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去哪兒吃飯?”
走出好麗來以后,周恒有些不確定地問。
紀元海看看時間,笑了一下:“找個飯店邊吃邊聊。”
好麗來這邊的事情,紀元海已經打電話告訴了陸荷苓,所以中午也不急著回去。倒是下午的時候需要回去一下,王竹云的店鋪往外出租,想要他回去看看、最后拿個主意。
紀元海和周恒兩人都有自行車,騎著自行車,穿過一條街,在一個環境干凈,比較安靜的飯店坐下,點了酒菜之后,不多時上漆,邊吃邊說。
“班長,你說那位岳處長…”周恒也是刻意壓低了聲音,說著,“今天那個意思,是愿意用我?”
紀元海點點頭,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周恒頓時臉上一片潮紅,興奮地倒了酒給紀元海碰杯。
“他就是那位岳千山岳老爺子的后人,是吧?”
紀元海又點點頭。
“我這是真遇上了!”周恒喜不自勝,再次確定好消息,他是再也沒有疑慮,眉開眼笑。
歡喜了一會兒,周恒又問紀元海:“班長,你跟岳處長是好朋友,以后也是…”
“嗯,差不多吧,咱們算是差不多的情況。”紀元海回答。
“那咱們現在應該做什么?以后又應該做什么?”周恒耐心請教,“班長你能跟我說說嗎?”
“咱們現在什么也不用干,就是好好學習;一切等到畢業分配工作再說。”
紀元海說道:“周恒,伱也不用妄自菲薄,不用擔心走不上快車道,咱們都是省大學政法系的學生,畢業之后本身就安排工作不會太差,升遷方面一般也不會有困難。”
“至于我們應該怎么做,到時候自然也就都明白了,說起來也不過就是隨機應變。”
周恒點點頭,一時間還是很難壓抑自己的心情激動。
紀元海跟他吃菜喝酒,過了一會兒后,周恒就明顯有些醉了。
“班長,我想跟你說句心里話!”
紀元海微微點頭:“嗯,你說,我聽著。”
“我…我傻嗎?我明知道馮雪看不上我,我還去追求她?”周恒嘴里舌頭晃著,吐字不清地說道,“你說…我傻嗎?我是真傻嗎?”
“整個省城大學,整個省城,她瞧得起誰啊?她一個都瞧不上,真正入她眼里面的就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你,班長…除了你去追求她,興許還有點希望,其他人哪有可能成功?”
“我十六歲考上省大學,我努力學習,拼命學習,以前親過嘴的女人我都不要了,我就要往上走…所以我得拼命抓住機會,哪怕是馮雪不可能,我也得試試,哪怕是朱芳芳跟我只不過是互相順眼,勉強算是談戀愛,我也得試試…我必須要往上走…必須…”
紀元海聽著周恒的這些話,看著他說著說著眼淚都下來了,便知道他已然是說到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周恒為什么這么急切地要往上走,為什么有這么強的危機感?急迫感?
整個宿舍里面八個人,有三個人急迫感最強。
一個是紀元海,他知道時代的機會在眼前,不抓緊機會賺錢投資,過幾年機會越來越少,所以他學習之余一直在努力投資,增加自己的家業資產資本,到如今已經成果斐然,儼然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商人,芳草軒和好麗來的名頭響徹省城,并且傳播外地。
另一個是趙有田,他困苦家庭出身,對于學習知識、改變命運有一種類似于饑民似的饑餓感覺,也正因為這種態度,他的學習成績一直是全班第一的優異,如今被李教授另眼相看,很大程度上已經改變了命運,而且越來越好。
最后一個,就是周恒。
按照所有人的認知來說,周恒完全不需要這么急切、這么勢利——他出身體制內家庭,父母本事不大,卻也不是普通科員,這是絕對不愁吃喝的家庭。
周恒卻是急切地謀劃自己以后的出路,從追求馮雪到追求朱芳芳,無一不是為了以后的人生加籌碼。如今被岳峰記住,他更是喜出望外,難以掩飾。他為什么這么急迫?那樣的家庭環境,如今的省大學學生身份,難道還不夠嗎?
