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3 運氣是堅持的獎勵
1967年11月11日。
距離任務結束，還剩17天。
紅星機械廠，指揮部。
楊小濤坐在桌前拿著書看著，臉上沒了先前的焦慮，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平靜。
周圍信息組的人正忙著整理消息。
婁曉娥劉麗雪顏曉晨等人臉上也沒了往日的焦慮，在她們眼中，安靜看書的楊小濤就像是有種魔力似的，哪怕匆匆跑進來的吳喆看了，也會不自覺的放緩腳步，壓低聲音，說話也變得條例很多。
在這里，眾人頭一次感受到楊小濤身上的沉重。
一種不符合他這個年齡段的沉重。
眾人小聲整理著信息，不過臉上不時閃過一抹凝重。
尤其是劉麗雪，作為宣傳科的一員，楊小濤還給她一項任務，就是負責收集‘感人事跡’。
所謂的感人事跡，就是這次任務中展現出來的優秀事跡。
她需要整理好，然后在后期交給報社，一篇一篇的報道，讓更多人了解他們的事跡。
就在幾人忙碌的時候，鵬總走進來，臉色平靜。
不過在看到楊小濤如此神情，臉上露出一抹贊許。
這時候還能看書，還能看的進去書，就說明對方心緒沉穩。
“鵬總。”
楊小濤放下書起身打招呼。
“來了，那邊的事情不少，忙完了就過來。”
走到一旁坐下，鵬總看著楊小濤放在桌上的書。
“這是老錢給你的書？”
楊小濤笑道，“對，是錢首長給的，關于空氣動力學的書。”
“老錢的書可不是一般人能夠看到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夠看懂的啊。”
說著拿起書來打量一番，發現里面竟然都是英文，隨即放下。
這英文的報告，他就認識一份。
就是在板門店的那份。
“鵬總，您這樣說，我可不可以理解成夸獎我啊。”
楊小濤接過書笑著回答，鵬總聽了哈哈笑著。
“你小子，不錯，不錯。”
“越來越沉穩了，這說明你這心態啊，保持的不錯。”
鵬總看向楊小濤贊許的點頭。
“上個月，我回來的時候，老陳就跟我說起你，整天的忙，臉上的焦慮誰都看得見。”
“那樣不行的！”
“再看看現在，多好。”
楊小濤聽了露出無語的表情，“鵬總，您就別跟我戴高帽子了，我啥情況自己還不清楚？”
“我就是覺得，自己在這里干著急也沒用，搞不好還會讓同志們心焦，所以只能自己調節了。”
“對，這也沒錯，上行下效！”
“將是兵的膽，為將者要是憂慮不安，手下的兵就會變得疑神疑鬼，搞不好還會士氣大跌。”
“只要你沉穩下來，下面的人才能穩住心神，遇事不慌！”
鵬總感慨著，楊小濤聽了卻是灑脫笑笑，“鵬總，我只是覺得，自己要將自己的事情做好！”
說到這里，楊小濤從書下面拿出一張紙，上面寫了許多名字，后面還有備注。
鵬總接過，打眼一看。
“鵬總，這上面，都是我讓人記錄下來的事情！”
“14所的王主任，挺著肚子奮斗在第一線，羊水破的時候還在算著數據…”
“津門的研究員徐志鵬，為了任務跑遍了全國上下六個省，三十三個城市…”
“柳州的宋飛同志，為了飛機的蒙皮，帶領團隊一直奮斗在一線上，一群人完成任務的時候，一多半進了醫院…”
“還有鋼鐵廠的同志，那群已經可以回家抱孫子，過上悠閑生活的老同志，為了任務，毅然決然的投入工作中…”
“還有機械廠的工人，不管是哪個崗位，都想著多干一點，快干一些…”
“還有研究處的工人，還有玻璃廠的工人，還有機電廠的同志…”
“太多太多的人，前赴后繼！”
“太多太多的事情，看起來很普通，卻…”
楊小濤說著，有些動情，拿起桌上的缸子喝了一口水，這才壓下內心的情感。
“我知道這些的時候，曾經跟吳主任說過。”
“有這樣的同志做后盾，有這么多的同志支援。”
“我們有什么理由會失敗？”
“我們必須要成功！”
楊小濤平靜的說著，鵬總卻能感受到楊小濤內心里的激動。
還有一份自信！
這種自信，就像自己信任手下的隊伍一樣，相信他們能夠追上去，相信他們能夠堵住包圍圈，相信他們能夠堅守陣地！
同樣的，這種自信是相互的。
信任手下的同時，也要手下的人信任自己。
“所以啊！”
楊小濤突然笑起來，“我覺得，自己這個總指揮，其實，做的事情真不多！”
“除了調動這個，催催那個，整天打電話，就沒別的了！”
“能夠完成，都是同志們的努力，而我，只是比較幸運些，當了這個總指揮！”
鵬總靜靜的聽著，可在此時，卻是笑著搖頭，“幸運嗎？”
“我可不覺得啊！”
“有時候，運氣就是給堅持的人最好的獎勵！”
“正是你的堅持，才有了現在的成果！”
“正因為同志們的堅持，才有了如今的成績。”
楊小濤聽了只是點點頭，沒有再說。
鵬總也清楚，這種事得楊小濤自己想清楚。
旁人說再多，也沒用。
