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蟲群來說,只要可以讓自己永生,只是犧牲區區一個半路拜師的弟子又算的了什么?
就算是賠上麾下所有的弟子,甚至是整個渴血教團全部成員的小命也完全值得。
細微的光芒在蕈人傘蓋的菌絲之間流轉,不斷閃爍著各種陰暗的念頭。
嘴上卻十分和藹地對拜倫安慰道:
“拜倫,雖然你走的道路跟我們不同,體會不到化身蕈人的各種奇妙好處,卻也不必氣餒。
無論是蟲群之心、蕈人菌落、還是血宴圣杯乃至是退而求其次的暴食君主都各有各的長處。
血宴圣杯造就出來的半夜魔,即使在渴血教團第二次祭儀階段的所有非人存在中,都是最接近知識源頭創生之母莉莉絲的存在。
盡管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達到與我相比肩的戰斗力,卻勝在更加純粹,更容易接收到那位超規格存在釋放出的知識。
你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湊齊第二次祭儀的所有前置,已經十分出乎我的預料。
如果在圣地中的‘血源秘境’舉行儀式,不僅能獲得最佳的晉升效果,還有一定可能從創生之母那里偷取到額外的禁忌知識。
秘境每年能開啟的次數有限,你可一定要好好抓住這次機會啊。”
聽到他的話,拜倫頓時收起了臉上的“惋惜”之情,滿臉感激涕零地保證道:
“是,感謝老師為我爭取了進入秘境的機會,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說起舉行了無數次獻祭儀式的血源秘境,拜倫心里不由自主又浮現出了“雖死猶夢”的沉眠之神·克拉肯。
對方能靠著夢境的權能,在自己死亡之后也依舊有能力謀劃復活。
要不是耶夢加得選擇的目標是國際港,說不定已經成功了。
而創生之母·莉莉絲權能延伸出來的創生和嬗變之血,似乎也承擔著同樣的任務。
獻祭的次數越多,莉莉絲恢復的速度也必定會越快。
可現在所有黑巫師組織的關注焦點一直都在獻祭附贈的禁忌知識身上,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不斷血祭的背后,可能隱藏著巨大的風險。
這還是他知道的舊神和黑巫師組織,不知道的還數不勝數。
每一個都是不定時炸彈。
拜倫心里不由升起了強烈的緊迫感。
感覺在充滿未知的遠海方向,一片片暴風雨前的烏云正在聚攏而來,隨時都有可能會迎來石破天驚的巨變。
當然,這種獻祭已經持續了至少幾百年,這個“隨時”的時間尺度可能比普通人的一生都要漫長。
不過,既然已經從重新“復活”的豸神身上得到靈感。
這次拜倫就準備觀望一下創生之母莉莉絲面部的完整程度,或許就能大致推斷出對方的復蘇進度了。
蟲群對拜倫的態度非常滿意,點點了頭:
“很好,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這就走吧。”
手拉著手的高大黑色蕈人和豸神柔情蜜意的對視一眼,忽然一起炸成漫天的七彩孢子。
后者消失無蹤,重新融入到了溶洞的生態體系之中,前者則在拜倫面前凝聚成一個身披黑袍的正常人形。
正是大巫師蟲群的人類形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巫師袍,一馬當先向外面走去。
拜倫正要抬腳跟上,卻借助航海日志的提示,意外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一部分比塵埃還小的極細微的孢子云,以眼前煙花一樣十分孢子爆發的壯觀場面作掩飾漸漸下降,絲絲縷縷落到了那些門徒的身上。
甚至有不少還隨著他們的呼吸,進入到了這些半人半蟲的黑巫師體內。
他們卻沒有一個人察覺到異常。
“這是?”
拜倫后背的汗毛忽然豎了起來。
看著眼前這種“蟲子”和“真菌”的組合,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就下意識聯想到了一種十分著名的藥材冬蟲夏草。
它們冬天是活生生的蟲子,在被真菌寄生之后就會被從內部一點點吃成空殼。
到了夏天作為蟲子的它們就會死去,體內的菌絲則會從蟲子的頭部破體而出,長成棒狀的真菌子實體。
然后散播出成熟的孢子繼續感染下一波蟲子。
六十米范圍內都是航海日志能力發揮的區間,拜倫將眼前這群蟲人同門的狀態看的一清二楚。
或許他看不清蟲人們的性別,卻能清楚看到每一個人的名字后面都出現了一個“真菌寄生中”的異常狀態。
而且每一個人身上的靈性都隱隱約約和蟲群產生了一絲聯系,隨著時間推移還在不斷深化同調。
等看完后續浮現出來的能力詳情,拜倫差點當場打了一個冷顫:
‘寄生菌種!
