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懸山巔,微風徐徐,不分春夏秋冬,也無日夜更迭。
黎淵兩手按住石碑,精神緊繃,以其為中心,方圓十數丈之內,飄蕩著一縷縷湛藍色的真氣。
絲絲縷縷的真氣交織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上頭大來下頭小,正是倒懸山的輪廓。
“這真氣的韌性實在是令人發指…”
黎淵全神貫注,以精神影響,撥動著絲絲縷縷的真氣,有種自己正在推拉大磨的錯覺。
如果說他的內氣聚散如煙氣,這玄鯨之氣堅韌的就好比螺紋精鋼,每一次撥動,他都感覺到精神消耗巨大。
“呼!”
片刻之后,黎淵松開雙手跌坐在地,真氣之軀明滅不定,這是心力耗費巨大。
而他身前的空中,只勉強有個輪廓的真氣之景也隨之消散,沒入山體之中。
“太累了。”
靠著石碑,黎淵有些昏昏欲睡,這比打十個言雄都要疲憊的多。
但他還是強撐著精神,端詳石碑上的玄鯨之景,揣摩著這幅畫卷之中可能存在的真意。
這些天里,他時不時就會來玄兵秘境,掌控此間的真氣未必有助于他參悟‘裂海玄鯨之形’,但卻有助于他增長精神。
這是目前為止,他所知唯一可以增長精神的方式。
“看不出來啊…”
又看了好一會,黎淵心下一嘆,微感無奈。
因著老韓的高壓訓練,他對于易形的了解很深,對于易形組合也頗有些心得,一多月而已,百獸雷龍已然入門。
但百獸雷龍有跡可循,有老韓手把手教導,他又身兼近三十形,組合雖不容易,但也算不得難。
但想要憑借一幅圖,就從無到有的勾勒出‘裂海玄鯨’,這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回想著白天里,宮九川講述的陰陽境界,黎淵覺得,不是自己悟性不行,而是這涉及到了陰陽之變,神魂之力的緣故。
許久之后,黎淵精神恢復了許多,他長身而起,一抬手,已有玄鯨之氣落于掌中,隨心意化為一口長柄重錘。
黎淵緩緩抬錘,同時催發了火龍劍的掌馭。
下一剎,錘頭處陡然迸射出一道凌厲劍芒,一個吞吐,竟蔓延出近四十多米。
嗤嗤嗤 黎淵舞錘而動,劍芒橫掠,于山巔留下道道痕跡,土石飛濺,又散為真氣。
“火龍劍真是好東西。”
感受著火龍劍的加持,黎淵舞錘如劍,諸般招法揮灑,四十米內劍氣如海,足可割裂金鐵,破金斷玉。
十丈劍氣,以他自身的內氣無法維持太久,但這具真氣之軀,卻可盡數施展很久。
“據說閻青猿刀氣縱橫十丈,曾一人誅殺‘兩橫山’數百賊匪而身不染血,火龍劍的加持,足可彌補秘傳與絕學之間的差距了。”
好一會,黎淵方才緩緩收勢,心下頗為滿意。
淮龍宮有九大秘傳,三大絕學,閻魔刀屬絕學之一,刀法凌厲無雙,但他這錘,不對,劍氣也不遜。
“加之百獸雷龍,殺他,應不是問題?”
黎淵心中思忖,到底沒見過他出手,勝負不好說。
但他自覺可戰、可退,即便其身懷絕學,打起來,自己的勝算也很大。
嘗試了許久之后,黎淵才又靠著石碑坐下,梳理著得自老韓的易形心得:
“能發現易形組合的人,真是奇才。”
易形組合,依著他的理解,就是取各形之長,去各形之差,重新搭配,好比百獸雷龍。
除卻‘雷形’之外,取獅、鹿、龜、蛇、魚、蜃、虎、鷹、蟒等形之長,組成的‘大龍形’。
這比之拳腳上的諸形合一要圓融太多,因為某種意義上,這就是一形,兼具諸形的一形。
“老韓的野望很高啊,他要是煉髓換血,豈非真能將自己練成一條雷龍?”
黎淵有些感嘆,也有些向往。
老韓一個多月的高壓下,他的武學造詣、眼界都在無形中拔高了許多。
老韓認為,武道的精髓在于易形,一度推翻了他對于易形境界的理解。
到得如今,黎淵都有些深以為然,由此,他甚至有些理解了此世傳說之中的那些‘神獸’。
陽麟、冷鳳、金烏、玄鳥…
若人能化龍,傳說之中那些化形的神獸,可未必就是妖,說不定真是人?
