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周老板坐在一把藤椅上,冷冷地盯著陷入昏迷的兀子,臉色陰沉的仿佛在滴水。
精瘦漢子兩手滴著鮮血,一臉疲態罵罵咧咧。
韓護院靠著墻坐在地上,眼睛半開半合,昏昏欲睡。
折騰了一晚上,三人一無所獲…
兀子的手機被翻了個遍,結果通話記錄,聯系人和短消息都是一片空白,就連號碼都特么是新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上線聯系的。
昨晚一宿,兀子不但被打斷了兩條腿,兩條胳膊也被擰成了麻花!
可這小子昏了又醒,醒了又昏,卻自始至終守口如瓶,只字未提簡浮生。
周老板沖精神漢子揚了揚下巴,沉聲道:
“旺財,給他弄醒!”
旺財拿起燒紅的鐵棍,捅進兀子的大腿,又打了盆冷水,嘩地一聲潑在了傷口上。
一聲慘叫,兀子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周老板從藤椅上站了起來,搓著一雙肥爪子喝問道:
“老子再問你一次,到底是誰在指使你?甭管那人給了多少錢,老子都雙倍給你!”
兀子紅腫的眼睛只能睜開一條縫,左右看了看,他一臉茫然地道:
“哪里滴野豬在咆哮?俺怎么連個豬蹄都瞅不到?”
鐵棍一腳踢在他臉上,兀子偏頭吐了出了一顆碎牙。
韓護院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開口道:
“老板,差幾個人去瓦窯村,把他家人綁來,一起弄死得了。”
兀子一聽,臉色大變,嗚嗚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周老板見狀,嗤笑道:
“還不趕緊如實交代?”
兀子忽然咧開了嘴,賤笑道:
“俺爹娘早跑咧,畜生們趕緊下載個全國地圖,慢慢找!”
周老板臉色鐵青,閉目沉思了一陣,忽然嘴角翹起,沖旺財吩咐道:
“把他十根手指給我砍咧!”
凄厲的慘叫聲中,周老板領著韓護院走出了地下室,來到了一層的客廳。
看了看時間,已經八點半了,周老板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低聲下氣地道:
“高捕頭嗎?是我,你周老弟啊!瓦窯村那小子嘴硬滴狠,啥也不肯說!電話號碼也是個新滴!您看能不能幫我查一查,他該是有別的電話號碼…哦…哦…您公子要娶媳婦了是吧?恭喜恭喜!您放心,婚禮婚房都包在老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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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豐縣,峪口鎮巡捕站。
高捕頭翹著二郎腿,叼著煙倒在辦公椅上,就很舒坦。
兒子婚禮一分錢不用花,婚房也用不著他操心了,這站長一職雖小,但只要腦袋靈光,錢來得也不慢!
不一會兒,一個見習巡捕走進了辦公室,匯報道:
“報告站長,通訊公司那邊回消息了,瓦窯村的徐小兀還有一個常用的手機號,前幾天跟一個叫簡浮生的人通過電話,之后就去了南榕鎮!”
高捕頭抽了口煙,問道:
“那個姓簡的什么身份,查清了嗎?”
見習回話道:
“跟徐小兀同村孩子,人在市里念大學,幾天前買了張火車票回到縣里,在酒店住了一晚便消失了,昨晚才剛回來,住在豪強國際大酒店…”
高捕頭將半截煙往煙灰缸里一拄,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拍了拍手大笑道:
“好!好!好啊!這案子不就破了嗎!?”
揮手趕走見習巡警,高捕頭把門一關,拿起手機給周老板打了個電話:
“周老弟,殺手我該是給你找著了,名叫簡浮生!瓦窯村人,就住在豪強國際大酒店!你先派人去抓他,怎么整無所謂,但別把人弄死嘍,回頭將他跟那個徐小兀一起送過來,我先算個業績,等關進牢里再動手!”
放下手機,高捕頭重新點了根煙,一邊吐著煙圈,一邊哼著小曲:
“乘輿內個擁翠蓋,常入玉京東,財帛內個猶可倚,不慚世上雄…”
剛哼了兩句,辦公桌上的工作電話響了起來。
高捕頭一看來電號碼,趕忙抓起話筒,畢恭畢敬地道:
“江銀捕!我是高蝠蟀!”