菌種在成功寄生其他血肉生物后,可以偷取宿主的營養、血肉、靈性供養自身,大幅提升菌種源頭那位蕈人的靈性增長速度。
成為靈性層面的剝削者和消費者,而不是只能食腐的分解者。
甚至在自身的肉體徹底死亡時,還可以借助發育成熟的菌種,直接奪取宿主的一切,在宿主身上重獲新生。
注:同一超凡路線,修行相同或同源禁忌知識的宿主效果最好。
此時的蟲群雖然還比不上相當于一個生態系統的豸神,也已經極端難殺。’
至此拜倫也終于意識到,蟲群為什么那么有信心去爭奪渴血教團當代的大主祭之位了。
就跟夜魔可以輕松壓制作為仆從的食尸鬼一樣,蕈人也可以輕松控制、消化那些蟲人。
即使有幸運兒依靠蟲群這位最初的蕈人蛻變成了新的蕈人,也只是蟲尾巴上長出來的那根“草”而已。
早就由內而外都變成了蟲群的樣子。
一人成群,一人成群!
要是這位大巫師能夠狠下心,到時候整個“巨蟲之書派”都變成他的真菌培養皿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而且拜倫的禁忌知識也與之同源,一樣必須小心提防。
以免被這個扮豬吃虎的老狐貍偷偷暗算。
嗯,在用免疫之血制造出蟲草菌疫苗之前的這24小時之內,一定要非常非常小心!
“而且,這東西實在太危險了,最好找個機會就想辦法給搶過來。
只有掌握在我手上才是最安全的。”
走在前面的蟲群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成就蕈人后最大的一張底牌已經悄然暴露在了拜倫的面前。
之所以只寄生了那些一二階的門徒,沒有立刻對拜倫下手,也不是因為不想,純粹只是因為沒有把握而已。
蟲群即使獲得了新的形態,核心的靈性等級也依舊沒能超過三階。
除了生存能力和奇詭的手段遠超拜倫之外,正面對決大概率依舊不是拜倫這位風暴提督的對手。
想要在拜倫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在他身上種下暗手的風險太大。
晉升儀式:血宴圣杯還沒有舉行,他現在還需要繼續維持好老師的人設。
最好不要貿然行險,容易弄巧成拙。
反正對方是個有原則,且忠心耿耿的“傻子”,心靈中的道德枷鎖或許比肉體上的更有效。
不必急在一時。
“圣地位置是在怪獸之海邊緣的巴哈馬群島。
我帶你走上一次,等你完成晉升儀式,以三階大巫師的身份獲得通行權限之后,就可以自行來往了。”
拜倫點頭,他知道渴血教團有每月都舉行一次小祭,每季度舉行一次大祭的傳統,屆時所有成員都會參加。
“老師請,金鹿號和招潮蟹的深海跳躍已經準備妥當。
三千公里外的巴哈馬群島轉瞬即至。”
聽到這個十分合心意的安排,蟲群對拜倫越發滿意:
“不錯,我已經聽說了,你從巴巴里海盜手里搶來了招潮蟹的事跡。
這幫海盜的據點也在巴哈馬,以前的時候仗著有一位大洋王座撐腰,沒少給教團的外圍勢力惹麻煩。
伱能讓他們吃虧,海獵人的稱號已經實至名歸。”
表面一片和睦的師徒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出蕈林。
剩下的十幾位蟲人門徒不約而同齊齊扭頭,向著兩人離去的方向行注目禮,嘴角全都勾起一個和蟲群一模一樣的“和藹”笑容。
在昏暗的洞窟中,顯得格外瘆人。
而這或許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蟲群”!
