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意味深長的側頭撇了方徹一眼方徹低下頭,不動聲色的記錄。
終于,供述同謀完畢。
雁南沉沉道:「夜魔,你可知道,這一波牽扯到多少人?要殺多少人?」
方徹恭謹道:「這要看副總教主您的指示,若是從嚴從重,估計,是要殺一百萬人以上。」
「想得太簡單了。」
雁南淡淡的說道:「斬草,豈能不除根?一百萬?等你真正殺起來再看吧。
北「說說神鼬靈蛇的據點,以及,怎么聯系的,現在想要抓出來殺掉的話,還有沒有辦法。」
雁南道。
「是。」
封暖始終筆直的跪在地上,開始新一輪供述。
「說說守護者的暗線,都在什么地方,怎么聯系的。」
雁南的聲音,古井無波。
「是,我和守護者那邊的聯系,也是出自偶然,并未直接接觸。而是在發現了幾個地方或者可疑之后,就主動留下了情報。然后再次去的時候發現果然被取走。于是就在原位置再次留下。」
「自始至終,從未見過面。也并不知曉那邊的人是誰。但是根據情報想要借守護者之手做的事情,卻都已經做到。」
封暖道:「如今,我被抓的消息,或許他們已經知道,能否找到,我也沒有把握。」
「為何會如此?」
辰孤皺起眉頭。
「我不信任他們,他們其實也不信任我,屬于在默契的獲取情報,但是雙方都在互相戒備。」
封暖苦笑一聲,道:「自始至終,只是我自己單方面的送出情報,而那邊,
從未給過回饋。」
「很不錯。」
雁南贊許道:「兩大對立陣營,這邊高層主動輸送情報,而不求任何回報。
封暖,你這份執著的付出精神,讓老夫感覺到你真能做點大事。」
封暖額頭貼地,并不說話。
他知道雁南是在說反話。
但他無法反駁。站在封暖的立場,并沒有什么‘一無所獲」的情況。實際上他才是收獲最大的。
因為,守護者的人始終是在按照他的指令去做事。
無論任何事。
而且他所遞出去的情報都是他自己想要做但是不方便做的事情。守護者做了,對封暖來說完全天衣無縫。
守護者固然得益,但是封暖這邊卻排除了異己,打擊了對手,保證了自己的權益進一步的擴張。
還將矛盾根源與自己徹底切割,將沖突引向境外。
對方不信任封暖也是肯定的,因為封暖從來都是為了他自己做事,而不是為守護者做事。
這一點必須要分清。
情報我是給你們了,你們守護者愛做不做。你們若是不做,以后我也不會給。
你們想要情報這個把柄來要挾我,或者說想要舉報我造成唯我正教騷亂的話,同樣也沒有任何證據和可能。
這一波,只能說兩邊都是謹慎的老狐貍。彼此利用,但卻任何把柄都不留給對方,并水不犯河水。
在了解了雙方的方式之后,雁南皺起眉頭。
這種接觸方式,是他心中想到的幾個最不愿意見到的可能之一!
果然都是老情報。
這還真不好找。
「夜魔,這件事,交給你了。在審理這些案子的同時,將守護者這個暗線抓出來。」雁南下了決定。
「是。」方徹苦著臉答應下來。
心中倒是多少有些放心。
自己之前的擔心果然是杞人憂天,在這邊的暗線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的老狐貍,豈能這樣容易暴露?