指揮部里突然變得沉默。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腳步聲。
接著門被推開，就看到秦老大踏步的走進來，臉上還帶著一份嚴肅。
楊小濤收拾心情忙起身，“首長！”
秦老紅著眼走進來，然后一屁股坐在鵬總對面。
目光卻是掃過黑板上的數字，還剩下17天。
然后才開口說道，“今天接到消息，江陵機械廠那邊，已經將起落架做出來了。”
話音落下，秦老看向緩緩坐下的楊小濤，還有一副淡定模樣的鵬總，想要從兩人的臉上看出一抹激動。
然而，鵬總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心里卻是松了一口氣。
再看楊小濤的時候，突然想起剛才楊小濤說的，他只是幸運一些。
這一刻，鵬總覺得，這話說的沒錯。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最后時刻，任務完成了。
這不就是運氣嗎？
鵬總如此想著，卻忽略了秦老的感受。
至于楊小濤，只是輕輕吐出一口濁氣，隨后淡淡的感慨一句，“終于做出來了啊。”
見此，秦老感覺一口氣憋著胸口，有些難受。
自己跑來親自報告，你們就給這樣的表情？
不應該啊。
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聽到這個好消息，難道你們不應該興奮嗎？
驚喜嗎？
怎么，怎么能如此淡定？
昨晚上他就接到肖鋒轉過來的電話，聽說江陵那邊技術上有了突破，今早上實驗的時候，完全達到了標準。
也就是說，起落架的技術難題已經徹底解決。
接下來就是生產制造了。
也就是說，整個飛機制造生產任務，即將全面完成啊。
得到好消息，他讓江陵機械廠的人不要聲張，自己一個人大早上就來到機械廠，為的就是給這里的人一個驚喜。
可現在，這里面的兩個人竟然是一點都不配合啊。
這讓他后面的打算咋說？
還有鵬總的臉色，這…
難倒這是在責怪我們最后一個完成？
不，不會吧！
突然間，原本心里還憋著一口氣的秦老，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一廂情愿了！
“首長，什么時候能夠完成送過來？”
這時候，楊小濤終于問到了點子上。
“生產需要三五天，再加上檢驗，送來的話，得十天左右吧。”
“十天！”
楊小濤下意識的看向身后黑板，也就是說，留出一個周的時間進行安裝。
應該夠了。
畢竟先前送來的部件已經開始安裝了，就是內部的配套設施也進展了大半。
鵬總聽到還要十天，眉頭輕輕皺起。
這一幕被秦老看在眼里，心里更是一突。
果然，他們是最后一個做出來的，這速度讓鵬總不高興啊！
這次，就不該自己來啊！
“鵬總！”
另一邊，楊小濤沉思片刻后突然開口，“等起落架到位后，表明飛機的各個部件已經完成。”
“也就是說，咱們該進行下一步了。”
這句話說完，整個指揮部里一片寂靜。
可一下秒，顏曉晨婁曉娥等人便互相擁抱起來。
起初聲音還有些壓抑，可越到后面越是開心。
有人說女人都是感性的，最起碼在這間指揮部里，幾個女人就掉落了眼淚。
然后就看到楊小濤走到代表江陵機械廠的任務欄前，拿起紅筆，鄭重的畫了一個五角星。
然后抱胸站在一旁，從最上面的那一行，一字一句的看著。
鵬總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上面。
一時間，視野模糊。
秦老見此，也不知道該說啥。
良久，楊小濤走回桌前，渾身上下卻是充斥著一股昂揚向上的斗志。
“接下來就是飛機的組裝跟實驗了。”
“同時武器系統也要上線，這邊還需要七機部的同志來配合。”
“還有后勤處的同志，先前有人想要將機炮裝上去，我不懂這些，這點還需要秦老拿主意。”
“最后，如今各部人員都來了，組裝成功不是問題。”
見楊小濤岔開話題，秦老松了一口氣。
同時也想聽聽，接下來的安排。
畢竟，組裝實驗后，就是真刀真槍的干了！
至于武器，當然沒問題了。
鵬總聽了點頭，“實驗場地已經準備好了，就在西北。”
“什么時候做好了，什么時候送過去，場地都已經打好招呼。”
“明白！”
“你這還有什么問題？”
鵬總再次看向楊小濤，詢問有沒有補充的。
楊小濤沉思片刻，隨后開口說道，“還真有個問題需要解決。”
“什么問題？”
“飛機的燃油，這關乎飛機發動機的效率，我希望能用到最好的燃油。”
鵬總認真點頭，“這點你放心，我給你找來最好的航空燃油。”
“既如此，我們就沒有問題了。”
見楊小濤如此說，鵬總便起身離開指揮部。
他要去跟上級匯報，同時也要安排下一步計劃。
那小黑鳥，再一再二不再三。
如今，他的容忍值已經蓄滿了，是時候亮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