很快兩人便一前一后飛出豸神礦洞,落到了激流港碼頭的棧橋上。
身披一件溫婉白裙,戴著玳瑁眼鏡,手握契約海螺的薇爾莉特,還有三只大型種海怪招潮蟹早已在這里等候多時。
拜倫的晉升時間未定,這三位扛起了西風速遞半邊天的“蟹老板”當然不可能跟著他一起去。
浪費運力事小,耽誤賺錢事大。
看到拜倫落到自己面前,薇爾莉特知道他在超凡道路上的進度馬上就要走到自己前面。
卻也不以為意,只有打心眼了感到高興。
抬手理了一下耳畔一縷銀色的發絲,對他俏皮一笑:
“說好嘍,等你完成非人蛻變,體內的血液全都變成嬗變之血,也要拿來給我銘刻一枚咒印。”
等拜倫完成第二次祭儀,實現血脈升華和生命本質的質變。
體內的血液就會完全蛻變為嬗變之血,不用殺人也會源源不絕地持續產生新的血液。
不僅擁有種種不可思議的能力,就連生老病死都開始離他遠去。
嬗變就是蛻變、更替,也是這個世界超凡體系中代表著“變化”的神奇物質。
比那些海怪的血液層次更高,也更通用,完全可以滿足“深海溯源”的要求。
尤其是既然章魚戰艦的血液連通了沉眠之神的夢境,再找另一位同級存在加以中和就非常有必要了。
“當然,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拜倫立刻含笑點頭答應下來,順便也將心里的隱憂暫時放到一邊。
整天去關心什么舊神復蘇,就跟擔心有一天天會塌下來一樣,完全是杞人憂天。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升自己和身邊同伴的實力,以拳頭迎萬變。
加上自己的嬗變之血,薇爾莉特獸數666的晉升前置已經湊夠了三分之二,成為魔女也就是前后腳的事情。
現在就已經有些期待女孩的三種人外魔怪形態了。
蟲群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么,卻也樂見拜倫能有更強的意愿在非人之路上高歌猛進。
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拜倫啊,雖然你跟隨我的時間最短。
但在一眾門徒里,我最看重的其實就是你,我一直把你當做心腹弟子和接班人看待。
孩子,我相信,憑你的資質和得天獨厚的資源,將來終有一日,我們師徒可以一起永生不死”
話音未落。
吱——!
蟲群的胸膛中忽然傳出一陣蟲子刺耳的尖叫聲。
“巨蟲之書派”的黑巫師都知道,這是自家出門冒險必備的黑巫術·機敏的心臟:
“培養一種十分特殊的寄生蟲,寄生在自己的心臟上。
它擁有遠超人類的強大感官和直覺,尤其是在遭遇生命危險的時候,可以提前為主人預警。
比冒險家的野性直覺更加敏銳。”
拜倫下意識聞聲望過去的時候,微微側了一下頭。
一顆閃爍著強烈超凡靈光的子彈,恰巧從港口城市以西,一座距離碼頭極為遙遠的小山包上飛射而來,瞬息及至。
攜帶著暴亂的氣流,將將擦過他的耳畔,扯斷了鬢角的一縷發絲,順便將他身邊蟲群的腦袋轟然打爆!
那顆還掛著鼓勵笑容的腦袋,好像一顆被重錘砸爛的大西瓜,腦漿、碎骨、頭皮當場炸的到處都是。
要是拜倫剛剛沒有偏頭,這一顆威力強絕的子彈擊中的就是他的腦袋!
“不好,有刺客,至少是一位三階的精銳狙擊手!”
拜倫立刻意識到剛剛那顆子彈是沖自己來的。
只是蟲群這位在旁人眼中十分器重自己的“老師”,距離自己太近才會誤中副車,讓他代徒受難。
拜倫的第一反應便是掀起一陣狂風,將薇爾莉特猛地推向了岸邊停靠的金鹿號。
與此同時,那一顆打爆了蟲群腦袋的子彈,竟然攜帶著一道明亮的橙紅色火線,原地銳角折返,再次向著他轟了過來。
拜倫以冠絕天下的手速,和千錘百煉的“拔劍術”,閃電般反手拔劍。
伴隨著炮擊鐵甲戰車一樣的金屬炸響,一顆帶著紅色火焰紋路的銀色彈丸,被白霜傾斜的劍刃巧妙格飛。
即使拜倫有“心流”境界傍身,竭盡全力卸掉彈丸上攜帶的龐大動能,依舊止不住“噔噔噔”一連后退好幾步。
似乎這不是來自槍彈,而是一發小口徑火炮的近距離炮擊。
心下頓時驚怒交加,看向一開始子彈射來的方向目露兇光:
“這個刺客不僅是一位至少由三階火槍手擔任的狙擊手,而且他手中使用的火槍也絕對不是尋常貨色。
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殺我,還一出手就派出了這種層次的高手?
