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晚一些,萊恩莊園主樓東側翼的套房里。
“托馬斯大人。”
畢恭畢敬地朝著金發中年人行了個禮后,負責招待里昂兩人的管家開口匯報道:
“兩位客人進了展覽樓后,先是把第三個人捆好放在了沙發上,隨即便進入譜系廳里,在里面呆了接近六個小時。
我們按您的要求統計了一下,被他們翻閱過的記錄差不多七十本,范圍主要針對最近六十年,內容則涉及年表、大事記、譜系錄、失蹤及死亡名單、產業報表等六個方面…”
別的也就算了,怎么還有失蹤及死亡名單?
“等等!”
聽到這里時,金發中年人皺了皺眉,抬手示意管家停止匯報,主動開口詢問道:
“你確定他們一直都在一樓,中途沒有上樓也沒有離開?”
“是的。”
年紀頗大的管家點頭道:
“在得知他們的來意后,我就把二三樓上了鎖,鑰匙一直由我貼身保管,并且讓兩名女仆在茶水間伺候,院子里也調了一名傭人去打掃落葉,他們如果離開過的話,一定會第一時間被發現。”
那應該是真的沒離開過…
看著老管家一臉篤定的模樣,金發中年人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所以…是我想多了?他們真的是來認親的?但如果只是來認親的,那他們這個組合也太奇怪了吧?
想了好半天也沒想明白,這三個人到底是來干什么的,中年男人只得低下頭,眉頭緊鎖地看向了手邊的訪客登記單。
國防大臣的女兒、清理局新入職的員工、還有參與過刺殺王女的亂黨,這三家哪個跟自家都不對付。
尤其是那個國防大臣的女兒,她爹是軍部里的改革派,也是第一個靠向王女的軍部高官,在上位之前就一直惦記著撬動自家的軍火生意。
這次刺殺事件里,那些該死的亂黨特意用了自家軍火公司流出的武器,多半就是看準了這個矛盾,想要給國防大臣遞刀子。
而情況也不出自己所料,在自家的影響下,專案組的人原本都準備忽視這個線索了,但那個國防大臣的女兒加入后,卻立刻就提出要順著武器來源調查。
幸好博比閣下反應得快,用妻子過生日為借口,請來大量舊貴族參加宴會,并在宴會上將調查說成了王女準備對舊貴族下手的訊號,暫時壓下了調查進度。
而如果不是他耍了這么一手,拖住了那個國防大臣的女兒,給清理證據和人都留出了足夠時間,這次自家的軍火公司必定會被狠狠咬上一口,硬生生扯走好大一塊肥肉!
想起那個足足發了十幾封調查函,死活非要咬著自家不放的女警察時,金發中年人的面色不由得微微一黑。
她爹是條又兇又黑的老狗,這女人的作風也一脈相承,一旦咬住人就死不撒嘴!
至于剩下的兩個人,亂黨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原本的口號,還只是把無能的王室趕下臺,并讓渡出主要權利,順便限制貴族的權力和在議會中的席位。
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兒,這些亂黨突然變得激進了十倍,甚至揚言王室和貴族都是褲襠里的虱子,早晚要被抓出來一把捏死!現在的它們已經是自家的死敵了!
還有清理局…
手指輕點著桌上的登記單,在里昂·萊恩的名字上,用指甲重重地劃了一道印記后,金發中年人擺手示意管家退下,隨即拿著登記單離開套房,通過相連的拱道去了莊園主樓。
“托馬斯?”
聽到敲門聲后,正在桌案上對著報表的年輕男人驚訝地抬起頭,一臉笑意地門口的中年人道:
“都這么晚了還沒休息?你原來是這么勤奮的人嗎?”
