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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你要走老夫的道路

  前后三天不到,高柳內外,參與伏殺邱龍的勢力全部土崩瓦解,牽扯深的,下到普通幫眾,上到頭目、主事、掌柜,盡數伏誅。

  牽連的都將牢房塞滿了。

  一氣客棧、三河幫、柴、漁幫等等勢力,全部被查抄封禁,房契、地契、賣身契全部堆到了縣衙里。

  真個讓高柳百姓知道了,什么是蟄龍府的天。

  高柳縣衙是一座坐北朝南八字開的六進院落,門口蹲著一對石獅,站著兩個衙役,進出的人絡繹不絕。

  黎淵頭一次來衙門,走過大門,進入儀門,迎面就是飛檐翹角、高聳威嚴的三楹大堂。

  縣丞領著文吏,清點著一箱箱的查獲。

  大堂里,韓垂鈞斜躺在椅子上,聽著縣尉劉賓的匯報。

  “…合計得銀一萬八千六百兩,黃金一千三百余兩,房契一百六十三張,地契…

  賣身契一千六百七十二張,田畝八千四百頃…”

  “尋常兵刃兩千一百口,利刃二百三十口,上品利刃七十三口,內甲六件,重甲三件!”

  “重甲?”

  韓垂鈞睜開眼:“哪家這么大膽?”

  “高柳縣居然有人藏重甲?”

  黎淵也有些吃驚。

  大運不禁刀兵,只禁弩甲,尤其是重甲,常言道,一甲頂三弩,三甲進地府。

  三張重甲,足夠抄家滅族了。

  “三河幫,內城衛家,一氣客棧,這三家各自藏了一張重甲。”

  劉賓躬身回答,禮數甚恭。

  “江湖武斗,內甲就夠了,這三家藏著重甲,果然是圖謀不軌!”

  韓垂鈞看了一眼黎淵。

  后者忙回:“師傅明鑒,鍛兵鋪里絕無重甲…”

  說著,黎淵心里一突,想起了曹焰的密室,那密室,張賁都沒進過,他也不知道在哪。

  但他估摸著,那幾家都藏有重甲,曹焰未必就沒有,甚至,都來自鍛兵鋪都說不準。

  “曹家已盡數伏誅,有也無妨。”

  韓垂鈞輕飄飄一句話放過,讓劉賓都忍不住看了一眼黎淵,心里忍不住艷羨。

  這小子一步登天了這是…

  “繼續吧。”

  黎淵走到桌案后,看著那厚厚一摞的房契、地契、田契,心中不由得咋舌。

  比起現銀來,這些才是這些勢力的立足之本,內外城最繁華的街道,最好的地段,最肥沃的田地,都在這里了。

  不對,還缺了鍛兵鋪的…

  “…牢房內,尚有一百四十二人未有處置,不知韓老…”

  聽得劉賓匯報完,韓垂鈞方才坐正:

  “有牽扯的多已殺了,這些底層的苦哈哈倒無甚所謂,審問一下,沒問題的記錄之后,就遣散了吧。”

  “是!”

  劉賓忙點頭,記下。

  “這些地契房契之類…”

  韓垂鈞看了一眼黎淵,后者心頭一跳,他又搖頭:

  “登在城衛名下吧,以低于市面三成的價,租給商戶,至于田畝,尋人租種,按兩成收租吧!”

  “韓老真宅心仁厚!”

  劉賓滿臉嘆服。

  這年頭,田畝外租,少也得收四成租子,多了甚至有六七成,這些家的田畝可都是上等肥地,換成他,起碼得收七成租…

  “宅心仁厚?”

  韓垂鈞自己都差點笑了,擺擺手,讓他滾蛋。

  劉賓躬身退下,帶著一班衙役匆匆而去,后續安排可比抄家要難多了。

  “鍛兵鋪的房、地、田契,也要如此處置。”

  “是。”

  黎淵當然沒有意見,這本來就不是他的。

  “千年以來,谷內處置境內反亂勢力,一向是,三成歸谷內,六成還于地方,個人只能拿一成,你可知道原因?”

  韓垂鈞看向還未入門的便宜弟子。

  “以防殺良冒功?”

  黎淵品出點東西來。

  “你倒真有些聰慧。”

  韓垂鈞有些詫異,點點頭:

  “抄家滅門發橫財是各家宗門的大忌,沒這個規矩在,蟄龍府早就大亂了。”

  韓垂鈞起身,出門。

  黎淵跟著。

  衙門內外都很熱鬧,十多家勢力土崩瓦解,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清點完成的。

  “對了,元家為巴結老夫,耗費大筆銀錢購入珍稀鐵料,托鍛兵鋪打造了一口極品重錘?”

