端詳,他的確有著發髻,只不過因為年老、頭發稀少,被一根竹棍頗為艱難地攏住,因此并不分明,恰如“渾欲不勝簪”。
“道長您好,我并非是修道的,因此當不得您道友的稱呼。”
紀元海站起身來對這位老道士說道。
老道士也站起身來,伸手又請紀元海坐下說話。
紀元海站起來說話是表示尊老,他請紀元海再坐下,是不想倚老賣老。
“因為您說的西游記故事,我感覺您是天生聰慧機敏的人,有言說,有人常年修道不知道,有人混跡紅塵道在身,因此我冒昧稱您一句道友,還望見諒。”老道士對紀元海說道。
紀元海連忙回應:“您客氣了,我也不過是偶爾看幾本閑書,亂說幾句話談笑,哪有什么聰慧?”
老道士說道:“雖然是談笑,可真有智慧。”
“那西游記崇佛毀道,說什么念一次佛經,就能永不墮地獄…”
老道士顯然是對西游記極有怨念,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
他之所以剛才忍不住跟紀元海說話,主要是因為紀元海把孫悟空拜師學藝到歸佛門這一段說成是處心積慮的安排,他就高興了——就知道這群和尚不干好事,從拜師開始就已經準備讓孫悟空進佛門,分明是耍猴嘛。
紀元海微笑聽著,也不發表什么意見。
他談西游記,不過是跟宮琳、馮雪說著玩而已,對佛、道還真沒什么感覺,哪邊也不盲信。
等了一會兒,老道士要坐的火車進站,他才匆忙給紀元海說了自己道號叫做澤亮,是準備南下去拜訪老友。
待這位澤亮老道長坐火車去了,宮琳才小聲說道:“真沒想到出家的道長對西游記這么不待見,幸好我沒多說什么,如果跟他說我要演西游記,那多尷尬。”
紀元海笑道:“澤亮道長也是有感而發,為人還是挺和氣的,還不至于對人口出惡言。”
也因為老道長這么一摻和,紀元海的隨口西游記陰謀論,倒像是被人贊同了一樣,接下來宮琳和馮雪都順著紀元海的說話探討起來。
靈臺方寸山是靈山,斜月三星洞是大雷音寺,那么菩提祖師的真實身份又是誰?說起來也是,菩提本就是佛門象征意義十足的詞語,其意為智慧、還是外來翻譯的詞語,菩提祖師這名字在道門,簡直就像是一個華夏戲劇故事里面、唱戲的薛平貴突然叫做湯姆遜似的,壓根就不對勁。
說了一會兒后,馮雪了然說道:“老道長的話還真沒說錯,這掛羊頭賣狗肉,的確是挺讓人不痛快的,什么修道的吃小兒心肝,修道的喝尿…如果我們是出家修道的,也肯定是心里面不舒服。”
宮琳也是點頭贊同。
紀元海倒是又把話題拽回來:“不過是一本書而已,雖然是名著之一,指望作者把所有的細節都做到沒有漏洞,那也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本來就有偏向性,我們說的這些也是有一半是我們自己推測,跟真正的原著本意是不是符合,也沒有人能夠給肯定回答。”
宮琳說道:“你說的這些想法還是挺新穎的,我得感謝你給我了全新的視角,說不定拍攝西游記的時候能夠用上。”
紀元海連忙提醒:“可別用上,你就聽導演的,好好盡心拍,別自己亂加我今天的這些話!”
宮琳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馮雪在一旁笑道:“紀元海這么為伱細心講解西游記,你是不是得感謝一下他?”
“啊?”宮琳疑惑,隨后又點頭,“是應該感謝一下。”
正說著話,有工作人員喊道:“開往京城的列車馬上就要進站了!各位乘客準備好!”
坐火車去京城的人頓時都站起來,準備去等車。
馮雪這時候也是心情涌動,這兩天的愛情甜蜜,令初嘗滋味的她實在依依不舍。
念頭一轉,她看向宮琳說道:“看你,還端著架子,你一個演員,連表達感謝都不會嗎?”
“我幫你感謝元海!”