借著酒意,也因為今天的高興,更因為對紀元海的信任,周恒終于說出了心中最大的秘密。
他對于未來的恐懼,那就是生怕自己終生不能前進,淪為自己父母那樣的人。
他不是厭惡父母,也不是不喜歡自己父母,只是他曾經親眼目睹多次父母對外人的卑微討好,點頭哈腰…他永遠也不要變成這樣的人,處在體制內的角落,晉升不動,卑微又可笑地活著。
紀元海看著周恒,見他說著說著,已經眼珠子通紅,淚流滿面,便知道他哪怕是醉了,說話也還是有所保留。
他必然有一塊傷疤,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對任何人說起。
那必然十分丑陋,也是他真正急切地追求更輝煌人生的緣故。
當然了,紀元海將周恒看作自己的好朋友,不僅不會將這個傷疤揭開,也不會去窺探詢問。
他只是陪著周恒吃了這一頓酒菜,讓他盡情地把心中苦悶釋放一些。
等周恒酒醒的差不多,兩人也就分別,紀元海回到了花鳥街。
哪怕是電話里面已經知道了大概情況,等到紀元海回來,陸荷苓、王竹云還是忍不住擔憂地詢問好麗來服裝商場的具體事宜。
紀元海又跟她們解釋一下后,她們也都放心下來。
“元海,那個胡紅偉找你。”蕭紅衣在門口叫了一聲,“據說是客人等急了,有點惱火。”
紀元海答應一聲,跟王竹云一起前往王竹云走出芳草軒,又跟胡紅偉匯合,一起走向今天要出租的店鋪——王竹云的店鋪,原山行店鋪,唐艷紅店鋪。
三人剛到門口,就見到一個禿頂胖男人滿臉火氣地走出來。
對著胡紅偉開口就叫:“你什么意思?我上午過來,等了足足一天,等到的就是這個結果?”
又對王竹云喊道:“房東,你上午也過來看了吧?也沒什么問題吧?沒什么問題咱們就趕緊把合同簽了!”
“我這一整天全耗在這里,還干不干別的事情了?”
胡紅偉也是連忙陪笑:“單大哥,您千萬別著急,就這一會兒,馬上就好。”
“您看,我這不是把房東喊來了嗎?”
那個肥胖禿頂的單大哥,也是等急了才發作一通,見到王竹云來了,還跟著一個紀元海,口中不滿說道:“來了是來了,可別又耍我一次!”
“要是今天簽不了這個合同,這個地方我干脆也別租了!”
王竹云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連忙說了幾聲抱歉。
說到底還是因為今天的情況特殊,這簽合同就耽誤了半天,還真是有點對不住這位單大哥。
肥胖禿頂的單大哥壓著火,說話總算是不那么沖了,眼睛看了一下紀元海:“你是誰?你是男房東啊?”
王竹云說道:“這倒不是,我這個店鋪是我自己的,可我對于很多地方都不是特別了解,難免有點不周全,所以我就找了這個花鳥街的一個朋友,幫我看看…”
“看看?你要看到什么時候去?今天能完嗎?”單大哥不滿問道,又帶著火氣,“你別告訴我,今天我耽誤這么長時間,就為了這一個人來看看!”
“那當然不是,如果合適的話,咱們馬上就可以簽合同。”王竹云說著,看向紀元海。
紀元海也知道自己應該開口說話了。
跟這個單大哥聊了聊,詢問他家鄉,通過聊天說話也知道他是做什么生意的,準備租下來開店鋪以后又做什么生意。
看言語表情動作,紀元海感覺他大概就是個普通商人,做的生意也比較正常,脾氣其實還挺好的。
像是今天租店鋪,耽誤了快一天時間,讓他這么等人,他生氣著急、說話帶火絕對是人之常情,換任何人來肯定也難免生氣。
“我看單大哥挺好的,竹云,你干脆就把合同簽了吧。”
紀元海說道。
王竹云也是放心了,點點頭拿來租房合同,一式兩份兩人簽名定下交錢。
都忙碌完了,又把細節談了談,單大哥也是口中忍不住抱怨道:“你看看,愣是耽誤我一天時間!到頭來什么事情也沒有!”
紀元海笑道:“竹云她是個姑娘,難免感覺缺點自信,這事情說起來也怨我,剛好有事外出,把這邊的事情都耽誤了。”
單大哥見他這么說,也不好說什么了,客氣兩聲,火氣基本已經沒了。
就在這時候,胡紅偉帶著自己行李往外走,口中招呼一聲。
單大哥頓時眼神一動:“哎,小伙子,你這帶著一堆東西就要走啊?剛才不是說好了這店鋪里面東西都是我的?”
紀元海解釋道:“單大哥你不知道,這位是省理工大學的學生,他是暑假來干活打工的,幫著竹云往外租房子。”
“現在房子租出去了,他當然也就得卷鋪蓋離開,總不能繼續住在這里。”
單大哥意外看了一眼胡紅偉:“他是大學生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