  尋了處酒樓,韓垂鈞很是點了一桌子酒菜,桌上問起。

  “確有此事,錘子如今就在鍛造房。”

  黎淵起身斟酒,三天前,他就把錘子放回鍛造房了,張賁還在做著最后的打磨。

  “一口極品重錘,價值約在一千兩左右,鐵料的話,得二百兩上下,你若想要,還得承擔打造的費用。”

  韓垂鈞看了一眼黎淵,這便宜弟子的心思,都快掛在臉上了,分明是做給他看的。

  奸猾的小子…

  “多謝師傅!”

  黎淵心中大喜,忙端酒。

  不入手也就罷了,都掌馭過了,他真有些舍不得。

  “瞧你這點出息!”

  瞪了他一眼,韓垂鈞受了他這杯酒。

  這時,換了一身干練黃色武袍的方云秀走了進來,見兩人相談甚歡,心中竟有些欽佩。

  她也好,沙平鷹,甚至內門這些個弟子,就沒有哪個能和這位韓老相處這么融洽的。

  簡直是,臭味相投?

  “處理完了?”

  韓垂鈞放下酒杯。

  “回韓老,已處理妥當。”

  方云秀躬身行禮:“路府家丁、丫鬟全部遣散,田畝、地契全部上繳縣衙,路白靈…”

  她微微一頓:

  “弟子會帶著她回谷。”

  路家,也完了。

  黎淵給方女俠擺上碗筷,心下一凜。

  他這便宜師傅,是真個殺伐果斷,哪怕有著方云秀的關系,路府也沒能逃過一劫。

  事實上,若非鍛兵鋪掌柜的死了一茬,只怕也難逃清算。

  真算起來,還是道爺救了鍛兵鋪?

  “武功呢?”

  韓垂鈞夾了一筷子魚肉,他很好這一口。

  方云秀額頭見汗:“韓老…她,她是弟子唯一的親人。”

  “所以,你要留著她,再傳她武功,助她養出內勁,武功大成,宰殺了老夫,再滅了神兵谷?”

  看著跪倒在地的方云秀,韓垂鈞有些失望:

  “斬草除根的道理,你要老夫教伱幾次?”

  “弟子…”

  方云秀臉色一白。

  “老夫留她性命,是你苦苦相求,賣你師傅個面子…”

  韓垂鈞放下了筷子:

  “廢了她,看好她,否則,你該知道老夫會怎么做!”

  “弟子,明白了。”

  心下的僥幸被戳破,方云秀臉色十分難看,身子顫抖。

  韓垂鈞的道理,黎淵倒是明白,但明白歸明白,對自己人都這么狠,他也覺有些心驚。

  廢掉路白靈,對于韓垂鈞來說不過彈指而已,他一句話,沙平鷹就給辦了。

  但他這擺明了,要方云秀親手廢了路白靈。

  “老韓真狠人,得罪了他,怕是睡覺都不安穩…”

  黎淵喝了口酒,心里直犯嘀咕。

  “韓老!”

  門外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一魁梧漢子推門而入,正是沙平鷹。

  這幾天,黎淵與他見過幾面,比起方云秀,這位沙師兄顯然要憨直的多,也果斷很多。

  沙平鷹也沒看出氣氛不對,自顧自的落座,端起酒杯:

  “韓老,我來的路上居然碰到一個自稱路云清女兒的潑婦…”

  “你?!”

  他一說話,方云秀的臉色已然大變:

  “她人呢?!”

  沙平鷹似乎才察覺到不對,臉色一下僵住:

  “沒,沒殺,廢了…”

  方云秀的劍都沒出鞘,沙平鷹已是離地而起,撞破了窗戶,從四樓重重摔到了大街上,引來一片驚呼。

  “韓老饒命啊!”

  沙平鷹差點摔懵,回過神來就慘嚎一聲,拔腿就跑。

  “好家伙…”

  黎淵這才驚覺,他似乎小瞧了這位沙師兄。

  這哪是憨直,分明是大智若愚啊!

  摸了摸下巴,他覺得自己學到了。

  一巴掌將沙平鷹拍出窗戶,韓垂鈞冷笑:

  “你們倒是同門情深!倒顯得老夫不近人情,心狠手辣了!”

  “滾!”

  老韓發怒,方云秀狼狽告退。

  她臉色仍白,但似乎腳步要輕快許多了。

  “不成器的東西!”

  韓垂鈞端著酒杯,斜了一眼黎淵:

  “快吃!”

  黎淵臉色一僵,很從心的低下頭,大口吃喝。

  這師傅好像沒那么好相處啊…

  黎淵吃的飛快,一桌子酒菜大半都下了他的肚子。

  酒足飯飽之后,小二來收拾了殘羹冷炙。

  韓垂鈞這才開口:

  “白猿披風錘、部分兵道斗殺錘外,你就只學過了一些粗淺的橫練武功,是也不是?”

