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好半晌,李玄的腦子才重新轉動起來,想起了他剛才想說什么來著。
“對了,女帝登基…”
“若我所料不錯的話,永元帝是想讓你成為一個備選。”
李玄就著之前的思路繼續說道。
“備選?”
安康公主和玉兒齊齊露出疑惑之色。
“沒有錯。”李玄點點頭,接著寫道:“據我了解,這件事情有相當大的可能被促成,如果是那樣的話,琞曌公主登基和武家得勢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永元帝絕對不希望出現這樣的局面。”
“若是結局已定,很多事情就都沒有周旋的余地了。”
“老實說,永元帝的手上的權力,很大一部分都來自這所謂的‘空間’,也就是事情發展的可能性。”
李玄嘆息一聲,也不禁感到頭痛。
大興的局面現在太過特殊了。
永元帝這個名義上的皇帝,是從少年時的傀儡一點點的發展起來,對朝堂的控制力度很是一般,更因為有虎視眈眈的鄭王在側,可以說是岌岌可危。
若不是永元帝有著大義名分和一眾忠于皇室的宦官支持,根本就沒有發育到今日的機會。
而武皇后和武家又是一個巨大的變數。
這永元帝干什么不好,非得生這么一個驚才絕艷的女兒。
朝中局勢如此波譎云詭,誰也說不好武皇后和武家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在李玄看來,最大的可能還是武家竊取大興王朝這樣的事情上演。
這破王朝給李玄的既視感太強了,尤其是現在的皇后還姓武。
如何能不讓他想起前世的那位女帝武則天。
武則天當初登基稱帝的時候,在她之前和之后可都只有男人當皇帝的份兒。
更不用提大興本就有女帝之先例,雙圣帝君中的圣神澤天帝君。
只要武家和琞曌公主不倒,幾乎難以有人阻攔此事。
而李玄猜想,永元帝將安康公主推到臺前,就是為了確定女帝登基一事之后,留下一絲轉圜的余地。
想到這,李玄突然心中一動,想到了一些之前沒有想到的事情。
“若是琞曌公主繼續強大,并且確立登基的合理性,最不愿意看到這個情況的,除了永元帝,還有對皇位覬覦的鄭王。”
李玄寫下的內容,讓安康公主和玉兒跟著心中一動。
“這么說,琞曌公主離開出宮修煉,只怕也是為了自身安危考慮。”
“可武家有保琞曌公主萬無一失的底氣嗎?”
在玉兒看來,在宮外很難有更加安全的環境。
聽到這話,李玄眼睛一瞇。
他之前聽說過,武家是近幾年才有重新發達起來的,尤其是武皇后上位之后,加速了武家得勢的過程。
可這也足以證明,武家如今的底蘊是不足的。
可他們既然敢將琞曌公主帶出皇宮,只怕也有他們自己的底氣。
李玄一下子就想到了江湖上的那些名門大派。
之前,他剛剛練成陰陽真氣,著手修煉陰陽真極訣時,葉老曾告訴過他一件事情。
大興皇室只有這一門雙圣帝君留下的陰陽屬性功法,練完了這門功法之后,李玄再想修煉其他的陰陽屬性功法,就只能靠自己的努力了。
葉老當時就給李玄指了一條明路,介紹了一些大興境內傳承有陰陽屬性功法的修煉圣地。
這些修煉圣地很多都擁有著比大興王朝更加漫長的歷史,底蘊之深厚就更加不用提了。
葉老讓李玄以后有機緣時,可以去試試運氣。
可現在想來,只怕這琞曌公主的出宮修煉和這些修煉圣地也有不小的干系。
否則,一個還未成長起來的修行妖孽,哪敢就這么隨意出宮。
想明白了這一點,李玄不禁更加頭痛。
“早就說了不想摻和到這種事情里去。”
李玄下意識的白了一眼安康公主。
“阿玄,你瞪我作甚?”
安康公主無辜的問道。
“看你長得可愛。”
李玄敷衍一句。
琞曌公主的事情,不是他們現在應該考慮的事情。
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
李玄只需要做好最糟糕的準備就是了。
他垂下眼瞼,當即便有了決斷:
“安康,你既然想承擔起責任,那便要比現在更加努力。”
“唯有實力才是根本。”
“至于柴榮榮和寧遠將軍府這些人的親近,我們采取‘不拒絕不主動不負責’的三不主義原則。”
李玄的三不主義,沖擊到了兩個丫頭的觀念。
“啊這…不太好吧?”