“博比閣下。”
開口問候了一聲后,面對看起來大概二十幾歲,最多也不會超過三十的年輕男人,眼角已經生了不少皺紋的托馬斯,卻異常恭敬地彎腰行禮道:
“您謬贊了,和您比起來,我這點勤奮實在是微不足道。”
“呵呵,不一樣的。”
招呼他進來后,年輕人笑意盈人地道:
“我之所以勤奮,是因為準備往上再走一步,不光要繼承大哥的爵位,還想著坐一坐家主的位子。
而你現在坐著長老席位、管著家族六分之一的財富、還兼任著對外交涉的代表,能守住這些就已經超出你能力的極限了,還這么努力做什么呢?”
看了看眉梢漸漸冒出冷汗的托馬斯,年輕人笑吟吟地道:
“托馬斯,最近你負責的事情,好像出了不少岔子啊?現在還工作到這么晚…是不是我給你安排的任務太重了?需要幫伱卸卸身上的擔子?”
“博比閣…博比大人…還請您聽我解釋…”
從對方的話語中,品味出了深切的不滿后,金發中年人連忙開口道:
“查爾百貨公司的事,我真的已經努力在做了,正常情況下那家公司肯定會被拖垮。
只是誰也沒想到,老查爾會搞出賣貨賠償這一套,把那些本該沖擊百貨公司的受害人,都綁在了他那一邊兒,搞得市政那邊也不敢下手。
而且發現情況不對之后,我也沒有干等著,而是立刻就聯系其它兩家策應,甚至想辦法請下了一頭圣靈。
只要那頭圣靈弄出大規模傷亡事件,路政局那邊有借口插手叫停查爾百貨的促銷,但那個清理局卻剛好…”
“行了,別解釋了。”
曲起指關節敲了兩下桌子,叫停了托馬斯的解釋后,年輕男人面色淡然地道:
“我當然知道你只是運氣太差,并不是真的蠢到無藥可救,不然你根本就不會有站在這里跟我解釋的機會。”
看著下意識地長出了一口氣的金發中年人,年輕男人微微瞇起眼睛,聲線微冷地強調道:
“但不管你是情有可原,還是迫不得已,終究還是辦砸了我交代的事!
托馬斯,告訴我,你到底還要多久才能拿下查爾百貨,弄到我要的東西?”
“快了!很快就能拿到!”
看著年輕男人瞇起的眼睛,托馬斯不由得神情一緊,滿頭冷汗地道:
“秤金教的圣靈被清理局處理掉了,其它類似的存在也被嚇住不敢出手,我們就改成了用普通人的方式解決問題。
查爾百貨老板的獨生女已經被我們綁了,現在就關在馬賽尼家的玫瑰莊園里,那個老頭現在雖然還在硬撐,但他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投降,把您要的東西交出來!”
“這樣嗎?”
辨認了一下金發中年人的神情,確認他不是在說謊或者搪塞自己后,博比·萊恩點了點頭,面色平淡地道:
“托馬斯,在這之前我就說過,對付像他那樣風浪里爬起來的商人,無論是商業手段還是行政壓制,都沒有最直接的暴力手段好用。
是你貪圖查爾百貨的資產,又擔心受到商會和議員的反撲,才請求我先不要動手的,但你繞了一大圈兒后,結果居然還是回到了原點…”
看著又抖了起來的托馬斯,年輕男人不由得搖了搖頭,有些意興闌珊地道:
“行吧,看在這些年你還算好用的份兒上,我原諒你這次的愚蠢,但你最好保證自己能夠說到做到,不然的話…就別怪我不念這些年的情誼了。”
“我…大概兩個星期…不!一個星期!最多一個星期,我一定把您要的東西拿回來!”
“你最好能。”
敲打完辦事不利的手下后,年輕男人低下頭,繼續翻起了軍火公司的報表,隨后開口問道:
“對了,你大晚上來找我,到底什么事?”
“啊?好事!是好事!”
聽到年輕男人的詢問后,金發中年人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連忙小心翼翼地上前兩步,雙手捧著登記單放在了桌子上。
“博比大人,這上面劃了記號的那個人,是清理局剛入職的新員工。”
清理局的新員工?
桌后的年輕男人眉毛一揚,拿起登記單看了一眼,隨即有些詫異地道:
“里昂…萊恩?清理局那個女人,居然從咱們家招了個新員工?”