思維發散下,他甚至又想起了邪神教…
“千眼菩薩、赤發佛陀、劍靈神、百臂道人…殘神、血、肉、筋、骨四金剛,心肝脾肺腎五大伽藍…”
黎淵心下自語,老韓并未對他說起過邪神教諸神,但他覺得自己大概知道了這些邪神的來歷了。
“拜神法,化己為神嗎?”
黎淵心中微冷,他記得很清楚,大運諸神榜上,可是足有一百二十三尊神。
“呼!”
許久之后,精神恢復過來,黎淵方才緩緩退出玄兵秘境。
“咦?”
他閉眼躺在床上,幽暗的房間卻在他的心頭映出,比之掌馭五步靈蛇腰帶時還要清晰一些。
“似乎又邁過了一個小門檻?”
黎淵心下有些驚異,將變化記在心里,老韓并未觸及精神修行,藏書樓內外樓也無此種書籍,他目前也只有自己摸索。
除此之外…
幽幽暗暗之間,點點光芒浮現,交織勾勒成形。
隨著黎淵精神的增長,最初干癟的‘火柴人’也漸漸豐滿,四肢軀干之外,五官也漸漸清晰,可以看出模樣來。
“觀想法的訣竅,果然是精神力。”
黎淵敏銳的察覺到了變化,心念一動間,一片幽暗之中,又有微光泛起。
那觀想出的自己手中,突然就多出一口長柄重錘來,棱角分明,觀想中都可覺兇悍之氣。
“兵道斗殺錘!終于,能同時觀想出來了!”
黎淵心下滿意。
上乘武功,是一個分水嶺。
上乘武功,不但氣血大循環更全,有配套的氣功,同時,也有相配的觀想法。
拜神法有,兵道斗殺錘也有。
但之前他并不能同時修持兩門觀想法,但現在不但可以,還有些微余力。
隨黎淵心念一動。
幽幽暗暗之間,觀想之中的自己,就緩緩打起了兵體勢,有點點紅光亮起,組成殘缺的氣血循環。
拜神法配套的觀想法很復雜,遠遠超過兵道斗殺錘。
依著王問遠的說法,四肢軀干五官只是入門,筋骨皮肉,氣血、內勁,乃至于臟腑經絡盡數勾勒出來,才是大成!
至于兵道斗殺錘就簡單多了,勾勒出錘形,就算是大成了。
突然,幽暗中舞錘的小人身軀一震,化為點點光芒散去。
繼而,又在黎淵的指引下匯聚,組合,沒一會兒,已化作一只似鷹似虎的爪子…
咔嚓!
下一瞬,龍爪開裂,化為光芒散開。
“還是不行啊!”
屋內,黎淵悶哼一聲,翻身坐起,伸手一摸,鼻孔中冒出血來。
“沒有配套的觀想法,想要觀想出百獸雷龍來,幾乎不可能…得靠老韓了。”
稍稍一試,黎淵就放棄了,觀想法涉及精神,他也不敢過多嘗試。
“創功難,絕學更難。”
黎淵吞下一枚丹藥,闔眸入定,繼續觀想。
拜神觀想法入門已有不少時候,拜神法入門,也就在這一兩天之間,他覺得加把勁,說不定今天就能入門。
對于這門傳說之中的長生之法,他有著濃烈的興趣。
“呼!”
“吸!”
悠長的呼吸聲中,黎淵心海幽暗之處,觀想之人在徐推兵體勢,從細微處豐滿著自己的觀想物。
漸漸地,他心緒平和,思緒漸少,似睡非睡之間,他突然察覺到自身在不住的律動。
筋骨皮膜,時起時落,時而繃緊,時而舒緩…
“這是,兵體勢?!”
黎淵猛然一驚,過去的三四年里,他打過不知多少次兵體勢,對這門樁功打法早已熟悉到了極點。
剛才他無意識間,筋骨皮膜的律動,正是兵體勢的動作!
“觀想法站樁大錘,影響到了我的身體!”
屋內很黑,黎淵眸光卻是很亮,這種想象,王問遠給他的書里也有,這是拜神法入門的征兆!
拜神法的修持,與尋常武功大不相同。
正常武功,修持樁功,養出氣血、內勁,溫養全身,以此,讓體魄強健,體力增長。
而拜神法,是由觀想開始。
以觀想法著手,牽動自身變化,讓體魄強健,身體蛻變。
“尋神、見神、描神、拜神、求神、化神…,嗯,我這,算是入門了?”
