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兄,那尸合如何說?”
送走齊妃之后,確認無人跟隨,芮為急匆匆的便去見白衍,當來到小院,看到白衍已經穿著齊服,準備離開的模樣時,急忙詢問。
經歷齊妃被數百死士刺殺的事情,芮為害怕一旦魏國士族謀反,自己的下場定是會被魏人大卸八塊。
更別說,還有昌平君!
“芮兄放心,魏國士族定不會叛亂!”
白衍看著芮為的模樣,輕聲說道。
在與尸合交談過后,白衍還去看了一眼,那些受傷,以及死去的將士,如今穩定住大梁城的士族,那么也是時候離開。
楚國死士刺殺齊妃失敗,楚國得到消息后,定會有所反應。
“今日白衍便要離開大梁,大梁這里,日后還要勞煩芮兄!”
白衍看向芮為,拱手說道。
芮為聽到魏國士族不會叛亂,松口氣,連忙拱手還禮,讓白衍放心。
片刻后,在芮為的護送下,白衍離開小院,乘坐馬車從街道上,緩緩離開大梁。
街道上。
白衍坐在馬車中,聽著外邊街道上的百姓,依舊在談論著刺殺的事情,偶爾一些秦吏搜查的呵斥聲,也時不時隱約聽見。
出了大梁城后,白衍乘坐著馬車,一路順著官道,來到一個連綿起伏的山脈下。
白衍走下馬車。
而不遠處,一個孤零零的小土丘,便豎立在一顆小樹下。
來到小土丘前面,已經有不少雜草冒頭,白從懷中,取出幾枚錢幣,用匕首在地上撬開一些泥土,隨后把幾枚錢幣放在里面,再把泥土壓實。
做完這一切,白衍方才擦擦匕首。
看著大伯的墓土,想到大伯一輩子都好顏面,都喜歡占便宜。
在大伯死后,白衍沒有選擇給大伯風光厚葬,白衍為雁門百姓,得罪不少人,若是在大梁附近給大伯風光厚葬,難免會被有心人挖出來竊財、鞭尸。
雖然與大伯不怎么好,但如今大伯已經不在人世間,白衍也不想看到大伯的尸骨再裸露野外,萬一日后祖父、父親想要祭拜的時候,連尸骨都找不到,怕祖父一個不好就暈過去。
“大伯,衍兒回齊國后,定會把大伯的尸骨帶回去!”
白衍看著小墓,緩緩起身。
一開始的時候,白衍也想過,偷偷把大伯安葬在這里后,便讓人書信送去齊國,再給點錢讓一個齊人,把書信送去給祖父。
到時候祖父定會過來祭拜,或者定會想盡辦法,把大伯的小墓遷回齊國。
但后面一想到,若是祖父著急要來這里,到時候除了叔父,恐怕父親也不得不跟著。
于是白衍便只能打消這個念頭。
如今秦齊動蕩,大梁以及所有魏地也都十分動蕩不安,這時候遠行來到這里,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將軍,這是藤縣送來的消息!”
白衍思索間。
一個喬裝打扮的斥候營將士,急匆匆的騎著馬兒,來到白衍面前,翻身下馬后,氣喘吁吁地把竹簡交給白衍。
“藤縣?”
白衍有些意外,似乎接過竹簡,打開緩緩看起來。
定陶。
以富庶聞名數百年的地方,就連秦國攻打魏國之時,定陶都沒有被戰火牽連進去。
此刻定陶城內,一眼望去,街道上到處都是來往的行人,馬車絡繹不絕,商賈小販在街道兩旁賣力的吆喝著,人山人海之景不過如此。
一輛馬車行駛到一個較為安靜的巨大府邸門前,方才緩緩停下。
白衍的身影從馬車上走下來。
看守大門的鐵鷹銳士將領,自然認識白衍,在進府邸稟報后,便帶著白衍進入府邸之中。
“拜見齊妃!”
府邸內,再次見到齊妃,白衍明顯感覺到,齊妃的臉頰,明顯憔悴不少。
顯然因為在大梁被死士刺殺的事情,齊妃一直都沒休息好。
“將軍終于來了!”
齊妃美眸看著白衍,眼神滿是喜色,神情也似乎放松不少。
說到底,齊妃都只是一個女子,尋常就是打架都不會,更別說打打殺殺,像白衍經歷過那些刀尖舔血的日子,更是想都想不出來的。
經歷刺殺,見到跟自己那么多年的心腹侍女,都要殺自己。
換做任何一個女子,怕都會心生陰影。
此時見到白衍到來,齊妃終于能夠安心,這是經歷危險后,其他人都無法給齊妃的感覺。
“一路耽擱,還請齊妃見諒!”
白衍拱手道。
看著侍女過來倒茶水,白衍見到齊妃邀請入座,并沒有客氣。
“將軍可知曉,昔日王上夢寢之時,常常念將軍之名…”
齊妃見到白衍跪坐在木桌后,待到侍女離開,便看向白衍。
“嗯?”