兩個丫頭的單純想法,讓李玄急得直拍尾巴,啪啪作響。
“有什么不好的!”
“有好處我們就先拿著,想讓我們出力就先躲著,糾纏不清就劃清界限。”
“聽到了沒有?”
這個是重要的原則問題,李玄對兩個丫頭著重強調道。
都準備摻和到這種朝堂之上,關乎國本的政治斗爭了,哪還容得下“良心”二字。
良心那是給有良心的人講的。
政客之間唯有“利益”二字。
如果是存了為國為民的初衷,那就更需要如此。
只有成為成功的政客才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負。
若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還是早早退場的好,省得最后害人害己。
見李玄如此嚴肅地對她們強調這所謂的“三不原則”,兩個丫頭也只能乖乖點頭,默默的將這九個字記在心間。
“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這都是為了大興更加美好的將來。”
李玄開始給兩個丫頭畫大餅。
“接下來若還有蕭妃的舊識來拜訪,我們來者不拒,全都好好招待。”
“其他則和平日里一樣,好好修行,積蓄實力。”
“永元帝是我們現在唯一值得依附的勢力,至于其他人都需要提起警惕。”
永元帝畢竟是安康公主的親爹,李玄并沒有在她面前說永元帝太難聽的話。
按照李玄的本意,其實永元帝也不一定靠得住的。
不然他最近也不會那么積極的在京城里跟人交朋友了。
說來說去,三小只的實力還是太弱,能做的事情太過有限。
想要在京城這復雜的局勢中保全自身,唯有具備更加強大的力量。
只不過,以前李玄需要自己苦惱的事情,如今卻變成了安康公主和玉兒也要跟著一起分擔。
李玄本不想讓她們知道太多,可還是沒想到才十二歲的安康公主現在懂得越來越多了。
很多事情李玄都快瞞不過她的眼睛了。
在李玄的講話之后,三小只確立了接下來的行動方針,安康公主和玉兒各自干勁滿滿的去修煉用功。
當天晚上,李玄就爬上了屋頂,找到了在這欣賞月色的尚總管,對著他一陣齜牙咧嘴。
尚總管呵呵一笑,裝著糊涂的問道:“阿玄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殿下欺負了?”
李玄見尚總管還在這揣著明白裝糊涂,當即氣憤的連拍尾巴,提起尾巴尖就發出了自己對尚總管“惡行”的控訴。
“嘿,你這小貓兒。”
“我好心跟殿下閑聊,為她解悶,你倒還說起我的不是了?”
李玄當即“喵嗚喵嗚”地叫了起來。
“你那是閑聊嗎?都教的什么歪理邪說?”
尚總管自知理虧,只是哈哈一笑:
“殿下聰慧,這些道理遲早都會明白的。”
李玄也懶得在已經發生的事情上面多做計較,當即便問道:
“你們到底想讓她干嘛?”
“景陽宮無權無勢的,即便被推上來,也壓根就立不起來,沒人會在乎!”
李玄的尾巴刷刷的寫道。
看見這句話,尚總管的臉上露出微笑,直勾勾的盯著眼前氣憤的李玄。
“不錯不錯,現在提要求也知道先掌握主動權了。”
李玄胡須一顫,知道自己玩不過尚總管,干脆小腦瓜往旁邊一扭,不搭腔了。
“哈哈,有求于人總是好事的。”
“更妙的是,陛下有滿足你的能力。”
尚總管娓娓道來。
“阿玄,你知道上位者最怕哪種人嗎?”
不等李玄回答,尚總管自問自答道:
“無欲無求者。”
“這種人是無法被駕馭的。”
李玄若有所思,有些理解了尚總管的意思。
這世間都在統治者的掌控下,自然懼怕自己無法駕馭的存在。
“有欲求者,就可以被滿足,進而被駕馭。”
“可當沒有欲求,或者這欲求無法被滿足,就失去了被駕馭的可能。”
“互相滿足,各取所需。”
“良性的關系需要一個和諧的循環,不僅僅是君臣如此…”
尚總管的話確實發人深省,但李玄今晚來找他可不是來給自己補課的。
可李玄也不禁有了一個疑問。
尚總管都活到了這個歲數,權勢也體驗過了,實力也足以逍遙于世,為何還要對永元帝忙前忙后呢?