驚喜之后,黎淵趁熱打鐵,吞服下一枚存神小還丹,繼續觀想。
拜神觀想法入門之處,并不顯神異,真正讓這門功法脫穎而出的,是之后觀想之人,由人化神的過程。
這一步,叫做尋神。
“依著拜神法入門篇上的記載,邪神教的人走這一步,往往要走遍大運諸神的廟宇,尋找與自身最為契合的‘神靈’,尋之,見之,描繪之…”
黎淵一心兩用,回想著關于拜神法入門篇。
拜神法,有正、邪二分,邪法是拜諸神,正法是拜自己,尋神在內。
邪法,有大運諸神榜上一百二十三尊神可尋,可選,而正法虛無縹緲,需要從自身之中選取。
“血、肉、筋、骨、心肝脾肺…正法之中,人身有神,道理我懂,但怎么尋?”
許久之后,將觀想法穩定下來,黎淵睜開眼,他能感覺到自身筋骨肌肉還在震顫著,好似在練功。
他取出那本入門篇翻閱著,心下直搖頭。
“難怪正衰邪盛,正法玄之又玄,邪法清晰可見,要不是容易走火入魔…”
翻了幾遍,黎淵仍沒什么頭緒,尋神這一步,正法應該也有辦法,奈何他手里只有入門篇。
王問遠‘很厚道’,也給出了解決的辦法。
“邪神教有十三門神功,皆以神為名,較分別是神足經、神掌經、神目經、神臟經…”
“這最早也屬正法之列…”
黎淵心下自語著,卻是看向了掌兵空間。
灰色石臺上,隨著他的注視,有一縷縷血色散逸而出,正是他這幾年來得到的,有關邪神教的兵刃。
其中不乏蘊含這十三門神功殘篇的物品。
主要是那塊巴掌大小,遍布紋路的殘缺死人碑,邪神教十三門神功,這塊碑上,蘊含著‘神足經’‘神掌經’‘神臟經’三門。
可惜都是殘篇…
“掌馭這塊死人碑,需要拜神法三重,并沐浴多種靈獸血,條件倒是好滿足…”
感應著灰色石臺上的諸般物品,黎淵心中思忖。
他修拜神法雖才入門,但這些物品之中自然有‘拜神法二重’‘拜神法三重’的掌馭效果。
靈獸血,也并不難搜尋,德昌府多的是靈獸。
“但這血光,總覺得有些不祥…嗯,用神火合兵爐燒一燒呢?”
對于邪神教,黎淵是有些忌憚的,雖然心中躍躍欲試,但還是按耐住了心思,穩妥一些總歸沒差錯。
“好歹入門了。”
天都有些亮了,黎淵打了個哈欠,這才小補了一覺。
或許是因為精神力旺盛,黎淵只睡了三個多小時,已經是自然醒來。
窗外已是大亮。
他舒緩筋骨,推開門,還沒洗涮,就聽到了院外的腳步聲。
“黎…咳,師父他老人家請你過去。”
魚玄風快步而來,停在院門外。
“又要見我?”
黎淵微微一怔,昨天才聊到半夜,這大早上又來?
莫不是酒醒之后,覺得自己套了話?
“等我洗漱一下。”
回了一句,黎淵慢悠悠的開始洗漱,魚玄風都等的不耐煩了,才隨其而去。
“這是,要走了?”
路上,黎淵看到好幾個背著行囊的龍虎寺弟子,甚至還遠遠瞥見了顧陽、柳花紅兩人,也都背著行囊。
“龍虎宴都結束了,自然要回寺了。”
魚玄風點點頭,他是覺得有些倉促的,他第一次下山,著實不想這么早回寺里。
“這樣?”
黎淵點點頭,心下卻覺得有些古怪。
按理說,龍虎宴之后,還有各種小宴,宴請當地宗門、家族,私下也還要與參宴者商談入門事宜。
再怎么,也得個十幾二十天才對。
回雁樓下,一眾龍虎寺弟子都已到了,有家丁牽著二十多匹蛟馬在一旁等候。
這些馬匹,肩高八尺上下,鬃毛柔順,筋骨強健,一看就非尋常馬匹,黎淵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神兵谷也賜給他一匹蛟馬,但比起這些,就似乎差了一籌。
不過想想人家宗門內疑似圈養著真正的蛟龍,心下也就釋然了。
“…城外等候,不得擅自離隊!”
宮九川一擺手,眾弟子齊齊躬身,后著各自的蛟馬離去。
“宮師兄,這就要回山了?”