電話那頭,一個老氣橫秋的聲音冷冷地道:
“小高啊,南榕鎮的小黃,是你舉薦的吧?”
高捕頭點了點頭:
“是啊,黃林這小子有勇有謀,大智若愚…”
“混賬!”
話還沒說完,高捕頭就被電話那頭的怒吼嚇得一個哆嗦,耳膜都快震破了!
緊接著,話筒里便傳出江銀捕的怒吼聲:
“我怎么就提拔了你這個蠢貨!你他媽好好給我上網看看,南榕鎮的那點兒破事被炒成什么樣了?市里金捕的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別他媽跟我說鎮上的事跟你沒關系…你好好想想吧,要官還是要命!”
說完,江銀捕便掛掉了電話。
高捕頭面色慘白,趕緊拿起手機搜了下南榕鎮…
咣當!
手機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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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強酒店。
山藥抱著簡浮生的大腿,哀求道:
“福哥!坤哥不讓動,你可千萬急不得啊!我求求你了!您動手倒是沒事,我攔不住您,坤哥會打死我呀!”
簡浮生一腳蹬開了山藥,寒聲道:
“老子已經等了一天一夜了,再不去,我發小就被弄死了!你們都他媽給我待這兒,老子自己去…”
昨天晚上,簡浮生就跟兀子斷了聯絡。
考慮到黃林的身份,簡浮生早就讓兀子將手機恢復了出廠設置,換了個新號,此后兩人就一直通過加密軟件聯絡。
本來昨天下午,簡浮生跟兀子通了次話,還兌換了價值三萬塊的虛擬貨幣給他,叫他趕緊收手,帶著家人去外地避一避風頭。
誰知兀子小處男一個,在燈紅酒綠的花街柳巷溜達了兩天,已經走不動路了!
結果這家伙拿了兩萬讓爹媽出去旅游,自個卻留了一萬,竟然打算在燈籠街瀟灑幾天再走…
簡浮生苦勸無果,只好晚上發了個消息,想確認一下他的安全,結果人就聯系不上了!
問了問長英會盯梢的小弟,都表示沒見過兀子。
簡浮生本來以為,兀子是醉在了溫柔鄉里,沒時間搭理他,卻不知兀子趕在被抓的前一刻,刪掉了加密軟件,根本就看不到他的消息。
心里擔憂兀子,簡浮生一大早就爬了起來,又是給他發消息,又是給他彈通話窗,全都沒回!
心里一咯噔,簡浮生預感兀子是出事了,便立刻叫醒了山藥,想帶著他們去周老板的住處看看。
誰知山藥支支吾吾,磨嘰了半天才吐露了實情!
原來長英會的小弟,昨天就看到兀子被抓進周老板的小院了。
但山藥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先請示了坤哥。
坤哥立刻下了指示,要求他們暫時瞞著簡浮生,別讓他動手。
因為操縱黃林的錄音在網上發酵需要時間,坤哥吞并周老板產業的交易也還未談妥。
直到簡浮生忍不住要出門了,山藥才交代了實情。
簡浮生剛帶上家伙,一個小弟拽住了他的胳膊,拿著手機道:
“福哥,坤哥讓你接電話!”
簡浮生接過手機,就聽坤哥道:
“浮生小兄弟…我還是叫你福來吧,聽哥一句話,人遇大事有靜氣!我正在趕來縣里的路上,你等著我…”
坤哥還沒說完,簡浮生就搶白道:
“坤哥,發小是被我拉進來的,他有個三長兩短,我沒法跟他爸媽交待!”
說完,簡浮生直接掛斷了電話。
就在這時,客廳的門被砰地一聲踢開了。
旺財帶著兩個打手沖了進來,一進門就大喝道:
“誰他媽是簡浮生?”
剛問完,旺財就傻眼了…
三把手槍指著他們三人,簡浮生舉著棍子,山藥還端了把蝎式微沖!
趕緊堆出一臉笑容,旺財擺了擺手道:
“誤會,誤會,我們走錯門兒了!”
說著,他砰地一聲關上了門,扭頭就想跑。
誰知他剛轉身,就見三個西裝敞懷的長英會小弟從電梯口出來,舉槍堵住他們的去路。
身后的房門吱嘎一聲拉開,山藥帶著長英會的小弟魚貫而出,將旺財三人團團圍住,一一繳了槍。
簡浮生雙目冒著寒光,拎著棍子走了過來,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冒著冷氣:
“沒誤會!沒錯門兒!我就是簡浮生!”
