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時間,紫禁之巔過去已快三年了。
她不知道是因為紫禁之巔的拖延,還是因為陸小鳳的故事沒有結束。
陸小鳳的事很多,還有許多她不知道的,去蜀中幫唐門尋暗器,去廣東幫蛇王解決困難…這個人朋友滿天下,就是這樣結交出來的。
“你不殺他,卻還要繼續讓他們挑戰?”陸小鳳奇怪。
他甚至沒有問什么是自己該做的事。
顧長生道:“如果要殺他們,他們三年前就該死了,你應該知道。”
陸小鳳默默點了點頭:“我確實知道。”
三年前,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就該死去,可是他們沒有死,只是被人擊敗了。
陸小鳳問:“為什么?”
顧長生道:“因為紫禁之巔不能結束。”
陸小鳳更奇怪,“為什么不能結束?”
顧長生笑道:“你最好祈禱它永遠不要結束,因為一旦結束了,很可能會讓一個高手重出江湖。”
日暮,暮色已濃。涼風荒草,白楊枯樹,荒廢凄涼的庭園,在這還沒過去的夏季依舊有一絲涼意。
沙曼就躲在這樣的廢園里,甚至連客棧都沒有住。
事實上她和陸小鳳從南海一路到京城,大多時候都沒有住客棧。
宮九很有錢,靠錢可以收買無數眼線。
沙曼斜靠著窗子,遙望太陽落下的地方,那也是陸小鳳離開的方向,她修長的雙腿蜷曲著,掩在深色的衣裙下,手墊在窗邊,撐著下巴,整個人散發出慵懶的氣息,蒼白的臉上帶有一絲堅強。
她不知道能不能在宮九的追殺中活下來,宮九的實力有多恐怖,她是最清楚的。
但無論能不能逃,她都已滿足了。
輕輕的腳步從廢園里響起來,沙曼臉上露出一抹喜色,像是終于等到了丈夫的妻子,她從屋里走出來,就看見了陸小鳳。
然后她臉上的欣喜不見了,多了一絲警惕,因為除了陸小鳳外,還有兩個女人。
陸小鳳是去找一個瞎子的,為什么會來兩個女人?
沙曼從衣襟邊緣抽出根很細很長的鋼絲,拿在手里盤弄。
鋼絲細而堅韌,閃閃發著光。
她的手指纖長有力,鋼絲在她手里化作了劍影。
可以殺人的劍。
顧長生瞧了一眼道:“真是個美人兒。”
“還是個用劍的美人兒。”江玉燕說。
陸小鳳擺了擺手,讓沙曼將劍收起來,“她們可以保證伱的安全。”
沙曼聞言,堅韌的鋼絲在她手指里,變成了柔軟的棉線。
她忽然問:“那你呢?”
陸小鳳道:“宮九抓不到你,便抓不到我。”
沙曼只是看著他的臉。
陸小鳳道:“只要和她們在一起,你絕對安全。”
世界上有比這里更安全的地方嗎?
沒有,連皇宮最重要的太和殿,和皇帝的寢宮,也比不上這兩人的身邊。
陸小鳳還有很多事要去做,但他放不下沙曼的安危。
看了兩人一眼,陸小鳳拉住沙曼的手,和她到一旁說了些話。
在顧長生和江玉燕身邊,無論是誰都沒辦法將她帶走。
連小老頭都不行。
沙曼很吃驚,她不知道這兩個女人有怎樣的本事,連小老頭都難以招惹?
陸小鳳離開了,她便跟在這兩個女人身邊。
離開了廢棄荒園,沙曼跟著兩個女人來到一個兩進的宅子,顧長生隨手指了一間,便當作她落腳的地方。
沙曼無疑是個美人,被陸小鳳和宮九都一眼相中的女人,她的魅力是很獨特的。
連江玉燕都多看了她兩眼。
沙曼也在偷偷打量這兩個女人,離得近了,才看見她們的肌膚是如此光滑細嫩,如同每日里用牛奶浸泡,絲毫不像是江湖高手,而像是兩位養尊處優的公主。
但她知道,這兩位不會是什么公主。
道了一聲謝,沙曼便去屋子里,整理自己要住的房間了。
看著她曼妙出塵的背影。
“漂亮吧?”顧長生笑問。
“漂亮。”江玉燕道。
“她被哥哥賣去青樓,后來被人搭救。”顧長生道。
江玉燕的眼神柔和了很多。
“太高了點。”她說。
“你在想什么?”顧長生問。
“我什么也沒想啊,應該說你在想什么?”江玉燕反問。
顧長生道:“我不喜歡女人。”
江玉燕攤手道:“我也不喜歡女人。”
顧長生笑了笑,“我還不喜歡男人。”
江玉燕哈哈大笑,笑過之后道:“我也不喜歡男人。”
“那看來我們只能孤獨終老了。”顧長生嘆了口氣。
“是這樣,真悲慘。”
江玉燕惆悵道。
夜幕忽然籠罩了京城。
疏星剛升起,一彎蛾眉般的下弦月掛在樹梢。風兒很清涼,夜色神秘而美麗。
沙曼屋子里亮起了一盞小小的燈,她透過窗子望向那兩個女子的房間。
陸小鳳沒有說其他的,只說讓她相信兩人,將兩人的實力同小老頭對待——小老頭悶頭習武幾十年,掌握諸多絕技,這兩個女人究竟有什么實力?
房間里靜悄悄的,也只亮著一盞孤燈。
不知道什么時候那盞燈悄悄熄滅了。
“會覺得可惜嗎?”顧長生忽然問。
“不,我只覺得幸運。”江玉燕說。
悲觀者和樂觀者看到的答案是截然不同的。
房間里伸手不見五指。
顧長生好好躺著,忽然腳被蹭了一下。
她本不想理,但是想到悲慘而孤獨的兩人,便又回蹭了一下。
這世界上她是孤獨的,江玉燕同樣是孤獨的。
她們就像是兩個怪物,不屬于這個時代,卻又在這個江湖。
命運的軌跡早已偏移。
也許從一開始,命運就脫離了原本的軌跡。
黑暗中,幾聲窸窸窣窣的輕響。
“說了多少次不要亂扔。”顧長生數落道。
江玉燕不答,她早已習慣了。
顧長生也不再講話。
“姐姐…”
過一會兒,江玉燕低低叫道,滿含幽怨。
她已放棄了,整整一年多的時間都沒能如愿聽見她想聽的聲音。
是她輸了。
顧長生的嘴是真的硬。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硬的嘴?怎么會有這么倔的人?
黑暗中顧長生瞇起眼睛笑了,她懶懶摸著江玉燕的臉,手指在她臉頰撫過,終于道:“求我。”
江玉燕沉默一會兒,“求你了,姐姐。”
顧長生摟住她后腦的秀發,將嘴湊到她的耳邊,輕哼了一聲。
像是花開的聲音。
“叫我長生。”她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