黎淵拱手行禮。
“出門半年多,也該回去了。”
宮九川點點頭:“你若無事,可隨我等一同回山。”
“這,我還是之后自己去吧。”
黎淵搖頭,能讓宮九川走這么急,可見必然是有事發生,他可不想去湊熱鬧。
煉髓武者的熱鬧,他現在還湊不起。
“令牌拿好,去了道城,出示令牌,會有人帶你回山…”
宮九川取出一枚令牌,鍍金的牌子,邊緣是一條細長蛟龍,內里一個‘宮’字。
“多謝宮師兄。”
黎淵雙手接過,這令牌一看就是宮九川個人的令牌,顯然不止是證明身份之用。
“持此令牌,衡山四州諸府,所有驛站皆可入住,一應關卡盡可出入,路遇大小宗門,也可有些方便。”
宮九川瞥了一眼魚玄風,后者一縮頭,牽著馬出了院子,只是眼神中有些艷羨。
他下山時都沒這待遇…
“多謝師兄。”
黎淵忙又謝過,這可是真正的好東西。
“還有事嗎?”
宮九川問道。
“師父那封信…”
“既然無事,道城再見!”
不見如何動作,宮九川已消失在院落之中,風聲呼嘯,吹下片片積雪。
“…難怪要給我令牌。”
黎淵嘆了口氣,突又身形微震,聽到了宮九川的傳音:
“有高手在追尋石鴻,你若與他無甚交情,最近不要與他見面…”
石鴻?
黎淵心頭一震,這估摸是被李元霸現身引來的?
高手…
黎淵心思轉動,神色卻沒什么變化,愣了一下,轉身看向不遠處管家打扮的老者:
“對了方老,剩下的百草酒呢?”
那管家微微一怔,低頭回答:“回,回公子,都在倉庫…”
宮九川走的很快,消息傳播更快。
黎淵提溜著三大壇子百草酒回到神衛軍駐地時,連秋長纓也知道了龍虎寺眾人離去的消息。
“谷主,枯月長老。”
黎淵前腳回院子,后腳,公羊羽等人也來了。
“進屋說。”
公羊羽拂袖間關上院門,將八萬里關在門外。
“你,拜入伏龍禪師門下了?”
屋內,一關門,公羊羽已是開口問道。
“差不多吧?”
黎淵想了想,掛名弟子也算弟子吧?
“你竟然…”
雖然都有些猜測,可見到黎淵親口承認,一眾人還是心下震動。
那可是伏龍禪師,龍虎寺大龍門之主,洞徹陰陽之變的宗師…
“伏龍禪師啊!”
屋內幾人面面相覷,神色都有些變化。
“好!”
方寶羅有些激動,那可是宗師傳承!
神兵谷立宗一千多年來,也不過出過三尊宗師而已,上一位也已經是八九百年前的事了。
公羊羽手捋長須,難掩心中震動:
“這,是的造化,于宗門,對于宗門而言,也是大大的好事!”
門下弟子拜入龍虎寺自然是極大的好處,這從火龍寺在德昌府的超然地位就可看出。
千鈞洞覆滅,都不影響其地位。
可以說,只要拜入龍虎寺那一位師祖的傳承不絕,火龍寺就不會滅。
哪怕是淮龍宮,都要心懷忌憚。
“好小子!”
枯月長老臉上都有了笑容。
對于府級宗門而言,一人拜入道宗,就意味著兩宗之間的通道打通了,內門弟子需要極高的稟賦,但卻可以舉薦親朋成為外門弟子。
“弟子也是僥幸。”
黎淵很謙虛。
內門弟子不是真傳,若無背景,也難免疲于奔命,奔波于勞務之間,他想要過的滋潤,就離不開神兵谷的支持。
“此事,當大賀!”
拍著黎淵的肩膀,枯月長老老懷大悅,韓垂鈞一生不干好事,但這弟子,真沒收錯。
“當大賀!”
公羊羽頗為贊許:“待韓師弟、經師弟、雷師弟回來,當大賀三天,宴開千席,廣邀同道,以賀此事!”
“這…”
黎淵眼皮一跳,這么大手筆?
“是要廣邀同道。”
方寶羅點點頭,他如今已頗有幾分少谷主的態度:
“此宴之后,德昌府應是能定了!”
神兵谷遷徙已有半年多,之所以德昌不定,自然是因為火龍寺。
如今,有了黎淵這層關系在,火龍寺也只能偃旗息鼓,至少,不會擔憂龍虎寺插手。
火龍寺那一脈在龍虎寺雖有些實力,卻又怎么可能與伏龍禪師相比?
屋內眾人滿臉喜色,黎淵則問起:
“谷主,我師父他去接應雷長老他們了?”
