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心理上的陰比,和兩個物理上的陰比,相遇了。
他們都生得一副好皮囊,面貌不錯,放在江湖上,也是少見的翩翩公子、俏麗佳人。
江小魚臉上有道淺淺的刀疤,從眼角幾乎直到嘴角,這刀疤非但沒有使他難看,反而多了一分說不出的氣概。
而江玉郎繼承了其父江別鶴的特點,清秀英俊,稱得上面如冠玉,若不是和江小魚拷在一起略顯狼狽,當也是一個謙謙君子,也正因如此面貌,才會被蕭咪咪捉去地宮當男寵。
此時四人面帶淺笑,顧長生看看兩人,再看看江玉燕,忽然發現,這三個都是姓江的,只有自己不是。
還差一個花無缺,就齊活了,不知道那個裝比貨去哪了。
此刻在場的三個姓江的,彼此間各有牽連。
江小魚的父親江楓是被江別鶴出賣而死,江別鶴原本是江楓的書童,而江玉郎又是江別鶴的兒子,江玉燕是江別鶴的私生女。
三個江姓,卻誰也不知道誰的根底——即使知道一些,也很有限。
三個江家二代,兩代人的恩怨。
陽光大男孩江玉郎正笑著,卻聽江玉燕道:“你就是江玉郎?”
江玉郎微微一怔,卻不知道自己何時在江湖上也這么有名了。
江玉燕卻是仔細打量他,確實,和江別鶴的面貌有三四分相似之處,她瞇了瞇眼,想起顧長生說的,此人就是個滑膩的毒蛇,要么一刀砍了,要么最好不要打交道。
江玉郎笑道:“兩個姐姐知道我,我卻不知道兩個姐姐…”
話沒說完,卻見顧長生眉頭一皺,江玉郎心里猛地跳了跳,不知為何,突然有種背后發寒的感覺。
“誰是你姐姐?”江玉燕冷漠道。
江玉郎話語頓時說不出口,吞了一口唾沫,道:“是…”
顧長生眼神冰冷,淡淡打斷道:“掌自己嘴,十個。”
江玉郎面色突變,又看了一眼兩個女人,二話不說,啪啪啪便開始打自己耳光,毫不留情,只三下嘴角便已見血絲。
并不是他多么懦弱,而是剛剛那一瞬,他忽然察覺到,這兩個女人真的想殺自己。
雖然兩人依舊是淡淡的臉色,那種殺意卻是做不得假的。
江小魚在一旁默不作聲,聽著江玉郎啪啪自打耳光的聲響,倒也理解江玉郎如此果斷的原因。
他本就是玲瓏剔透的心思,這短短一會兒已然看得出來,這哪是什么七大劍派的弟子,分明是兩個煞星。
她們兩個自己都沒察覺,她們身上清冷冷的,帶著一股淡淡的煞氣。
煞氣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每個人的表現形式有些差別,有些人陰沉著臉,有些人是瞇起眼睛,而她們兩個則不同,表情平靜,眼神卻透出了很多東西——這種眼神江小魚見過,是在惡人谷杜殺,杜老大的身上,雖然有些不同,卻是相似的。杜殺的眼神是冰冷,冷的人透徹心扉,當他盯著你時,你會感覺他隨時一刀砍過來也絲毫不奇怪。
而她們那是一種淡漠的眼神,無論看到江小魚,還是看江玉郎,亦或者是說話時,都是淡漠的,毫不關心的,就好似眼前的人是貓,是狗,是隨時能一劍殺了的東西。
她們不在乎任何東西,江湖規矩,恩怨情仇,只有在彼此互相看對方的時候,那淡漠才會消失。
江小魚毫不懷疑,若是惹怒了她們,那她們殺自己兩個人,和殺一只貓、一只狗沒有什么區別。
因此他便閉著嘴,也不說話,內心里念頭轉動,卻沒有表露出來絲毫。
啪啪啪十下耳光,江玉郎左手和江小魚鎖在一起,只能空出右手打自己右臉,左臉還是那個清秀英俊的男子,右邊卻肉眼可見的紅腫起來。
江玉郎抽夠了耳光,看向顧長生。
顧長生望一眼江玉燕,道:“再掌。”
江玉郎聞言,果斷干脆,抬手又是給自己十個耳光,右臉已是又紅又腫,卻哪里還有瀟灑風流的樣子。
顧長生眼神玩味,打量著江玉郎,開口道:“再掌。”
江小魚臉色微變,這兩個女人比那小仙女張菁狠多了,惹不得,不好惹。
張菁再囂張跋扈,那也是自己去動手打人耳光,哪有像她們這樣,輕描淡寫兩個字,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仿佛只是為了聽個響,將江玉郎的臉當成爆竹不說,還得江玉郎自己動手打。
江玉郎咬著牙又打了自己十記耳光,跪在那里深深低頭,一句話都不說。
顧長生道:“抬頭,看我。”
江玉郎停頓了一下,才抬起頭來,半張臉又紅又腫,連右眼都腫成一條縫。
顧長生端詳片刻,道:“你倒是一點都不留力。”
江玉郎勉強笑道:“不敢不敢,您開心就好。”
顧長生大笑著道:“行,夠狠,按江湖規矩,今天饒你一命。”
江湖規矩是什么?