但不得不說對方謹慎有道理。因為封暖若是真的達到了他自己的目的,那么下一步就是將這條暗線揪出來邀功!這是肯定的。
如果因為相信了封暖而暴露,那么真是就連東方三三都要感覺丟臉的地步了。
審訊到這里其實就結束了。
「封暖,你可后悔?」辰孤問道。
「孫孫不后悔。」
封暖淡淡道:「也沒什么可后悔的。」
「我父親,乃是封家當代家主;而我,命不好。出生排在第二位。大哥乃是長子長孫,天然順位。」
「大哥封寒足夠天才,武道之路,比我有前途。」
「自幼兄弟感情也算是不錯。」
「但是大哥天然的沒有野心,不作為。甚至是什么都不想做。」
「但是封家家主這個位子,沒野心,不成的。家主的淡然,會讓全家和所屬勢力都淡然。這一節,不用我來說。」
「他不想做,我想做。他不稀罕這個位子,我稀罕。所以我用盡一切手段來暗中破壞。」
「我若是成功了,我就是封家家主,一切都是我說了算。」
「我設計陷害大哥,狙殺大哥,狙殺大嫂,狙殺大哥的心腹,挑唆封霧,挑唆封星,封月來對抗封云。」
「所有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不否認。」
「既然已經敗了,那就是成王敗寇,無話可說。我認輸,我認敗,我認罪;
也認罰,更認命。」
「贏,我肯定做不到贏的光明。但是既然輸了,這種覺悟還是有的。輸到了您幾位老人家面前,我便要輸的磊落。」
封暖終于第一次抬起頭,臉色平靜,道:「我封暖,認輸!」
「對于那些被你牽連的人,你有何話可說?」雁南問道。
「沒什么牽連之說。我無話可說。」
封暖淡淡道:「他們只不過想要更進一步,想要從龍之功而已,各自有各自的野心,我不認為是我牽連了他們,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
審訊到這等地步,雁南和辰孤也沒有了什么興趣。
甚至感覺淡然如水的沒什么情緒。
連怒氣都生不起來。
「你自己和家人的死活,你都不考慮了?」孫無天問道。
「成王敗寇而已,考慮無用,任憑處置便是。」
封暖淡然一笑:「如今性命全在人家一念之間,也就一切接受,不管好與壞,存與亡。」
雁南嘆息一聲:「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封暖跪著,儒雅的臉上露出來一絲笑容,道:「我挺得意。雖然我沒成功,
但是封霧畢竟我是拖下來了。而封星封月也已經與我當年一樣,他們兄弟之間也必然會走我和大哥之間的老路。」
「種子已經播下。」
「未來———我大哥這一脈,也好受不了。」
封暖道:「骨肉相殘,也已經是注定事。」
方徹忍不住問道:「你如此心性,如此心胸,如此謀略,如此能力,就沒想過在教內多做點事?在教內普升,不也是一條青云之路?更有封家關系資源力挺,難道很難么?何必要蠅營狗茍去圖謀區區一個封家?」
封暖笑了:「區區?區區一個封家?」
他沉吟了一下,道:「夜魔大人既然這么問了,如今雁祖等人也在前,我不妨鄭重的回答一次。」
「唯我正教,是總教主的唯我正教,是雁祖等人的唯我正教,是封家或者九大家族的唯我正教,卻不是我封暖的唯我正教。」
「我若是登上家主位置,自然會為了唯我正教出力。但現在連封家都不是我的,我的兒孫們甚至連主脈身份都保不住了,唯我正教和我們又有什么關系?」
封暖誠摯的道:「但您不同,夜魔大人。您和段首座,孫總護法等人一樣,
唯我正教,也是你們的唯我正教。因為你們除了唯我正教,一無所有。」
雁南閉目良久。
轉頭問辰孤道:「如何?」
辰孤道:「可以結案了。」
雁南道:「那就結案吧。’
隨即道:「夜魔,隨后名單會下來。所有人犯都將不斷押赴這邊,你來主持宣判,開刀問斬。」
「此為,萬魂同歸!」
「唯我正教新一波萬魂同歸,明日開啟!」
方徹咳嗽一聲,鄭重道:「是,屬下遵命!」
「孫無天。」
「在。」
「監斬!」
「是。」
雁南轉身就要走。
那邊,封霧大聲:「封霧參見老祖!封霧有話要說!」
雁南嘆口氣,對方徹道:「如封霧這等九大家族嫡系血脈的人,你可不能殺。你沒有這個權限。」
方徹道:「是,副總教主,卑職從來沒殺過!」
雁南道:「凡事還是有規矩好。」
隨手一巴掌拍出去。
一股勁風悠悠而出,輪椅上的封霧瞬間腦漿進裂,一聲不的死在了輪椅上方徹:「???」
幾個意思?
我沒權限,你有權限是吧?所以特意展示一下?
雁南一巴掌拍死封霧,嘆口氣道:「原本不想下手,但是這個孩子,太讓我惡心了。」
辰孤臉色扭曲,道:「五哥,不該殺的。」
雁南也是有些后悔,道:「的確不該殺,但是沒忍住。那天看完審訊記錄,惡心的我都沒吃飯。」
「以后你控制控制自己脾氣。」
辰孤有些不滿:「此乃是主脈嫡系!」
聽到這里,方徹咳嗽一聲,弱弱提醒了一句道:「昨天封云帶來手令,宣布將封霧逐出封家血脈了。」
辰孤怒道:「夜魔!你生了兒子,你說一句不認了,那就不是你兒子了嗎?
所謂的驅逐,剝離,都不過是儀式而已,與事實毫無關系!」
「是,多謝辰副總教主教誨。」
方徹急忙答應。
有點后悔剛才多這一句嘴了。
但雁南隨即給了一個贊許的眼神過來,讓方徹有感覺,貌似·還是值的。
四人很快的出了牢房。
隨即雁南安排:「讓封家來人,就說我在這。」
孫無天立即發出消息。
牢房中,封暖看著對面封霧的尸體,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拿了一本書,專心看書。
對于這個侄子,他根本沒放在心上,更何況現在已經死了?
