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雖然照全家福只有三個人有些奇怪,但看過其它自己跟父母合照的里昂,并不至于因為這張照片就多想,只是隨口問了一句道:
“這是什么時候照的照片啊?怎么全家福只有你在,沒有我們三個?”
“照相館的失誤而已。”
見里昂并沒有多想,安娜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氣,隨即聲線盡量平穩地回答道:
“當時我們拍照的時候,上一家人才剛走,收布景的人把全家福的牌子落下了,就有了這么一張照片。
母親雖然有些不滿意,想讓他們撤掉牌子重新照一張,但父親很喜歡母親在照片上的微笑,而且照相館的人愿意只收一半兒的錢,也就湊合著留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啊…”
一臉恍然地點了點頭后,里昂趴在床上咝咝地吸著氣,隨即不以為意地道:
“那我們仨呢?當時怎么只有你在?”
“因為玫蘭妮他們第二年才出生,而這張照片本來就是給我拍的啊。”
安娜打開相冊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一張背景相同的照片遞了過來,隨即笑瞇瞇地道:
“當初是社區公學的考試,你的成績全校倒數,我卻拿了第一名,媽媽問我想要什么禮物,我就說想要一張照片紀念一下。
喏,我胸口帶著的徽章,就是當時學校給第一名發的,雖然我也想拉著你一起照,但你當時鬧別扭,說自己成績不好,死活就是不肯一起照,最后沒辦法就只照了我們。”
“啊…我小時候這么倔的嗎?”
聽到自己小時候的糗事,沒有相關記憶的里昂不由得撓了撓頭,抬頭看了看安娜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那你當時不會很掃興吧?”
“那倒沒有,因為我其實是故意的。”
朝著里昂壞笑了一下后,病弱少女笑瞇瞇地道:
“小時候伱總喜歡和我搶東西,甚至連我的娃娃都要搶,但你跑的比我快,跳得比我高,身體比我壯實,連吃飯都比我多,我可討厭死你了。
幸好你當時特別淘氣,學習一直都很差,我總算還有一點比你強,所以就抓住那個機會,特意狠狠地氣了你一下,你才會鬧別扭不愿意跟我一起照相的。”
“你還真是…從小就這么記仇。”
有些無語地搖了搖頭后,趴在床上的里昂擺擺手攆人道:
“行啦,既然藥膏也抹完了,那你趕緊回去睡覺吧,明天咱們還要早起呢!”
“那我回去啦,你睡覺的時候也注意點,別再碰疼了。”
知道碰了會疼你還下手那么重!
“知道了知道了!”
學著妹妹的模樣白了她一眼后,里昂扭過頭看向次臥的小窗,背對著門隨口問道:
“對了,我的生日確定沒錯嗎?”?!!!
聽到里昂的問題后,正準備離開的安娜渾身一顫,隨即頭也不回地輕聲道:
“怎么可能會錯?你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了?”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遇見了一個據說算得很準的占卜師。”
趴在床上的里昂瞇了瞇眼,隨即打了個哈欠道:
“她問了我的生日然后一頓亂算,結果算出來的東西全都沒準,可能是覺得面子上掛不住,就非說我告訴她的生日不對…呵呵,簡直是三條腿走不穩路,非要埋怨路修得不平,你說好笑不好笑?”
“那要看你付沒付錢了。”
聽見里昂只是隨口一問,松了口氣的安娜重新恢復了平靜,笑著回答道:“你要是沒付錢,那就是她好笑,你要是付了錢,那就是你好笑”
“去去去,我看你才好笑!都這么晚了,趕緊回去睡覺吧!”
擺出“長兄的威嚴”,攆走了調侃自己的妹妹后,看著小窗戶倒影上松了一口氣,有些忙亂地推門離開的安娜,里昂的眉頭不由得死死地擰了起來。
雖然安娜掩飾得很好,但終究還是出現了一些不自然。
對于別人來說可能注意不到,但對于曾經和她朝夕相處幾個月,并且一起在地獄里熬了兩年的里昂來說,這些不自然的地方真的太過明顯了。
她有事在瞞著我…
按照安娜的性格,見到照片掉了之后,她多半只會說一聲“哎呀,怎么掉了。”而不是講那么大一通,后面更是停下收拾行李坐在床邊,像是刻意在給自己問問題的機會一樣。
還有,看她照片上的模樣,這起碼是七八年前,甚至更久的事了,但聽到自己的問題后,她卻連個回憶的過程都沒有,就直接給出了回答。
不過是寥寥幾句話,便把當年發生的事全部娓娓道來,一切都解釋得嚴絲合縫,幾乎沒有半點兒能夠質疑的地方,簡直像是事先已經排練過了無數次似的。
等后面問起生日的時候,小窗倒影上她那明顯嚇了一跳的表現,更是直接坐實了自己的判斷。
就像黑山羊說得那樣,星空之主出錯的概率幾乎為零,所以去水利公司那天確實是自己的生日。
而安娜奇怪的表現,證明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但她又出于某種原因,并不想把真相告訴自己,甚至已經提前編好了瞎話…
面對這些簡直呼之欲出的證據,上輩子飽經各種狗血情節熏陶的里昂,幾乎瞬間便產生了一個理所當然的猜測。
所以…我是被收養的?
泛起了這個頗為狗血的念頭后,心情異常復雜的里昂立刻翻身下床,躡手躡腳地走到打包好的行李前,取出那本舊相冊翻了起來。
然而看了會兒舊照片后,里昂重新扭過頭望向小窗,望著倒影上和父親一模一樣的黑頭發,以及和母親極為相似的英挺眉眼,一時間不由得犯了難。
就算收養的不是陌生人,而是表親的孩子,也不大可能同時擁有兩邊的特點吧?難道還是我想多了?
帶著一肚子懸而未決的困惑,里昂一直輾轉反側到后半夜,才勉強睡了那么一小會兒。
等到天剛蒙蒙亮時,雖然還遠沒有睡夠,但被安娜從睡夢中喚醒,得知馬車已經到了后,里昂只得迷迷瞪瞪地爬起來,扛起行李走到了老兵巷的巷口。
強撐著把行李塞進貨箱,又跟提前租好的馬車夫說了下地點后,才睡了一個多小時的里昂,便抱著同樣昏昏欲睡的弟弟妹妹鉆進了四人馬車。
而跟在后面登上馬車的安娜,看著他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的模樣,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地埋怨道:
“哥!你昨天不是睡得挺早嗎?怎么現在困成了這樣?”
“昨天…哈切…昨天晚上腦子有點兒亂…前半夜基本沒怎么睡…唔…讓我靠一會兒…”
身子隨著馬車的晃動往旁邊歪了歪,倚在了神色有些慌亂的安娜肩上后,確實困得要命的里昂虛瞇著眼睛,帶著三分的試探與十二萬分的認真,在她耳邊輕聲承諾道:
“放心吧…你不想說的事,哥都可以不問。
還有,你其實可以像我靠著你一樣,放心地依靠我…我向你保證,不管今后會發生什么,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