“尚總管,你也有所求嗎?”
李玄直接問道。
“自然。”
尚總管理所當然的答道。
“我們這些人,這輩子得到的一切都源自大興皇室,我們也拿出了忠誠作為交換。”
“不管皇位上陛下是哪位,只要是有大義之名的天子,便要為其肝腦涂地。”
對于這樣的忠誠,李玄也很佩服。
以尚總管的資歷和能力,當初永元帝登基時,他大可倒向鄭王,可最后卻選擇了幫助弱小的永元帝。
而尚總管似乎是看透了李玄的想法,接著說道:
“阿玄,我們這樣的忠誠也沒有多么高尚,多么珍貴。”
“這不過是我們的生存之道罷了。”
“倘若竊位者出現,誰也無法容忍我們這些老東西繼續存在。”
“哪怕同出于大興皇室,但未能繼承大義之名的話,便無法得到我們的忠誠。”
“這種時候,便需要新的傳承,來服務于新的‘大義之名’。”
尚總管的話讓李玄明白了他們的堅持。
這番話說得已經很明白了,不管以后是誰登基大位,但如果不是從永元帝的手上接過了大義名分,便無法得到尚總管為首的一干大內高手的忠誠。
尚總管也是做出了解釋,他的忠誠不是給永元帝一人的,而是給大興皇室的。
“假如,我是說假如。”
“永元帝心甘情愿的退位給了鄭王,那么…”
李玄還未寫完,尚總管便答道:“那么,我們將會效忠于鄭王殿下。”
得到這個答案,李玄并不感到意外。
李玄本想說,如果這個“假如”發生的話,是不是對大興最好。
至少不會生靈涂炭,妄生災禍。
當然了,這是在李玄的立場想來。
畢竟,他所求的其實就是“安穩”二字。
可略一想便能明白,永元帝也好,鄭王也好,武家也罷,誰能放下自己的一己之私。
若真能做到這樣,那就不是人族了。
李玄發現,這朝堂上的政局,他越是了解便越是無奈,每個人都有自己堅持的理由。
“喵的,頭好痛。”
李玄痛苦的閉上眼睛。
這時,尚總管開口道:
“阿玄,我們既然把安康殿下推上了舞臺,自然是能讓她立好自己的角(jué)。”
“景陽宮修繕好之后,便不再是舊的景陽宮。”
“安康殿下贏下本月的蹴鞠比賽之后,積分已經達到了六分,超出第二名的大皇子殿下三分。”
“今年只剩下三個月了,也就是三場比賽。”
“安康殿下已然得到了一個明年殿前新春參拜的名額。”
李玄眼瞳一縮,明白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
他之前就奇怪為什么會突然修繕景陽宮,原來還有這樣的用意。
按照尚總管所說,只怕修繕好之后,景陽宮就不再是冷宮了。
安康公主的身份將會恢復成為一個正常的公主。
可這,不就違背了當初永元帝和武皇后的約定嗎?
李玄不解的抬頭看向尚總管,尚總管當即笑著說道:
“當初,陛下關于景陽宮的約定,只跟蕭妃娘娘有關。”
“如今蕭妃娘娘已然身故…”
說到這,尚總管便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很顯然,永元帝這是在鉆空子。
“阿玄,陛下已然度過了最為艱難的時期,想來你也應該能想明白。”
確實,永元帝少年登基,幾乎就是一個傀儡。
這么多年的“微操”下,已經逐漸有了對抗鄭王的能力。
在這一點上,武家的崛起既是危機,也是機遇。
沒有武家的話,只怕永元帝連現在的局面也沒有。
但也需要承認的是,永元帝的對手也跟著變成了兩個。
如此想來的話,逐步發育起來的永元帝,現在的情況并沒有李玄所預想的那么糟糕。
可馬上李玄又意識到,自己的思緒再次被尚總管引導了。
他當即抬頭怒視,只見尚總管笑瞇瞇的看著他。
“這老頭!”
雖然尚總管說得也是事實,但同樣的事實會給人留下怎樣的印象也是大有講究的。
顯然,尚總管就是個中高手,利用同樣的事實卻能給人留下完全不同的印象。
就比如現在,李玄竟然開始看好永元帝,覺得他的勝算更大了。
“魔門功法,這一定是可惡的魔門功法!”
感謝各位書友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