白衍突然聽到齊妃的話,有些沒反應過來,而反應過來后更是有些懵。
齊妃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王上睡覺之后,做夢還念著…
“媯嬋彼時不解,今日終于明白!”
齊妃看著白衍的詫異錯愕的模樣,苦笑一聲。
如今別說司馬興以及鐵鷹銳士,還有宮衛,就是身旁的侍女,齊妃都不敢相信,即使齊妃也清楚,那些侍女若是刺客,在大梁時便以及刺殺于她。
但經歷過背叛,齊妃依舊還是難以相信其他人,縱使是睡覺后,都會被噩夢驚醒。
當初嬴政的那些經歷、感受,齊妃終于親身體會到。
也終于理解,嬴政為何會經常在夢中,驚呼白衍的名字,那是身體經歷極度緊繃刺激之后,下意識喊出最信任的那個人。
“臣慚愧,讓齊妃受驚!”
白衍回過神后,目光看向齊妃,謙虛的說道。
看著齊妃的眼神,白衍都慶幸此時四周無人,不然有話都說不清,齊妃明顯是在說,她做夢也說過他白衍的名字。
齊妃的容顏,自然不必多說。
別說在咸陽王宮,第一次見到齊妃時候的驚艷,就是早在很小時候,白衍便從那些看不起他的村名口中,聽過齊妃的名字。
那時不管村里老人小孩,還是成年男子,都渴望能遠遠見到齊妃一面,一些有幸遠遠見過齊妃的男子,更是把齊妃牢牢記在心里,時不時與人炫耀,那閃爍的眼神,那模樣,白衍至今都沒忘記。
白衍小時候也好奇,齊妃真有那么美?
如今,等白衍親眼見齊妃的時候,并且關系十分如此親近,白衍卻不敢有絲毫念頭,更小心翼翼的保持距離。
齊妃是秦王嬴政的愛妃,這一點便足夠。
齊妃看到白衍微微低頭,緊張的模樣,忍不住抿嘴一笑。
想到白衍領兵殺敵,為秦國立下一個又一個赫赫有名事跡,又回想那晚上,縱使面對刺客,依舊臨危不亂,擋在她面前的背影。
如今看著白衍這般模樣,齊妃第一次感覺到,‘白衍’這個威風凜凜的名字背后。
眼前這個少年,依舊有著獨屬于少年的青澀,即使被地位、名望掩蓋得很好,但齊妃依舊能察覺得出。
并且齊妃也感覺白衍還是不了解嬴政。
不提那些侍女因為大梁之事,足夠連坐,如今她饒了那些侍女一命,她的事情,那些侍女自然不敢說出去,就是傳出去,嬴政知道又如何。
莫非真的因為這件事情,而怪罪白衍?
嬴政自己都還做噩夢時喊過白衍的名字,如今知道她的經歷,又怎會遷怪于白衍。
嬴政的心胸,可絕非那般小肚雞腸。
正堂內。
隨著交談間,心神放松下來的齊妃,不知不覺趴在木桌上熟睡過去。
白衍起身,來到門前囑咐院子內的侍女,拿來一塊絨毯給齊妃披上,隨后白衍也沒有著急離開。
看著熟睡在木桌哪里的齊妃,俏臉上的神情如此安靜,白衍佩著湛盧,再次回到木桌后,跪坐等待著司馬興回來。
想到齊妃說過的話,白衍也沒想到,嬴政做噩夢的時候,居然喊著自己的名字。
白衍知道,是與荊軻刺殺之事有關。
如今回想已經不知不覺,過去那么久,第一次見到荊軻的時候,燕國都城依舊是薊都,那時候秦武陽一路上,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白衍轉頭看去,隨后緩緩起身。
沒走到房門,便見到司馬興已經一臉興奮的走來。
白衍看了身后齊妃一眼,司馬興剛想說話,這時候也看到齊妃趴在木桌后熟睡,于是忍住興奮,與白衍一同來到門外的走廊。
“白衍,拜見叔父!”
白衍站在門前的走廊下,看了看屋內熟睡的齊妃,隨后對著司馬興拱禮道。
司馬興看著白衍,滿是笑意的伸手,拍了拍白衍的肩膀。
“滅魏,又為秦國尋得九州鼎,胡老知道,定會為你小子高興。”
司馬興感慨的說道。
沒見白衍的時候,司馬興滿心激動,甚至顧不得定陶那些士族之人,以齊妃有要事為借口,急忙來齊妃這里,而等見到白衍之后,司馬興千言萬語,最終都化作一句感慨。
眼前這小子雖是齊人,但也是他司馬興,看著成長的!
一直以來,不僅僅是胡老,就是司馬興與胡進他們,都把白衍當做晚輩。
“說吧,是如何得知,有人要刺殺齊妃?你小子又為何在大梁?”
司馬興看著白衍眼神流露傷感,微微泛紅的模樣,嘆息一聲,開口問道。
說到這里,司馬興的眼神,逐漸凜冽起來。
“謀劃刺殺齊妃的人,是昌平君!”