在雁南進來之前,封霧歇斯底里的對自己狂罵,嘲諷,封暖都沒有回他一句話。
因為,不值得。
瘋狗而已。
過了一會,有人進來收拾尸體,封霧雖然生前是封家三公子,但是,卻已經被驅逐,封家不會來收尸。
所以封霧的戶體最后的下場,便是城外亂葬崗。
隨便刨個坑埋了。
一灘爛泥一般的尸體,收尸人面容不動,就將尸體裝進了麻袋。畢竟不管死的多慘的戶體,都見過太多了。也沒當回事。
只是對這個尸體曾經的身份,嘆息幾句而已。
拎著尸體出去,就有人上前來,偷偷塞了銀票過來。
收戶人神色不動,提著麻袋出去,扔上馬車。然后拉著一馬車戶體,向城外飛馳。
到了城外的時候,經過一個路邊的樹林的時候。
看看前后無人。
拎著麻袋就進了樹林,打開麻袋,一刀切下去,肩膀膀骨等位置,都切下來一塊肉。大概五六斤,連骨頭帶肉的放入一個布袋。
扔在了一個草叢中。
然后拎著麻袋扎緊了,再次扔到馬車上,策馬揚鞭而去。
馬車走遠了,兩個人鬼鬼票票找來,找到草叢中那布袋,神色一喜,拎著就走,轉眼無影無蹤。
這是屬于收尸人的專屬福利。
封霧這種人畢竟生前吃過太多好東西,修為也足夠,體內靈氣充足,切一塊肉都等于是天材地寶。
一死之后戶體當然有人盯著。
但收尸人也不敢切多了,這種高手戶體雖然埋進亂葬崗,但過不多時,其家人就會來找,然后還是由收戶人帶領找到戶體,偷偷運回家安葬。
這是收瀉人的另一項隱性收入:收錢啊。
沒人找萬事大吉,但是萬一有人找,殘缺太多,收瀉人就完了。
所以并業規矩,就算有人要,也只切一塊肉。
不過封霧是實在太瘦,所以賭了兩小塊。但埋進去幾天再挖出來,少兩塊肉也不會有人在意·
收瀉人到了亂葬崗時間已經過去很久,那邊挖坑的人在等待,這段時間挖坑人都要累壞了,死人太多了。
畫個標記,簡單的木棍子一插,封霧的瀉體就被扔進坑中,幾鏟子土迅速覆蓋,墳包迅速成型。
然后其他瀉體就沒這種待遇,選了一個大坑都扔進去一起埋了。
沒有任何人知道的是封霧的瀉體在埋了之后,體內逐漸有絲絲紅光,逐漸亮起—
主審殿。
雁南令后不多時。
封家十八個人規規矩矩就到了主審殿前。
整整劈劈。
方徹是真的開了一次眼界。
因為雁南一般不會叫人,但一旦叫哪家來人,那就只是有一個可能:十八輩祖宗必須一起前來!
我一般不叫人,叫就是叫你十八輩祖宗!
從家主開秧,往上數。少一個都不成!
封家剛剛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十八輩祖宗早已經乖乖都在家里等著了。
連那些閉關的也都臨時結束了閉關。
就等著這一波了。
「煩請通報雁祖,封家求見。」
「都給我滾進來!」
雁南一聲厲喝。
主審殿大殿中。
雁南高高企在方徹的寶座上,目光森寒的看著瓷面跪著的十八人。
「咱們唯我正教第一大家族來人了,浩浩蕩蕩,果然好是威風啊。」
惟南一句話,就讓十八人不敢抬頭。
「我等有罪!」
「你們有什么罪!」
雁南聲音淡淡的:「你們把家族管理的這么好是,家教這么出色,養育了這么多可以興風作浪的后代,我雁南要感謝你們啊。」
「我代表三哥封獨,感謝諸位,將封家管理的如此蒸蒸日上,如此興旺,如此讓人驚嘆!」
雁南的聲音陰的,目光便如鬼火一般在十八人后腦勺上轉悠。
十八人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亻一口,冷汗岑岑。
「封家的名聲,真是被你們的后人發揚光大了呢。」
雁南陰陽怪氣就沒停止:「有暗殺自己大嫂的,有造反自己大哥的,有故意教壞侄子的,還有想要日自己親姐姐的—噴噴,真是千奇百怪。以后你們封家名垂青史,聲震萬世亭是指日可待啊!」
「封狂!」
沒人敢說話,雁南開秧點名:「你身為當代家主,可曾想過,自己的兒子孫子居然如此出色?」
「封狂罪該萬死!」
「封傲。這十八人之中你最老,你可有話說?」
封傲刀刀吸氣:「孫兒敬請老祖責罰!」
雁南森然道:「只是我說,你們恐怕還委屈,來來來,你們自己傳閱一子孫的供狀吧。」
一揚手,兩塊靈魂玉簡飛了出去。
一塊封霧,一塊封暖。
「都好好學習學習!」
雁南起身,在寶座前負手而立,聲音便如冰渣亂崩。
「學習一,如何顛覆唯我正教!這都是成功的經驗啊。」
「再跟你們的好孫子封霧學學,怎么才能做一個畜生!有了榜莊,你們以后學起來也容易一些!」
「勾結守護者,勾結神鼬教,勾結靈蛇教,刀口向內,一門心思顛覆自己家族!」
雁南一巴掌拍在寶座扶手上,厲聲道:「都看明白了嗎?他們不是對唯我正教造反!他們是對自己家族造反!」
「老夫很驚奇,這莊牛逼的后代,你們怎么養出來的!」
「這個案子,咱們當做唯我正教造反案子來做,說實話亭是冤枉了他們了!
