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死而復生,蕈人菌落

　　拜倫在分別找凱瑟琳和布魯赫，安排好了國際港和皇家港的事務之后，就乘坐金鹿號帶著小蝸一起回到了尤卡坦島上的激流要塞。

叮叮當當　　“一二，拉啊！”

　　“把鐵器工廠剛剛運到的通條和鐵釘送到二號干船塢。”

　　“把木料抬到這邊，把起重機轉過來。”

　　目前整個班塔安群島范圍內堪稱規模最大的船塢中人聲鼎沸。

　　白色皮膚的白銀大陸人、古銅色皮膚的泰諾土著來往如梭，配合默契，全然見不到其他地方的深深隔閡。

　　只因為雖然人種不同，他們卻漸漸擁有了共同的信仰——醫療之父。

　　這位神秘的存在曾經拯救了他們中大多數人全家、全族的性命。

　　他們不清楚“疫苗”是什么，只相信那是切實無疑的神跡。

　　三階大匠師薇爾莉特則以自身在黃金律法中占據的首相身份，負責居中協調指揮：

　　“一切物料和匠師都優先滿足一號船塢。

　　從現在開始進行封閉式管理，嚴禁出入。

　　每個人都牢記自己的作業指導手冊，不得隨意打聽其他人的工作內容，一旦違反禁忌，后果自負”

　　拜倫早已抽空在她的右手手背上刻下了，繼褻瀆、深淵之后的第三枚盧恩咒印激流。

　　順便接收了哈瓦那總督福克斯向他們移交的20位卡斯蒂利亞匠師。

　　在薇爾莉特的管理下，激流港的大型干船塢接連擴建，此刻足足有六艘都鐸混帆船在同時建造。

　　而且既然人員、木料、鋼鐵、武備都已經準備充足。

　　拜倫便果斷提前開始了單挑無敵的“重裝巡航艦”造艦工程。

　　自持力極為優越，可以使用狼群戰術長途奔襲的重裝巡航艦，才是私掠艦隊未來的絕對主力。

　　在大型戰列艦難以跨海遠航的當下，這東西就是班塔安群島的無冕之王。

　　不過，拜倫回激流要塞可不是為了視察戰艦建造進度。

　　而是為了找那位自從要塞建設之初，就駐扎在了這里的“老師”三階大巫師蟲群（185章）。

　　“我從愛德華四世的密令身上，看到了隱秘：紅白薔薇戰爭背后陰影的正確解密方向。

　　渴血教團如今的研究內容，就極有可能是約克家族，還有教會想要的東西。

　　正好趁著這次舉行血脈升華儀式的機會，混進教團圣地，用航海日志去親眼看一看那里隱藏的秘密。”

　　在渴血教團這個以師承關系維系的黑巫師組織里。

　　如果想到達那座“巨蟲之書派”不惜滅絕“血腥瑪麗派”也要奪取的教團圣地，只能通過蟲群這唯一的一位上線才能成行。

　　跟對方打招呼之后，這個便宜老師還說圣地中有一座類似金銀島那樣規則特殊的秘境，能大幅提升晉升儀式的效果。

　　只有大巫師級的執事才有申請資格。

　　沒辦法，拜倫只能來到這里匯合蟲群，再跟他一起出發。

　　穿過那片一派繁忙，有各城邦土著進進出出運送礦石的銅鐵伴生礦區，他又一次來到了豸神礦洞前。

　　為了防止礦工們在作業時，打擾蟲群師徒和豸神卿卿我我，這里早就被單獨隔離出來。

　　就連拜倫自己這個“巨蟲之書派”的門徒，在看到千足迪戈里給豸神灌下迷情劑之后那種人類全年齡不宜的場面，都產生了心理陰影。

　　沒事絕不踏進這座水晶洞一步。

　　“這次只希望他們能稍微克制一下自己的非人類怪癖，知道我要上門，不要再跟那位豸神玩什么獵奇操作。

　　不然那種限制級畫面簡直堪比精神污染，看到眼里可就再也洗不出來了。”

