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額頭的一滴冷汗也和頸間的血珠一起滴落在地。
即使冬季的寒風刺骨,王室獵犬文森特也在一瞬間就被背后冒出的冷汗浸濕了衣服。
他既然想要通過迎娶這位享譽北地貴族的北地之花,讓自己重新躋身大貴族的行列,當然是有備而來。
早已經調閱過凱瑟琳的所有情報,仔仔細細研究過這位女伯爵的過往。
可除了她從小失去親人,在索倫堡親王家里長大,以及繼承了格林維爾家族大筆遺產之外。
并沒有任何關于她超凡職階相關的說明。
顯然索倫堡親王和蘭開斯特將她保護的很好。
直到此時,文森特那一雙被財富和權勢糊住的眼睛,終于重新看見了光明。
那是秘銀劍鋒閃爍的寒光。
“放手!”
文森特身體一抖,下意識聽從命令松開了侍女手中的箱子。
凱瑟琳湖綠色雙眸中的冷意閃爍一陣,終究還是收回了手中的劍刃。
這段時間囚禁住她的,從來都不只是看守者的武力,更是被約克家族奪走的王權。
秘銀騎士的超凡序列不像拜倫那么能躲,能跑,能藏。
就算斬殺掉守衛,不僅帶不走一身實力所系的大筆財產,而且跑不了多遠就會被遍地的爪牙追上。
要是面對一整個王國的追捕,境況不可能比重傷垂死還毀了容的守護騎士布魯赫更好。
心中幽幽嘆了一口氣;
‘還是等到了殖民地再找機會吧。’
被松開的文森特捂著脖子踉蹌后退。
嘩啦啦 旁邊那艘軍艦上一群持槍的紅衣陸軍士兵也紛紛涌了過來。
可無論是凱瑟琳的伯爵爵位,還是她那份有些耀眼的美麗,都讓這些士兵下意識地壓低了槍口。
況且,文森特身上本來就沒有任何軍職。
在被愛德華四世指派給凱瑟琳作為管家和守護騎士后,名義上應該是格林維爾家族的家臣。
他們這些隨員自然也是一樣。
只是那位出身宮廷貴族的王室獵犬顯然不這么認為。
“我是國王的特使,約束你的言行是我的職權。
凱瑟琳,你竟敢違抗愛德華陛下的命令?!”
對這種控制欲極強的家伙來說,不要說是忤逆反抗,哪怕僅僅是沒有按照他的要求做到位都不行。
而且他最清楚愛德華四世的態度,說是轉封班塔安群島,實際就是變相流放。
目的只是為了照顧約克黨內那些貴族們的情緒而已。
到時候天高地遠,誰還會在意一個孤女生活的好壞不成?這才是他敢趁虛而入的底氣。
本來還覺得在舊大陸的時候不至于把目的暴露的那么明顯,蓋上一塊文明人的遮羞布。
現在,他倒是覺得,自己給凱瑟琳的自由已經過了火!
臉色冷冽對隨員下令道:
“來啊,把破法石的鎖拷拿上來,請我們的女伯爵學一學什么是約克的規矩。”
身邊人多勢眾的士兵給了文森特勇氣。
反觀凱瑟琳一方卻勢單力孤。
除了幾個女仆之外,其他的只有兩條商船上的普通水手。
格林維爾家族任何有武力的私兵,都在這一個月的時間里逃散的逃散的,被捕的被捕,一身羽翼被剪了個一干二凈。
有誰見過不帶任何班底就去領地赴任的領主?
就跟將軍不帶親衛就上戰場一樣,不能說是找死,但也相差不大。
眼看現場的局面一觸即發,漸漸滑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一個鋼鐵鏘然的聲音卻在他們的耳邊驀然響起:
“嘖,文森特先生是吧?
我在旁邊聽的一清二楚。
不論您原本在宮廷中有多么尊貴的身份,既然已經被我們尊貴的陛下指派給了這位美麗動人的女伯爵作為守護騎士。
就代表著您已經成了格林維爾家的家臣。
您在背叛自己的主君之前,難道就沒有聽說過,一個不可抵御的恐怖怪物正在北海上出沒,專門獵殺像您這樣的背信棄義者嗎?
身為班塔安群島此行護衛艦隊的一員,可不能坐視不理。
你自己想死就算了,要是想連累大家一起陪葬,我們可不答應!”
踏踏踏 人群分開,一個身穿一件陳舊海軍軍裝,頭戴三角船長帽,身材高大的人影背著手走了進來。
身后一大群隨員同樣手持長火槍,著裝雖然不統一,步伐卻鏗鏘有力。
身上殺人如麻的兇悍氣勢一點都不比那些士兵弱上絲毫,甚至要更勝一籌。
“誰?”
文森特猛地抬頭望去。
卻見對方的一雙眼睛中充滿壓迫感的強烈靈光轟然溢出,在精神領域凝聚成一枚金色紋章。
——頭戴王冠的金獅懷抱著一座純金天秤。
處刑官在一階侍從階段的被動能力律法威儀/威嚴光環。
拜倫通過認知修正和暴風璽戒模仿出來的能力,可比處刑官的原版能力像樣多了。
文森特雖然是二階懲戒騎士。
也像是鼻子被打了一拳,忍不住微微眩暈,再難開口爭辯。
他身邊那些本來正準備服從命令的陸軍士兵,被拜倫一提醒,立刻“嗡”的一聲炸開了鍋。
“他說的對,背信棄義者真的有可能會死啊!”
