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碾碎了冰雪,繼續朝著關內走去。
鐵傳甲趕著馬車,他只知道李尋歡的飛刀威震江湖,卻不知道此時馬車里真正坐了三個怎樣的人。
溫暖的車廂里,顧長生望著李尋歡手上雕刻的木頭。
三個人要是都年輕二十歲,可以將整個江湖揚了。
顧長生摸著江玉燕的手輕輕把玩,曾經她看江玉燕如看小姑娘,后來江玉燕趕上來了。
“你真有興趣?”李尋歡抖了抖落在腿上毛氈的木屑。
“我需要一把小刀。”
顧長生說。
李尋歡便拋了一把刀過來。
不過是凡鐵鑄成的飛刀,算不得多么珍貴。
刀鋒薄而鋒銳,用來雕刻木頭是極好用的,木屑簌簌而落。
李尋歡微瞇眼睛,望著那柄飛刀在顧長生手中靈巧轉動。
他忽然有種感覺,這柄飛刀在對方手里,同樣快而準。
半個巴掌大小的木頭很快顯出了人像的輪廓和線條,木雕柔順的長發顯示著她雕刻的也是個女子。
她的眼睛很專注,手也穩定,尖銳的刀鋒仿佛在她手中跳舞。
“咦?”江玉燕輕咦了一聲,她自然認得出來,那是自己。
“真無聊。”
她撇了撇嘴,眼中卻帶著笑意。
人像漸漸成形。
顧長生對木雕吹了口氣,發現這確實是個消磨時間的好習慣,好玩,且有趣。
袖珍可愛的縮小版江玉燕,連足趾都被雕得活靈活現,江玉燕好奇地瞅著,不知道想到什么,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嫣紅。
李尋歡眉頭微動,覺得有些古怪,細想卻不知道古怪在哪。
目光移到自己的木雕上,李尋歡對比后發現了兩者的區別,他雕刻的人一身長裙,再往下就沒有了,重點還是這人的半身。
而顧長生雕刻的木像,長裙下還有一雙秀足,活靈活現——
李尋歡古怪的眼神看了顧長生一眼,他不知道顧長生是怎么觀察那么細致的,這實在是件奇怪的,難以理解的事情。
“喏,都沒送過你什么。”顧長生將木頭小人兒塞給了江玉燕。
江玉燕撇了撇嘴,“刻個你自己。”
“難度太大了。”
顧長生搖了搖頭,她又不是自戀狂,整日里照鏡子看自己,相對來說,雕刻自己的模樣實在太難了。
“還不如糖人。”江玉燕忽然道。
“糖人會化。”
顧長生嘴角含笑,幫江玉燕掖了掖披風,動作溫柔且自然,然后把她攬到自己肩上,“好好休息。”
馬車忽然停下來,李尋歡探首窗外,問:“什么事?”
趕車的鐵傳甲道:“有人擋路。”
李尋歡皺眉問:“什么人?”
鐵傳甲沉聲道:“死人!”
道路的中央,倒著四五具尸體,暗紅色的血液已被凍結,看上去他們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其中四人年紀全然不小,卻打扮得像小孩子,衣服五顏六色,花花綠綠,腳上也是穿著繡了老虎的童鞋,腰上扎著圍裙。四人濃眉大眼長相兇惡,卻打扮如孩童,只看一眼便讓人心生惡感,不想再看第二眼。
鐵傳甲面色一變道:“這四人莫非是苗疆‘極樂峒’五毒童子的門下?”
李尋歡面色也有些凝重,下車來看了眼他們的傷口,皆是被人一擊洞穿咽喉!
四人都是正面被人擊殺,看他們倒地的動作,竟是大致相同,李尋歡在心中思量了一下,露出驚色。
這劍好快!
快到四人幾乎是不分先后,圍攏上來時便被人在剎那間洞穿咽喉,甚至臉上的獰笑都沒有消失。
“伱卻是又說對了。”李尋歡回頭對那女人道。
說對了什么?
昨日要離開時,顧長生說‘你怎么知道前路沒有更大的麻煩等著?’
看他們的死狀,以及尸體的冰寒程度,這四人在昨夜就被殺了,而下手的人是誰他也大概猜的出來。
在兩天前,他絕猜不出江湖上誰有這么快的劍,昔日縱橫天下的名俠沈浪、熊貓兒、王憐花,據說早已買舟入海,追隨前輩的腳步去尋海外仙山,現在即使活著也已許久不現人間了。
何況他們用的不是劍!
除了這些人外,李尋歡實在想不出還有誰的劍如此快,但現在,他知道還有這么個人的。
就是那個拿著玩具一般的劍,獨自一人孤獨上路的少年阿飛!
“若是昨晚離開,確實有更大的麻煩等著。”李尋歡嘆息道,他的馬車必然比阿飛步行要快的,若是沒有留在客棧,遇到這四個極樂童子門下的便是他了。
他站在路中間陷入沉思。
虬髯大漢鐵傳甲石像般站在一邊,沒有出聲,渾身雖已積滿了冰雪,卻一動不動。
“我需要去看看。”李尋歡目光落到一旁的樹林里。
“沒有麻煩,你還要去主動找麻煩?”顧長生懶懶的道。
“因為我猜測他們本來是要尋我的。”李尋歡淡淡笑道,“那少年只是替我擋了一件麻煩。”
顧長生亮了亮小刀,“需不需要還你?”
“我并不是只有這一柄。”
李尋歡微笑道,已抬腿向一旁走去,“我只是去看看…也許半個時辰,我便會回來。”
顧長生沒有下車,和江玉燕互相倚著頭,閉目假寐。
鐵傳甲望著李尋歡離去的背影,眼里閃過一抹擔憂。
過一會兒,顧長生手被江玉燕玩著,忽然想起了什么,睜開眼睛道:“想不想看看武林第一美人長什么樣子?”
江玉燕詫異道:“還有那種東西?為什么沒聽說過?”望著顧長生的神情,江玉燕表情忽然變得古怪,“你好像在想什么不好的事。”
“有這么明顯嗎?”顧長生疑問。
江玉燕斜瞥著她。
虧得江玉燕語言匱乏,不然就知道這叫樂子人的心態。
鐵傳甲聽見車廂里好像在低聲交談,也沒在意,他只是站在路邊,挖個雪坑將尸體都掩埋后,又靜靜地站在馬旁,寒風呼嘯,他肩上和頭上都落滿了雪。
時間一點點過去,鐵傳甲覺得時間有點久了,回身看乘客需不需要安撫,卻發現車廂里空無一人。
他大吃一驚,一直守在車旁,竟不知道兩個女人,尤其其中一位還帶著傷,是怎樣離開的,絲毫沒有察覺到什么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