　　心里這么祈禱著，拜倫已經發動風暴提督。

　　身上浮現一層湛藍色的風暴靈光，整個人好像一縷清風一樣刮進了曲折回繞的復雜礦洞里。

　　又一次看到了無數根五光十色，美輪美奐的巨大晶柱。

　　沿途遇到各種各樣的蟲豸、真菌，他也盡量避開，防止一不小心踩死了自己的“師母”兼“師嫂”。

　　因為豸神在本質上其實是一個已經向著獸性墮落，化作了怪誕的自然靈。

　　它沒有真正的實體。

　　礦洞中的每一只水蛭、蟑螂、跳蚤、頭虱、蚯蚓、老鼠、蚊子、蒼蠅等等骯臟的蟲豸都是它的一部分。

　　只要進入這個高溫高濕的水晶礦洞，所遇到的每一只蟲豸都有可能是豸神的耳、目、手、腳。

　　只有自己人才不會被它攻擊。

　　拜倫跟著地上接連亮起的發光真菌指引，很快就來到了一片極為廣闊的蕈林邊緣。

　　蕈林由許多奇形怪狀的巨大發光菌菇構成，和大樹一樣高的彩色菌菇比比皆是。

　　林間還生活著由它供養的數百種其他生物，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個名為豸神的龐大生態系統。

　　想要殺死它，即使是拜倫麾下那些搖散蛋黃，豎劈蚯蚓，給螞蟻窩燙五遍的滅門專業戶來了，都難免會有漏網之魚。

　　除非地下巖漿噴發，滅絕整個水晶洞中的所有生物，甚至連一顆真菌孢子都不放過才有可能實現。

　　“迪戈里，沃德，朱利安，艾米麗各位都在呢？蟲群老師呢？”

　　拜倫輕飄飄落到蕈林旁邊，意外發現大巫師蟲群門下培養的十幾個學徒全都集中到了這里。

　　身上各自披著一件灰袍，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偶爾露出來的肢體上都帶著各種蟲子的特征。

　　顯然這些同門都是禁忌知識《巨蟲之書》的修行者。

　　拜倫挨個跟他們打了一個招呼，卻十分謹慎地沒有在名字后面加上“師兄”、“師姐”及任何區分性別的后綴。

　　每次想起其中的原因，拜倫都忍不住在心里直搖頭：

　　“巨蟲之書派的另類是自上而下的，系統性的，無可救藥的。

　　即使在所有已經不做人的黑巫術教團之中，也絕對是最奇葩的那一類。

　　跟他們相處時，有很多東西都已經超出了正常人類的認知范圍之外。

　　比如，不能憑著主觀臆測，就隨隨便便定義對方的性別，稱呼師兄或者師姐”

　　是的，巨蟲之書派成員的性別不是來自生理條件，而是來自于自定義。

　　靠著和各種蟲類共生的《巨蟲之書》，他們可以隨意替換自身的器官，更改性別、乃至物種。

　　而在龐大的蟲類家族中，包括蛞蝓、以及種類龐大的寄生蟲群體蛔蟲、鉤蟲、絲蟲、旋毛蟲等等都是雌雄同體。

　　因此這些年以來，巨蟲之書派早就摒棄了生理認知這種老舊的觀念，一共形成了幾十種性別和自我認知。

除了正常的雌、雄、雌雄同體、無性別之外，還有非常規性別、泛性別、跨性別、跨物種　　如果在不熟悉的情況下，隨隨便便給別人下一個師兄、師姐的定義，那絕對是非常冒犯的行為。

　　即使拜倫跟這些追隨蟲群暫時定居到自家領地的同門學徒已經不算陌生，卻依舊難以確切稱呼對方。

　　即使有航海日志的信息讀取功能也是一樣。

　　猜的還不如ta變的快。

　　最熟悉的千足迪戈里，也是一個和蜈蚣融合一體的“蜈蚣人”，聽到動靜后回頭熱情招呼拜倫：

　　“拜倫，你來了？

　　哦，不對，應該是激流堡男爵閣下。

　　你的豐功偉績我在豸神礦洞里都聽到了，恭喜你這么快就湊齊了祭儀·血宴圣杯的全部前置。

　　可惜，你這晉升的有些不是時候啊。”

　　聞言，拜倫心里咯噔一跳：

　　“不是時候？出什么事情了嗎，我不能正常晉升？老師沒跟我說這件事兒啊。”

　　看他誤會，迪戈里立刻擺動蜈蚣一樣滿是肢節的雙手：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依舊可以按照正常的路徑開啟血宴圣杯，只不過”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陣拜倫完全不符合自身美學的外表，這才像是說話大喘氣一樣搖頭惋惜道：

　　“我只是有些可惜。

　　你一不小心走上了血腥瑪麗派的路線，而且還走的速度這么快，馬上就要開啟第二次祭儀。

　　一旦踏出那一步，就徹底錯過了我們巨蟲之書派最強的祭儀·蟲群之心。

　　不僅不能像我們一樣獲得美麗的甲殼、觸須、肢節，還錯失了咱們巨蟲之書派一場里程碑式的偉大變革啊。”

　　“蟲群之心？偉大變革？”