說著話上前一步,在紀元海和宮琳的驚訝目光中,擁抱住紀元海,小聲道:“我走了,保重!”
隨后又松開紀元海,提高聲音,讓宮琳聽到:“我替宮琳謝謝你!”
宮琳震驚地看著這一幕——是我太端著架子了?
還是說,一向高冷的馮雪,突然太熱情奔放了?
她怎么這么為我著想,還幫我道謝?
宮琳自然是不知道,馮雪也是情難自己,用她當個借口,臨別跟紀元海擁抱道別。
只是馮雪都這么說了,宮琳當真是沒辦法再“端著架子”了——馮雪是她的恩人,紀元海也是她的恩人,如今兩個恩人在眼前,她如果就這么厚著臉皮坦然承受,一點也沒有表示,那可真就是忘恩負義之人。
于是她也上前一步,學著馮雪那樣,張開雙臂抱住紀元海,口中感謝道:“謝謝你,紀元海!”
紀元海還是和她第一次如此親密接觸,一股淡然幽香撲鼻而來,又因為夏天衣衫單薄,清晰感覺到她身體凹凸曲線玲瓏,甚至彈性波動緊貼。
再想到她演戲時候那風華絕代、國色天香的模樣,頓時喉嚨就略有些干澀。
宮琳也是渾身不自在。
她尚未結婚談戀愛,也沒跟男人這樣擁抱過。
這時代的電影、電視劇大多為劇情服務,專門講愛情的很少,她出演的角色,在劇情之外也幾乎沒有感情線;只有一次演了感情線,跟男主角牽手一起走,對視一眼,就算是愛情成功,
跟紀元海擁抱在一起,感受到他堅實有力的身軀紅,嗅到身體氣息,她也真是紅了臉,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馮雪在一旁卻是吃了醋,伸手扯開她:“行啦,別抱了,抱不夠還是怎么著?”
“快走,趕緊上火車了!”
馮雪帶著滿臉紅暈的宮琳,兩人提著行李朝著站臺方向走去。
二十多步后,宮琳含羞地偷偷回頭看了一眼紀元海,見到紀元海正目光灼灼看著自己,頓時臉色更紅,又不好意思地轉回頭去。
然后兩人的背影漸漸遠去。
把她們兩人送走,紀元海走出火車站,看著天空陰沉沉,似乎要下雨,心里面似乎也沉了一塊雨云。
“有壓力了啊…”
來這世上走一遭,總不能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
就算是最后真的有遺憾,那也必須是自己已經嘗試過,真的是沒有辦法之下的情況!
回到芳草軒繼續經營,當天結束了營業后,王竹云、劉香蘭、劉詩蓮重新回到小院。
說起馮雪和宮琳這一次到來,王竹云和劉香蘭都是一個態度,雖然有點麻煩,但是有馮雪在解決了曹老板帶來的麻煩,還獲得二十萬收入,還是挺好的。
陸荷苓笑吟吟看著聽著她們說話,只是跟紀元海對視的時候眨了眨眼——馮雪來了三天時間,除了當天沒出去,第二天、第三天出去都是跟紀元海一起,尤其是陸荷苓還已經知道馮雪對紀元海的感覺,所以這里面她感覺就有點不尋常。
紀元海笑了笑,算是回應。
真要跟別的女人發展到實質關系的時候,他會跟陸荷苓說的,現在還真是差的有點遠。
第二天一早,紀元海舒展身軀起了床,又恢復了正常的生活節奏。
中午時候,馮雪打來電話,跟紀元海報了平安,已經回到京城家里。
可能是因為家里有別人,簡單說了兩句之后,馮雪就掛斷了。
下午,曹老板一臉笑容來到了芳草軒,見到馮雪不在,膽子就大了很多,一口一個“紀老弟”,跟紀元海稱兄道弟。
紀元海在他的堅持下,也是改了口,叫他“曹哥”。
兩人也是“相談甚歡”,至少紀元海不準備得罪人,這個曹老板也是有心交好。
說了一會兒話后,紀元海對曹老板說道:“曹哥,有一件事我其實挺想問;但是之前馮雪在,我也知道曹哥你的難處,所以就沒當著她的面多嘴。”
“現在馮雪已經回了京城,我就問你一句。”
曹老板聽他說的這么客氣貼心,也笑著說道:“紀老弟,你這一片好心我算是知道了。有什么事情你想問就問吧,我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紀元海便笑道:“曹哥,我賺點小錢投資好麗來的事情,感覺也挺隱蔽啊,一般沒跟外人說起來過。”
“你又是京城的人,怎么就知道這件事了?”