顧長生要他自打耳光,他做了,要他繼續打,他也沒有半點遲疑,更沒有說半句話、留半點手,完全是聽之任之。
若是他稍有遲疑,顧長生一劍殺了也便殺了,可她提出的事都做到了,再要去殺,這就有點不講規矩了。
顧長生面對江玉郎自然是不在乎什么江湖規矩的,饒他一命,只是想饒他一命,才按江湖規矩。
“出氣了么?”顧長生摸了摸江玉燕的頭發。
聽她意思,若是江玉燕沒有出氣,便還要繼續,直到江玉郎活活抽死自己。
江玉燕卻沒有看江玉郎,只是眨巴眨巴眼睛,點一下頭,眉眼彎彎看著顧長生笑。
原來,是這般感覺。
江小魚卻忽然道:“我現在卻不想留他一命了。”
江玉郎驚道:“大哥,好大哥這是為何?”
顧長生似笑非笑地看著江小魚,片刻后輕笑道:“他自然是害怕了。”
江小魚若要殺江玉郎,早就殺了。
無論是軒轅三光還是蕭咪咪都和江小魚說過,江玉郎偽善陰毒,若不砍下他的手,他遲早要砍掉你的,江小魚卻不在乎地道,他還沒有這么大本事。
江玉郎偽善陰毒,江小魚自是一眼就看穿了,只是他沒有預料到,江玉郎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現在的他心底已有些發寒,并不是因為江玉郎毫不遲疑的動作,而是因為江玉郎剛剛表現出來的笑容。
那笑容里沒有一點怨毒憤恨之意,仿佛剛剛自打耳光是他自己高興,而誰要是攔著他自己抽自己,就是他的仇人一樣。
江小魚看了看江玉燕,這個白衣女子笑容不多,一直都是沉默的。
卻聽顧長生輕笑著對他道:“你若不殺了他,遲早會后悔的。”
江小魚沒有理會江玉郎蒼白的臉,而是苦笑道:“兩位女俠要殺他便殺,為何卻要將這爛攤子丟給我?倒不如你們干脆利落把他殺了。”
顧長生含笑道:“說了饒他一命。”
江小魚嘆口氣,道:“他定是要將這打耳光的仇,記在我身上一份的。”
江玉郎大叫道:“哪有甚么仇!我是想聽聽耳光響不響,也是一種功夫罷了!”說著,他竟又抽了自己兩個耳光。
江玉燕噗嗤笑了,眼神里卻滿是嫌惡,她實在想不到,世界上為何會有這般人。…甚至讓她言語匱乏,難以找出合適的詞來形容的人。
這便是那江南大俠的‘獨子’么?
江小魚望著這兩個俏麗佳人,苦笑不已,他已看出青衫女子對自己惡意不大,更多的是玩味,雖不知為何,可安全是無憂的。
“你眼珠子轉來轉去挺讓人不喜的,讓人想打你一頓。”顧長生忽然對江小魚道。
江小魚笑道:“女俠若要打,那便打吧。”
顧長生卻搖頭道:“我若打了你,定要被你記恨,說什么也要想辦法打回來。”
江小魚忽而道:“你就不怕他記恨?”
顧長生看了江玉郎一眼,將劍抗在肩上道:“他還沒那種本事。”
江小魚望著兩人,柳眉星眼,本是絕代佳麗,卻是兩個魔頭般的人物。
“不過,你最好還是殺了他,我好意勸你,莫要等后悔的那天。”顧長生的動作卻是準備要離開了。
江小魚嘆了口氣。
“對了,那蕭咪咪被你們在地宮淹死了?”她又轉身問道。
江小魚和江玉郎臉色突變,卻又心中疑惑。
讓他們臉色大變的是,這女人怎么好似什么都知道?要知道,連守在玄壇廟的軒轅三光都不知道他們從地宮出來,更遑論在地宮里經歷了什么。
疑惑的是,蕭咪咪怎么會被淹死?
“那蕭咪咪還好端端的活著,又怎么會被淹死?”江小魚念頭在心里打了兩個轉,嘴上卻是如此說道。
“哦~”
顧長生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