白衍見到四周無人,便輕聲說道。
司馬興愣了愣,看著白衍,隨后瞳孔一縮,神情逐漸凝重。
昌平君!!!
這怎么可能?昌平君是秦國丞相,他為何要殺齊妃?齊妃出使齊國,乃是對秦國百利而無一害。
“你小子可有證據?”
司馬興不得不一臉嚴肅的看向白衍,隨后再次望向四周一眼,確定沒有人。
“衍,沒有絲毫證據,擒拿的死士也相繼自盡。但衍篤定…”
白衍側身看向遠處的院子,說到這里,轉頭看著司馬興神情緊繃的模樣。
“那日夜里,只要齊妃一死,昌平君便會在府邸內,殺死叔父,逼迫魏國士族叛亂!”
白衍說完,便給司馬興消化一下。
而司馬興整臉龐都陰晴不定,眼神不斷閃爍,回想那天夜里,司馬興若是按照白衍的話,把昌平君想做幕后主使,一抹冷汗便浮現背后。
“可昌平君已經是秦國丞相,還是右丞相,為何要殺死齊妃,幫助楚國?齊妃死在大梁,王上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昌平君相位也難以保住,昌平君莫非不要秦國相位?這可是秦國僅在王上…”
司馬興看向白衍,皺眉間,說著心里的疑惑,然而說著說著,一個念頭就浮現在司馬興的腦海里。
昌平君要聯合楚國對付秦國!!!
歸楚!!!
想到這里,司馬興瞳孔一震,臉色瞬間大變。
“不好,王上已經派遣李信為主將,統領秦國大軍,攻打楚國!”
司馬興開口說道。
想到王上派遣李信攻打楚國,若是昌平君真的已經決議背叛秦國,那作為昌文君的弟子李信,如今統領著秦國大軍,這…后果是什么,司馬興不難想象到。
“李信攻楚”
白衍聽到司馬興的話,神情一愣,幾乎第一個反應,便是昌平君在郢陳叛亂。
此前白衍一直以為這件事情隨著他領兵攻打曲阜,便不會發生,畢竟秦國絕大部分大軍,要駐守在趙地、燕地,其余的秦軍兵力,單是他麾下便有十多萬人,而王賁哪里也有超過十萬的秦國大軍,這樣的情況下,秦國不會再調遣其他兵力攻打楚國。
如今白衍終于知道,他小看秦國調動大軍的能力。
怪不得秦國在李信兵敗之后,嬴政仍舊能拿得出六十萬秦軍,交給王翦。
“李信可是要從郢陳入楚?”
白衍急忙詢問道,若是郢陳,那李信此番攻打楚國,勢必重蹈覆轍。
昔日滅韓之后,白衍曾親自扣押韓王安去郢陳,那時候,白衍見過郢陳百姓,那些百姓數十年以來,都還保持著楚人的習性,聽說暗地里,更以楚人自居。
“尚且不知。”
司馬興一臉驚慌的搖搖頭,具體情況司馬興也不知道,這件事情還是離開大梁時,從昌平君哪里得知的。
如今回想昌平君那時候的笑容,一股恐懼,在司馬興的腦海浮現。
若昌平君真的叛秦。
整個秦國,恐怕就要動蕩了!
昌平君可不僅僅是一個人,啟背后的勢力,在秦國根深蒂固。
“必須要上呈王上!你立即去曲阜,統領秦國大軍撤軍!”
司馬興回過神,看向白衍,神色驚慌的說道。
作為領兵之人,司馬興知道李信若是兵敗,對秦楚的影響有多大,到時候南陽失守,不管王賁如何,都勢必要回防。
曲阜哪里秦軍糧草,都要經過魏地,沒有王賁固收魏地,楚軍唾手可得,白衍必須要立即調兵,回守魏地。
機會稍縱即逝,決不能等王賁撤兵再行動,否則楚國定會借機提前攻占魏地,并且趁著白衍領兵撤退,逐步追殺蠶食白衍麾下精銳。
但話音落下,司馬興剛準備離開,就見到白衍皺眉,伸手攔住他的去路。
“叔父可有證據?”
白衍開口詢問道。
房門外,司馬興愣住了,幾息后,這才冷靜下來,的確,眼下他們沒有絲毫證據。
“就是李信將軍與蒙恬將軍,都未必會相信叔父之言!”
白衍看向司馬興。
轉過頭看著房間內,趴在木桌上熟睡的齊妃。
此前收到彭伯的消息,白衍還不明白,為何班定暗地里,已經讓彭伯把秦軍兵力部署,各城邑糧草的消息交給楚軍,楚軍卻遲遲沒有動靜。
眼下聽到李信領兵從南陽攻打楚國,白衍這才確定。
楚軍主將項燕!
也已經不在曲阜一地!
齊妃以前沒說,在大梁一開始見到白衍的時候,也沒告訴白衍,如今卻主動說出來,是因為齊妃經歷刺殺后,心中對白衍的信任,遠遠超過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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