“我昨天看過報紙,那個‘天災’還在海上游蕩,又吃掉了一條海軍的巡航艦呢”
不約而同地紛紛遠離了文森特,看向他的眼神簡直就像是在看災星一樣。
不守信約,必受懲罰!
已經過了這么多天,北海沿岸地區還沒有聽過那個傳說的人已經寥寥無幾。
而且時不時就聽說海上有人遇難,尸骨無存,讓那個存在兇名更甚。
有的時候是個例,一個人在夢里稀里糊涂睡過去就再也沒有醒來;有的時候則是一整條船都悄然消失在海面上。
據說,背信棄義的程度越深,被襲擊的概率就越大!
雖然都是傳言,但他們大多都深信不疑。
他們這一群要跟著文森特一起駐扎到格林維爾領地上的陸軍,不像海軍一開始就沒有背信棄義的原罪。
要是被文森特給連累了,那可不就冤枉死了嗎?
不得不說,如今的“克拉肯之觸”就像一柄懸在所有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樣。
為北海沿岸的精神文明建設作出了卓越貢獻。
可喜可賀。
大海上不只是打打殺殺,體制內部自然也有體制內部的處事規則。
在金鹿號靠岸的過程中,拜倫可是早就將凱瑟琳和這條獵犬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也意識到了大姐頭的處境艱難。
旁邊就是一群神兇惡煞的裁判騎士。
他沒有動刀動槍,徒惹是非。
只是借著“克拉肯之觸”的大旗,三言兩語之間不僅為凱瑟琳解了圍,更是反將一軍把文森特帶來的士兵拉到了自己的陣營。
唇槍舌劍,卻殺人不見血。
現在只是開始,之后在去往班塔安群島的漫長航程中,這個家伙也勢必會被其他人孤立。
“意外死亡”的概率必定會直線上升。
“只有小孩子才會一定要在現場分個對錯。
大人只會笑里藏刀,然后找個機會,在暗地里坑死他!”
就像面對一只跳到了腳邊的臭蟲一樣,拜倫沒有再向文森特多看一眼。
轉頭看向現場地位最高的凱瑟琳,按照處刑官最重規矩的人設,一絲不茍地行了一禮:
“凱瑟琳小姐,您的美麗比您的財富更耀眼。
我相信格林維爾家族的財富,終有一日能媲美神圣白銀帝國的費迪南德家族。
將您在班塔安的領地建設成藍寶石海上的又一顆璀璨明珠。”
對金元序列來說,金錢是力量、是權力、也是一切。
神圣白銀帝國是一個由數百個小型諸侯國所組成的松散政治聯盟,也可以叫散裝帝國。
著名的金權家族費迪南德,統治著全大陸藝術中心,擁有最多殿堂序列超凡者的翡冷翠。
資助了現在蒸蒸日上的各種文藝事業,也培養了大批殿堂序列的偉大藝術家。
他們的家族箴言便是豪氣無比的:“費迪南德給予世界!”
可想而知他們到底多么有錢。
夸人有錢到比肩費迪南德,實在是一種至高的褒獎了。
額外再加上一句“美麗比財富更耀眼”,這副小心思在其他圍觀者的眼中已經“昭然若揭”。
“好啊,原來你根本不是什么天降正義,而是也想跟我們搶女伯爵?!”
旁邊一位開啟靈視,小心看過來的裁判騎士也松了一口氣。
裁判所的職責之一是要在返回王都的時候,把凱瑟琳順便帶回去。
現在約克手下海軍兵力捉襟見肘,為了節省人力,連客軍都要利用上。
拜倫對這一切洞若觀火,像是毫無所覺一樣,趁熱打鐵對女伯爵發出邀請:
“凱瑟琳小姐,或許真的是來自于主的指引,恰好我也得到了陛下的征召令,即將加入護航艦隊前往班塔安群島。
不如我們一起去金斯頓和艦隊匯合怎么樣?
對了,初次見面,我是比爾,一位約克家族麾下的私掠船船長。”
凱瑟琳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才收起自己的秘銀之手優雅地提裙還禮:
“樂意之至,比爾先生!
今天能與您相識,我非常高興。”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進了沙子,她起身時抬手輕輕擦拭了一下微紅的眼角。
接著玫瑰色的唇角卻又綻放出一個讓人炫目的絕美笑顏。
讓圍觀者集體失神之余,也暗暗嫉妒這個家伙的好運,懊惱剛剛沖上去給美人解圍的怎么就不是自己?
卻根本沒有意識到。
對關系已經熟到,只要不借錢什么事情都好商量的兩個人來說,在剛剛的眼神相接中已經進行了多么復雜的交流。
就連今天吃過飯沒有都問候過了。
兩人裝模作樣的謙讓一番并肩走向各自的座艦。
這種無視的態度,更是將重新回過神的文森特氣的七竅生煙。
卻沒有產生任何其他的聯想,只是在心中暗罵:
“我就知道該早點把凱瑟琳關起來,該死的競爭者竟然這么快就冒出來了!
竟敢拿我當踏腳石,博取凱瑟琳的好感?
你給我等著,到了艦隊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拜倫自然也感受到了那道隱含恨意的眼神。
卻只覺得無所謂。
‘恨吧,恨吧,伱恨的是比爾,跟我拜倫·都鐸又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