酒店門口,大堂經理彎著腰,向出門的客人一一賠禮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本店緊急維修,昨夜住宿不要錢,免費…”
外出的住客一個個拖著行李捂著耳朵,擁擠在前臺退了款,罵罵咧咧地走出了大門。
套房內,刺耳的警報聲淹沒了旺財的慘叫,他的四肢已全被簡浮生給扭斷了!
被拖進屋沒多久,山藥就抄起水果刀,無比麻利地對三人挑筋割肉。
一個打手受不了折磨,很快就將旺財給供了出來,指認他就是對兀子動刑的劊子手,連他吹噓自己打殘了兀子三條腿的事兒都給捅了出來。
收拾完旺財,簡浮生留下一個小弟善后,帶著山藥六人和那個投降的打手,迫不及待地沖出了酒店。
鉆進山藥的商務車,坤哥的電話接連不斷,簡浮生一個都沒接。
快到周老板住處的時候,山藥湊到了簡浮生跟前,嘆了口氣道:
“坤哥讓我給您帶句話,留下周老板的性命,他還有用!”
簡浮生斜了他一眼,冷笑道:
“刀槍無眼!”
算上山藥,坤哥一共給簡浮生派了十三個人過來。
除了留在酒店善后的一個,車上還坐了六個。
其余的六人,三人被他派去了醫院,暗中保護父母,剩下三人負責打探消息和盯梢,時刻監視周老板的動向。
商務車停在了距離周老板別墅七百多米的地方,路邊是樹林和麥田。
一個長英會小弟從樹林里鉆了出來,沖簡浮生匯報道:
“周老板昨夜回來,今早沒見他出過門,應該還在別墅內!院內保鏢應該不多,頂多四五個人,不過院墻很高,四面都有鐵絲網和攝像頭,不好進。”
簡浮生一把將投降的打手拎了過來,冷笑道:
“沒關系,咱們走正門!”
過來的路上,簡浮生已經跟山藥簡單地商量了一下布置。
盯梢的三人負責埋伏在院北的后門,防止周老板逃走,車上的兩人負責監視院墻的東西兩側,防止周老板翻墻,簡浮生帶著剩下的四人,從小院的正南門突破。
一行人先后下車,簡浮生拽著投降打手的衣領,威脅道:
“我們可是兩津市黑三角的大幫派,你老板就是個鄉下土財主,跟著誰才能活命,你自個兒有點兒逼數!”
說著,簡浮生將打手的槍還給了他,自己帶著人躲進了馬路邊的樹林。
打手揣好槍,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一路小跑到院門口,一面狂戳著門鈴一面大喊道:
“老板,老板,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留著中分頭的打手開了門,皺著眉問道:
“面條兒,啥子事大驚小怪滴,旺財哥呢?”
綽號面條兒的打手站在門外,結結巴巴地道:
“旺財他,旺財他,旺財他…”
話說到一半,面條兒突然掏出手槍,照著中分頭就是砰砰砰一陣亂射!
中分頭猝不及防,身子被子彈打得一陣亂抖,倒地的最后一刻,他才不甘地嘶吼了一聲:
“有叛徒——”
簡浮生一招手,帶著人一起沖出了小樹林,狂奔到院門口。
山藥一馬當先,槍口沖面條兒晃了晃,低聲道:
“帶路!”
面條兒俯身低頭,率先沖進院子,見別墅里沒有動靜,沖身后比了個手勢。
山藥在前,簡浮生斷后,五個人貓著腰鉆進了大門。
抬頭一看,三層別墅紅頂白墻,一道雙開的金漆大門半敞著,佇立在一道白石臺階的上方。
兩只威武的石獅子分立大門兩側,虎視眈眈地看著眾人,寂靜無聲。
整個別墅靜悄悄的,竟是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山藥沖面條兒打了個開門的手勢,面條兒點了點頭,微微直起身子登上臺階,向別墅的前門走去。
突然,二樓的一扇窗戶爆出一團火光!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機槍的彈雨傾盆而下,直接將面條兒打成了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