“嗯,剛走不久。”
公羊羽笑容收斂:“龍虎寺眾人突兀離去,你師父怕有變故,前去接應了。”
“那就好…”
黎淵心下一松。
“師弟,宮長老等人突兀離去,你可知道是因為何事?”
方寶羅問道。
公羊羽也看了過來:“豐元慶被刺,按說龍虎寺既然來人,應要追查才是,突兀離去,只怕是發生了大事!”
“這,我確實不知道。”
黎淵搖頭。
他倒是有心打聽,奈何宮九川沒有說的意思。
“無論大或小,與我等無關即可。”
枯月長老不甚在意。
“這倒也是。”
方寶羅想了想,也舒展眉頭。
宮九川煉髓已成,加上那顏三星,德昌府諸般高手里,估摸也只有自家師父披上神甲可一戰。
能讓兩人匆匆離去的麻煩,確實不太可能與神兵谷有關。
“對了,谷主,你們可聽說過最近有什么高手要來德昌府,或者已經來到德昌府嗎?”
黎淵心下微動,問道。
刺殺豐元慶后的一個多月里,因著老韓高壓訓練,他著實沒怎么關心之后的余波。
“高手?嗯…一個多月前,有人假借李元霸之名錘殺了豐元慶,這事傳開之后,倒是有不少高手前來,不過,并不多。”
這時,公羊羽才想起坐下。
其余幾人也都各自落座,黎淵拆開百草酒,給眾人倒了幾杯,酒香四溢,院門發出‘砰’的一聲。
八萬里闖了進來:
“師弟,酒得分我一壇!”
對于幾人交談什么,他沒什么興趣,但是這酒味一飄,他著實有些口舌生津,忍不了了。
“給你留著呢!”
黎淵笑著拋了一壇子過去,八萬里小心接過,絲毫不在意幾人交談什么,轉身就走,還帶上了門。
“這憨貨!”
公羊羽搖頭不已。
“谷主見諒,他一直是這個性子…”
方寶羅忙解釋。
“老夫哪會在意?”
公羊羽并不在意,這和韓垂鈞比起來算個什么?
“這酒,真上品!”
公羊羽淺嘗一口,頓時眼前微亮,一飲而盡。
黎淵也陪著喝了一杯。
“事關天運玄兵,李元霸現身后,倒有些高手前來,但一來真假難辨,二來,即便真是李元霸,一個多月過去,又哪里還有什么痕跡留下來?”
刺殺豐元慶的余波并不大,火龍寺不會去宣揚自家宗主被刺,神兵谷更不會,自然,傳播并不廣。
“算高手的,應該有青濤谷谷主,風不流,松鶴門,云凈師太,鎮山門寒云滔三人,這三位成名多年,通脈已是大成。”
方寶羅接著回答,他已接手了監察堂。
“通脈大成嗎?”
黎淵點點頭,心下卻清楚,能被宮九川稱為高手的,至少也得是煉臟有成,甚至于大成。
“韓師弟雖未回來,今日也該小宴一二。”
公羊羽長身而起,笑容溫和:“黎師侄以為如何?”
寒風吹落房檐上的積雪。
“動若蒼鷹,橫掠數十丈,拳如驚雷,一招便將豐元慶的顱骨打入胸腔…”
不高不低的聲音回蕩在民宅上空。
令狐百萬躬著身,頭也不敢抬,他余光掃過,安元武,以及德昌鎮武堂一眾高手也都戰戰兢兢,呼吸急促。
民宅正中,一身著青黑大袍的雄壯老者緩行踱步,掃視著民宅各處,視線落在院子里,那坍塌的深坑:
“豐元慶橫練有成,通脈大成,又有火龍劍在手,煉臟不成,誰人能速殺之?”
他似在詢問,又像是在自語,聲音回蕩,久久無聲。
“堂主…”
安元武微微躬身,道:“那人自稱李元霸。”
這老者名為申屠宏,正是惠州鎮武堂主,統領八大分堂,權勢隆重。
“那刺客自稱李元霸…”
申屠宏突然抬頭,掃過房檐:“你認為呢?”
嗯?!
院中眾人紛紛望去,屋頂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人?
“不對!”
令狐百萬慢了半拍,赫然看到一個身影從無到有,就那么從寒風之中擠了出來。
那是個干癟矮小的老者,面色蠟黃,身形佝僂,頗有些腐朽之氣。
“申屠兄法眼如炬。”
那老者嘿嘿一笑,看向那深坑:
“是不是他,抓出來一問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