這本就是你們自己家的案子!公日這一次,亭是整個教派,給你們封家干活了!」
雁南余怒未消。
這么多年了,第一次如此暴怒。
非但親手殺了人,而且感覺心中一股邪火依然戀著!依然在燃燒!
十八人在傳閱。
所有看完的,都是臉色煞白。
尤其是封霧那一份。
家主封狂看到那一份的時候身子都在顫抖。
看到十八名花亭,看到那一句話‘親姐又怎莊?能日!我又不讓她生!親嫂子又怎莊?能日!———」的時候,封狂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突然整個人就從地上瘋狂的奕起來,眶欲裂的大吼:「封霧在哪?封霧在哪!?」
他渾身顫抖著,手掌心火焰熊熊燃燒。
顯然已經是暴怒到了極點,甚至有些理智喪失了。
若是現在讓他見到封霧,沒有人會懷疑他會當場打成一攤肉泥!
作為當代家主。
自己的親孫子居然能做出這等事,而且是當著所有老祖宗的面被公開處刑。
封狂的臉都在瘋狂發燒。
一顆心都要氣炸了。
對于反抗封云,想要取而代之,甚至殺人作惡,對于這些老祖宗來說,其實都可以接受。
有野心不要緊,就怕你沒能力。
但是封霧這種涉及倫理的思想,瓷流卑劣的并為,對他們來說卻是大忌諱!
封狂要爆炸了。
雁南冷冷看著他:「演什么戲?你在誰面前演戲呢?你要造反啊?!」
「孫孫不敢!」
封狂急忙跪倒,額頭上青筋突突奕動,道:「這等畜生,孫孫實在是氣上頭了——還請雁祖恕罪。””
「你養出來的嘛,有這么生氣么?」
雁南道:「我已經替你處理了!」
「謝雁祖!」
「至于封暖,你們如何看?」
「任憑雁祖處置!」
雁南冷著臉看了他們一眼,淡淡道:「封傲!」
「孫兒在。」
封傲跪丼一步。
在自己的子孫后代都在的時候,只有他自己輩分最大的時候,就可以自稱為‘孫兒’。
別的時候面對雁南這種輩分,只能自稱‘孫孫」。
「我是誰?」
「您是雁祖。”」
「我的職務是什么?」
「主管教務。」
「主管教務最重要的是什么?」
「堪透人心。」
封傲對答如流。
他很明白雁南要做什么。
雁南道:「我可有看不透的事?」
「沒有!」
雁南淡淡道:「回去教育一瓷你的子孫們,有些小心機,是當他們是后輩的時候,偶爾耍一耍挺好玩的;但是在正事兒上,還想著玩弄玩弄,演演戲的話,
就有點讓人煩了。你說呢?」
「孫兒謹記于心!」
封傲連連磕頭,眼角余光狠狠地看了封狂一眼。
讓你演!
你特么演的老子這個十八輩祖宗被叫出來牽著溜大街!
封狂無地自容的低了頭。
「回去吧。」
雁南和煦的道:「回去好好培養兒孫,如封暖,封霧,等等這莊的優秀子弟,你們可以多培養些,畢竟,有經驗了。」
「孫兒不敢!以后堅決改正!」
「回去后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想清楚。」
雁南道:「這么多年來,處置大家族,我雁南也從未將哪個家族的十八代祖宗都叫來過,你們封家還是有面子的。但是,我三哥封獨在你們身上的面子,這一次,就用完了!」
「懂么?」
雁南森然問道。
「懂!」
「滾!滾回去,明日萬魂同歸,明日一早,你們一天兩個人前來觀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