“不是的,那個人是黑發,而且祖籍萊恩郡,應該只是同姓而已。”
簡單講了下里昂的情況后,金發中年人神情有些亢奮地道:
“但這個人今天來拜訪過,說是懷疑自己的先祖,可能跟萊恩家有某些淵源,似乎有認親的意思。
而您的‘那個’能力,正好能夠絕對控制自己的血脈和下屬,所以只要我把他列進族譜里,您就能在那個清理局里埋下一顆釘子!”
清理局的員工…來我這兒認親?
聽到托馬斯的話后,年輕男人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手指也開始不自覺地輕戳桌上的登記單,開始懷疑清理局那邊兒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畢竟一個剛加入清理局,實力還不強的員工,又主動上門兒來認親,主動踏入了自己的“權能”范圍之內,這簡直就是從天而降的餡兒餅,機會好得有些過分了。
但這種送上門的好機會,會不會其實是針對自己的陷阱?比如…唔…這個可能好像更低一些…
回憶了一下某個紅毛女恐怖的戰績后,年輕男人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翹,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多疑和異想天開。
還設陷阱…自己這么多年一直都這么老實,幾乎從不在萊恩家以外使用能力是為了什么?
以那個女人的實力,只要遭到了她的懷疑,乃至于被她盯上了的話,就算是降臨的真神也要被打得滿頭包,弄不好被直接干掉都有可能!就自己現在這個水平,也配讓人家花心思設陷阱?
“行,記你一功!”
嘲笑完自己的多疑后,年輕男人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些許笑意,開口對滿眼喜色的中年男人道:
“如果真能辦成這件事,讓我在那個清理局里埋下釘子,除了穩住你的位置之外,我還可以給你一些超乎想象的獎勵。
除了年輕的外貌不能給以外,更加健康的身體,更強健的機能,甚至額外的壽命,這些都可以給!”
“謝謝博比大人!謝謝博比大人!”
“不用謝我,這是你應得的。”
看著面色漲的通紅,臉上滿是狂喜的托馬斯,年輕男人笑道:
“犯錯了要接受懲罰,辦對了事自然也該有獎勵…不過這件事呢,我并不準備直接出面。”
盯著金發中年男人看了看后,年輕男人咧了咧嘴角,笑瞇瞇地道:
“我的能力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我準備給你一部分‘支配’的力量,讓你擁有控制那個里昂的能力,做我和他的“中間人”。
今后他從清理局那邊獲得的情報,就由你整理好之后單獨呈給我,任何人都不許看…哦還有。”
把手抬到嘴角,做了一個拉拉鏈的手勢后,年輕男人看著面前喜不自勝的炮灰,笑吟吟地補充道:
“我剛剛對你的靈魂下了一條新的命令,一旦把我的存在透露出去,你的靈魂就會立刻自我泯滅。
所以你在和那個里昂溝通的時候,最好盡量注意一下言辭,我可不希望你因為說漏嘴這種蠢事,直接變成一團看不出形狀的爛肉!”
聽到年輕男人的警告后,托馬斯不由得神情一凜,忙不迭地應了下來。
“知…知道了…博比大人您放心,我一定…”
“行了,廢話就不用說了。”
總算聽到了一個好消息,心情還算不錯的年輕男人低下頭,一邊繼續伏案工作,一邊開口詢問道:
“托馬斯,還有沒有別的消息了?如果沒有的話,那你就該去做事了。”
“我這就去!這次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不僅成功逃過一劫,甚至還撈了個大好處,滿眼喜色的金發中年人連忙立下保證,隨后回到自己的房間叫上管家,連夜去找管理家族成員身份的族老,準備把那個叫里昂的家伙錄進名冊里。
然而就在他離開后不到五分鐘,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身影,便借著夜色的遮掩,從外墻的陰影處一路飄到五樓,隨后詭異地從外側打開了鎖上的窗戶,直接進入了金發中年人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