　　拜倫手里同樣有《巨蟲之書》的相應知識。

　　自然知道走與蟲類共生路線的蟲群之心，是與血宴圣杯相對應的第二次血脈升華儀式。

　　側重點截然不同，卻又會在第三次儀式猩紅圣杯時殊途同歸。

　　前者擁有提升更直接，在中前期戰力更強大的優勢。

　　化身為某種蟲子的蟲群之心，既不需要苦練劍術，也不必掌握“心流”，就能直接免疫世界上大部分的物理攻擊。

　　獲得一系列的蟲巫術，能打、能跑、能抗，連成建制的軍隊都難以匹敵。

　　當然，副作用也讓拜倫難以接受。

　　認知會被強行扭曲，與這幫擁有幾十種性別，且酷愛、蟑螂、蛆蟲等等惡心玩意兒的同門，成為真正志趣相投的“同道中人”。

　　因此，拜倫對他的話沒有半點惋惜，還在心里拼命搖頭：

　　‘比起蛆蟲娘、蟑螂娘、跳蚤娘、蒼蠅娘我覺得還是烏賊娘或者章魚娘更加可愛一點。

　　不，后者簡直就是天使！

　　伱們這些喜歡蟲子的異端，我對你們那些獵奇的喜好沒有任何興趣。

　　不過，變革是什么？’

　　心中好奇就徑直問了出來：

　　“你說的里程碑式的變革是什么意思？”

　　還不等滿臉得色的“蜈蚣人”迪戈里向拜倫解釋，他們面前的蕈林中就忽然有了變化。

　　“吱吱吱”

　　面前蕈林中密密麻麻的蟲豸突然集體發出鳴響，漸漸在蕈林中央聚合成一個龐大的整體。

　　拼湊出了一個身高約為五米，已經碰到洞頂，勉強具備女性特征的人形實體。

　　頭發是紅色的菌絲，眼窩里是密密麻麻的蠕動蛆蟲，軟塌塌的軀體不知道是由多少蚯蚓、蠕蟲組成。

　　鼓脹的腹腔里面還有數不清的老鼠鉆來鉆去，額頭上更長出了兩叢類似靈芝的彩色菌菇，好似兩只巨大的馴鹿犄角。

體表布滿綠色、黑色、白色、黃色、紅色的霉菌身邊由飛行昆蟲組成的烏云環繞，每一次呼吸都有蟲云和孢子吞吐　　這正是象征著地下礦洞生態系統，比蟲群這種單一物種蟲群之心更高一層的洞穴世界自然意志豸神！

　　當初拜倫在第一次探索礦洞的時候就已經見過。

　　它沒有清醒的自我意識，只會按照規則殺人，跟海里泡著的那些舊神類似，是已經“死去”的怪誕。

　　但出乎拜倫預料的是，豸神的變化并沒有到此為止。

　　它的身上忽有彩色靈光綻放，本來只是勉強拼合在一起，卻各有想法，混亂至極的萬千蟲豸竟然漸漸融為一體。

　　在拜倫驚訝的目光中，不斷扭曲、拉伸最后變成了一個一身綠色緊身衣，滿頭紅發，身材火爆的詭異“女郎”。

　　而且在她那一雙綠色的眼眸中，竟閃爍著人性的光芒，再非原來的泛意識那樣混亂。

　　雖然只有一張臉變成了完整的人類模樣，脖子以下的類人軀體上依舊好像被蟲子、苔蘚、菌菇蛀空的樹樁一樣。

　　貌似只是從一種獵奇，變成了另外一種獵奇，拜倫卻知道這兩者之間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它體內的獸性被平衡了一部分？竟然重新回歸成了原本自然靈的狀態？

　　對人類來說就是死而復生了？嘶——！”