曹老板說道:“哦,這件事啊,也算是機緣巧合。我有個晚輩,他是從南方倒騰各樣東西到京城的,家用電器,日用百貨塑料制品,還有服裝飾品,他也是想起來什么賺錢就倒騰點什么。”
紀元海聽他這么說,笑著捧一句:“那可得賺大錢了!現在心眼靈活從南方往這邊倒騰東西,有多少賣干凈多少!”
曹老板呵呵一笑:“也不見得,不過來錢快的確是真的。”
“整個北方這邊完全就是消費市場的海綿,有多少都能賣出去,畢竟大家都想過好日子嘛;原來用票買東西,現在不用票了,想買什么買什么。就比如好麗來,賺的不就是這個錢?要是沒這個機會,也賺不到錢——”
曹老板險些把心里面的話脫口而出,尷尬地看了紀元海一眼,見到紀元海好像不太在意,便又連忙說道:“噢,話題說遠了!”
“還是說回來我那個晚輩的事情,他在南方做生意,就認識了一個朋友,那個朋友是省城這邊的,說起來也算是圈子里面的人物,所以有時候一起吃個飯喝個酒,瀟灑瀟灑,也是在所難免。”
“他就是聽這個朋友說起來好麗來的事情,又聽到了紀老弟你的名字,后來回頭告訴了我。”
南方的朋友,花天酒地?
紀元海微微挑眉:“原來是岳清啊?”
曹老板頓時瞪大眼睛看著紀元海:“這…這可不是我說出來的!”
“曹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面吧!”紀元海說道,“我不當著馮雪的面問你,不就是因為我知道好歹,愿意為你著想嗎?”
“現在我自己猜出來了,也不可能去找岳清對質,我也不是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到這一步你知我知,就足夠了。”
曹老板喜道:“對對對,紀老弟,你說得對極了!”
“這件事說起來有點對不住紀老弟,但是咱們也因為這件事交情更好了,你說對吧?”
“那是,那是…”
紀元海口中應付著,心中閃過的是對岳清的幾分不快。
這人廢物無恥,縱情享樂,道德低下,沒惹到紀元海的時候,紀元海還是可以跟他虛與委蛇的。
但是自從他試圖坑紀元海的錢開始,那就是明明白白惹了紀元海;現在又泄露紀元海投錢給好麗來;如果再加上他之前盯上林湘容,雖然他不知道林湘容跟紀元海有親戚關系…
這混球已經是招惹了紀元海不止一次。
而岳清想要坑紀元海的錢,泄露紀元海投資好麗來的事情,又偏偏繞不開岳峰和岳家…說來說去還是那句話,人家終究是一家人,紀元海萬不可以期待別人主持公道。
進退有度,親疏有別,這個尺度,紀元海還是要掌控好。
這天曹老板走后,又過了兩天他要返回京城去,特意告別了一次。
紀元海也是會逢場作戲,口中稱呼著“曹哥”,目送他走出花鳥街。
曹老板走后兩天,花老板來到了芳草軒。
“元海,我剛從外面回來就聽秘書說曹老板最近來你這里了幾次,是不是催你交奇花異草?”
紀元海點頭:“是有這么回事。”
“交了嗎?”
“交了。”紀元海回答。
花老板頓時一臉惋惜:“可惜啊,早知道這么快就能有奇花異草,我也給你交一份定金了!”
紀元海笑道:“花叔,您現在又不急著要花草,這也沒多大必要。”
“這倒也是…”花老板又問一句,“今年的花卉展覽,你準備用什么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