我招惹的敵人里還有哪一個沒能斬草除根?
實在太危險了,給我等著,我要殺你全家!”
下一刻,他就有了答案。
航海日志中自動浮現出了剛剛那顆彈丸的信息。
——世上第一顆被發射出去的火繩槍鉛彈!
“原來是他!”
拜倫眼神一凜,只是通過一個名字,便瞬間猜到了刺客以及幕后主使者的身份。
因為那一柄十分著名的圣遺物·世上第一支火繩槍曾經本就屬于黑廷斯王國海峽艦隊(20章)。
即使對方所藏身的位置,已經遠遠超過了日志六十米的觀測極限,拜倫也早就對那件寶物的能力如數家珍:
“最早的火繩槍——蛇桿火繩槍。
在燧發槍發明之前,使用可以陰燃的火繩點火,由此得名火繩槍。
通常是將一根亞麻制作的細繩或布條浸入溶有硝石的烈酒或酸醋中24小時,然后取出晾干就可以充當緩慢燃燒的火繩。
最早的火繩槍構造也非常簡單,由槍管、槍身、蛇桿激發裝置、火繩和槍彈構成。
能力卻十分不簡單。
一、第一顆彈丸。
每天第一次被激發出時,飛行速度強制提升到三倍音速,且必定觸發爆頭效果。
就跟許多兵器有出鞘必見血的規則一樣,兇性十足,不打爆一顆頭顱絕對不會罷休。
染血之后才可召回。
二、第一支火槍。
一次只能發射一顆彈丸,但發射出去的彈丸可以隨著槍手的心意在空中隨意曲折閃避。
直到進行過至少十次攻擊,或分襲十個目標后,才會漸漸威力降低,最終耗盡動能。
即使不如必中之槍的自動瞄準,需要槍手的眼瞄,也依舊是一件極端難纏的利器。
寄托著歷史潮流中武器變革的力量,遠比一位普通的第三階中序列超凡者還要厲害。”
而在約克黨繼承了黑廷斯王國一切遺產的當下。
到底是誰會拿著這樣一件大殺器來打自己,已經不問可知。
“一定是你,造王者沃里克!
這個老東西真是陰險,前兩天還當面夸獎我有眼光,竟然一扭頭就在背后捅刀子。
按照時間推算,應該是在我剛剛繼任總督的一個多月前就派出了殺手。
除了殺過你的一船稽查稅務官,拿你做了一次擋箭牌,被動當了一把王黨的英雄,其他地方也沒怎么得罪過你吧?”
眼疾手快,將襲來的子彈再次格飛。
幸虧,拜倫清楚的知道當初黑廷斯官方明面上每一件圣遺物的天命和弱點。
雖然這些知識當初只有儲君繼承人才有資格知道,但堂兄愛德華對他完全單項透明。
身為狗頭軍師和無數次闖禍的幕后主使,拜倫知道的秘密比那個直腸子還要多。
就比如世間第一支火繩槍的歷史天命:
“從蛇桿火繩槍開始,單兵熱武器徹底改變了幾千年的戰爭形式,實現了熱武器革命。
使用者這一生都不能再使用刀劍及任何近戰冷兵器,否則自己也必定會死于刀劍之下。”
不管是誰使用這支火槍,近戰能力都會是大大的弱項。
這就是格殺他的機會!
拜倫果斷大喝一聲:
“這是造王者沃里克伯爵派出的刺客。
他這分明就是見不得偉大的陛下有可能永生不死。
想要直接擊殺我們,從源頭上延遲甚至打斷永生之血問世的可能性。
向陛下盡忠的時候到了。
老師,請助我一臂之力!我來牽制這顆最危險的槍彈。”
拜倫一邊喊,一邊后退一步,將敬愛的老師護在自己身前。
“沃里克?沒錯,八成是他!”
剛剛替他擋了一槍的蟲群已經重新恢復過來,一聽這話,頓時覺得這個推測完全合情合理。
他不是拜倫這個“愚忠國王”的傻瓜,為愛德華四世盡忠的事情與他無關,但任何阻擋他實現永生的人都該死。
“吱——!”
頓時原地炸成由無數漆黑蝗蟲組成的漫天烏云,向著槍手躲藏的方向就烏壓壓地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