　　拜倫看到對方這種半人半獸，卻又能保持理智的樣子，猛地倒抽一口涼氣。

　　大腦中又突然靈光一閃，似乎有一條線將許多零散的記憶和線索串聯到了一起。

　　不由自主聯想起了自己曾經見過的各種怪誕。

　　它們大多由人類靈魂和野獸組合而成，因為體內的獸性和神性失衡，最終就會呈現出這種半人半獸的樣子。

　　神性和獸性的比例不同，人形和獸形的比例也不同，獸性的部分通常遠遠比神性的部分大得多。

　　就連那些陷入永眠的舊神也是一樣，不知道因為什么丟失了大部分的神性，只剩下超規格的龐大獸性。

　　拜倫曾經見過的舊神，無一例外都有一顆近似的人頭。

　　千面之蛇·海德拉脖子上半人半蛇三角形的腐敗人頭；貪欲之蟲·瑪門的人形黃金面具；沉眠之神·克拉肯沒有肉的骷髏腦殼都是這樣。

　　參考這位豸神此時的狀態，拜倫覺得擁有人頭的怪誕或舊神，應該是距離重返平衡最近的一種狀態。

　　只要有人頭就可以控制體內的獸性，漸漸恢復理智。

　　就連拜倫前世的神話故事里，也有許多半人半獸的怪物，其中人面獸身的那些個體往往被尊稱為神或瑞獸。

　　尤其是眼前的豸神已經親身證明，墮落的狀態是完全可逆的，死去的舊神也是可以死而復生的！

　　而且方式也很簡單，那就是——吃人！

　　“對那些規格之外的舊神來說。

　　一旦像豸神一樣恢復成完整的人頭人臉，或許將不再是一只可以被人輕易利用的規則怪，而是重新活過來。

　　那我已經得罪的貪欲之蟲和沉眠之神豈不是？？？”

　　這種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發現，頓時讓拜倫悚然一驚。

　　而隱秘：紅白薔薇戰爭背后的陰影，影響力31解密度也從78，上升到了82。

　　這時，一陣熟悉的狂笑聲又在蕈林中響起：

　　“哈哈哈，蛻變、更替，經過煉制后的嬗變之血明顯比生吃活人的效果更好。

　　不枉我把手中積累的大部分嬗變之血都喂給了豸神·諾拉。

　　前后整整花了五個月時間，我的諾拉美人兒終于從失去自我的死亡狀態下恢復過來。

　　而且她反饋給我的知識，也讓我踏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

　　拜倫連忙放下思緒抬頭看去，發現那位豸神的身上還趴著許多黑色的巨大蝗蟲。

　　大巫師蟲群本身就是由成千上萬只巴掌大的蝗蟲構成，不難猜測這些黑色蝗蟲的身份。

　　此時，隨著蟲群的話音落下，那些蝗蟲竟然再次分化。

　　當空散作了極為細微的黑色孢子，又在空中不停翻滾著，匯聚成了一團濃厚的孢子云。

　　然后菌絲綿延漸漸匯聚到一起，在豸神化作了一個并不比她矮的龐大蕈人。

　　巨大的蘑菇傘蓋下，是一副強壯的巨人之軀，頂端浮現出了蟲群得意的面孔。

　　這位大巫師竟然通過從豸神身上汲取的知識，獲得了第二種形態——蕈人。

　　就跟“血腥瑪麗派”除了夜魔還有另外一條簡化版本的食尸鬼暴食領主路線一樣。

　　以后這種蕈人或許也將會是“巨蟲之書派”下的一條重要分支。

　　至少從外形看，蕈人要遠比蟲人更容易讓人接受。

　　同一時間，蟲群的聲音在包括拜倫在內的所有學徒心中響起：

　　“我的門徒們，早在黑暗千年時代，我們就利用從舊大陸世界裂縫中入侵的各種莉莉絲眷屬解析禁忌知識。

　　可我們供養創生之母·莉莉絲這么多年，距離能釀成一杯‘永生之血’的第三次祭儀猩紅圣杯依舊差著一點。

　　豸神若拉已經證明，不依靠莉莉絲，我們也可以從相近道路的其他存在身上總結、補完相應的知識。

　　此刻，我已經完成了祭儀·蕈人菌落的所有儀式。

　　獲得了孢子毒云、心靈感應、菌落再生等等一系列能力。

　　你們未來也將擁有更多的選擇權，可以隨意定制自己的種族和性別，甚至一人成群、一人就創造一個種族！”

　　這種大范圍念話，明顯就是借助孢子云實現的心靈感應。

　　“老師太強了。”

　　“老師萬歲！從此我就是我，再也不被人定義。”

　　“蟲群老師終將成為渴血教團的大主祭！”

　　場中那些還停留在性別正確層次的黑巫師們一片歡騰。

　　只有蟲群用全新的感官默默看向拜倫，孢子網絡中回蕩著近乎難以抑制的極致貪欲：

　　“無論是‘蕈人菌落’還是‘蟲群之心’本質上其實沒有什么不同。

　　永生之血！只有永生之血才能讓人真正不死，甚至抵償世間一切血脈升華儀式晉升時需要付出的代價。

　　甚至就連教會的那些圣人們都迫切需要這種寶物，完成自身的本質蛻變。

　　教團的‘永生計劃’已經持續了幾百年，都遲遲沒有結果。

　　現在‘血腥瑪麗派’覆滅，換成我們‘巨蟲之書派’主導，也是時候更加激進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