  “是!”

  黎淵坐的筆直。

  “少了。”

  “少了?”

  黎淵微微一怔:“方女俠說,習武最好精擅一門,不要分心他顧…”

  “那是她的路子,不是你的路子!”

  韓垂鈞搖搖頭:

  “讀書人講究個因材施教,學武也是同樣的道理。不同人的根骨不同,適合的武功也就不同,

  天賦不同,走的路子,自然也就不同…”

  韓垂鈞平靜開口。

  黎淵凝神靜聽,他算是半個野路子,最缺的就是師承,自然無比用心。

  “內勁之前無甚說法,只需修成氣血大循環,學什么武功,無甚所謂,無論什么武功,練得久了,終歸能逼近人體極限,養出內勁來…”

  “養內勁,只有用藥服丹即可。淬體,則是通過各種武功招式,引動內勁覆蓋氣血循環,滋養體魄的過程。”

“內勁,對外可開碑裂石,對內,則可滋養周身…內勁覆蓋氣血循環時,武者將觸及  話到此處,韓垂鈞微微一頓:

  “你天生神力,內勁方成,就足可媲美根骨上等的淬體大成武者,這,算是天賦異稟。”

  淬體大成,是兩千斤巨力?

  黎淵心下了然,這和他所知大差不差。

  ‘千斤之力’加持下,單純爆發力,他不輸淬體大成,還得是上等根骨的淬體大成。

  于真、王定之流,淬體大成也不如他。

  “下乘武功,到這一步也就是極限了,勁力入內,就得觸及中乘武功,氣血小循環,絕不可能修成內壯!”

  對于黎淵耗費苦功,修成氣血大循環,韓垂鈞頗為滿意。

  這小子能克制欲望,沒師承的情況下,也能選擇正確道路,倒是不容易。

  “要成內壯,必須要氣血大循環?”

  黎淵心下恍然。

  這才是秦熊改修虎咆刀的原因吧?

  “何為內壯?內勁貫穿全身是基礎,由外而內,強壯自身,才叫內壯。沒有氣血大循環,覆蓋全身都辦不到,談何由外而內?”

  韓垂鈞繼續說著,他弟子眾多,早就輕車熟路:

“勁力入內,武者  內勁于皮膚之下交織成網,猶如一層皮膜,不懼尋常刀兵…”

  怪不得曹焰那么難殺…

  不對,他之前暴起偷襲的那個不知名劍客難道不是內壯?

  黎淵心中想著,有些失神。

  韓垂鈞適時停下,喝了口茶,容他消化記憶,好一會,見他抬頭,方才道:

  “你天生神力,又以重錘偷襲,殺曹焰這么一個野路子算不得什么,換成你方師姐、沙師兄,你當時就死了…”

  “弟子謹記!”

  黎淵神情肅然。

  他又沒想過偷襲方云秀、沙平鷹,不過,韓垂鈞這話,也給他提了醒。

  要偷襲這些宗派弟子,得更加小心,更加的出其不意才行…

  “師傅,易形呢?”

  黎淵主動詢問。

  他之前問過方云秀,但都沒得到解釋,自然不會放過這難得的機會。

  “至于易形,你只需記住。氣血、內勁、淬體、內壯,這四個境界,都只是為了易形做準備…”

  “易形者,已然非人。”

  韓垂鈞并不藏著掖著,見黎淵有興趣,就和他多說了幾句。

  什么好高騖遠,不好高騖遠的武者,他也瞧不上。

  “非人?”

  黎淵一怔。

  “習武,本身是強壯體魄,打破極限的過程。易形,則是拔升極限的方式…”

  人體,有極限。

  于諸多方面,不如諸般野獸,更不要說那些珍稀靈獸了。

  “易形,顧名思義,乃是效法萬獸,改易自身根骨,提升人體極限的法門!易形越多,稟賦越深,實力越強。”

  “為何宗門收徒首重根骨?上等根骨,天生就具備至少一形,甚至二三形!如火龍寺的‘岳重天’,生有‘赤龍形體’,天生具備九種形體!”

  “故而,他易形之后,天然就強過同階數倍,甚至十數倍!”

  天賦,根骨!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黎淵越聽越心神震動,恍然之余,眼神也越來越亮了。

  他掌馭其他根本圖,改易根骨的道路,是正確的!

  “尋常武者,修一形,已是艱難無比,自然只需要按部就班,不敢有絲毫逾越。”

  韓垂鈞少有的鄭重:

  “但你天賦異稟,白猿披風錘錘一年就能練到大圓滿。那就有資格要走另外一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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