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拜倫和科爾特斯所立之處,正好是那座位于金字塔頂端的剝皮神廟。
刺啦——!
即使拜倫與之相距三米開外,一道凌冽的劍風也猛然刮過他身上的盔甲,切出了一條狹長的淺痕。
盡管蒼藍色的火焰流轉,讓盔甲瞬間便恢復如初。
拜倫卻立刻意識到,此時風的性質已經被徹底改變。
即使是一張真正的紙片在這里,也再不會隨風起舞,而是被對方的劍風殘忍切成碎片。
下一刻,石質的神廟屋頂瞬間就被劍光切開一個正圓,兩個人一起掉了下去。
這座封閉的建筑也成了最有利于迅捷劍劍士發揮的主場。
隨即拜倫就被“祭禮之圓”完全包圍。
鐺鐺鐺 一瞬間拜倫感覺自己的四面八方全都是劍光。
手中長槍化劍照樣左支右絀,即使能勉強躲開殺傷力最強的突刺,依舊被削砍的火星四濺。
甚至盔甲下的肌體都不時受傷,淋漓的鮮血迅速浸透了馬背。
顯然在這種狀態下的奇物迅捷劍,一劍斬斷鋼鐵都不是難事。
好像數學公式一樣的至高之術,與可以百分之百控制自身的“心流”配合,讓科爾特斯找到了一條最簡潔的攻擊“方程式”。
哪怕拜倫暴風劍術的速度比他快,人馬合一的力量比他強。
也像是一道在普通人看來不可戰勝的難題,忽然落到了學霸的手中一樣,被更高明的劍術迎刃而解。
只不過,這一次落入險境。
拜倫卻沒有再用已經升級了好幾版的“劍術至理”:風暴戰斧生石灰;風暴戰斧蒙汗藥;風暴戰斧莫洛托夫雞尾 而是單純靠著自己的暴風劍術硬撐了下來。
反正是意識降臨到了仆從的體內,本體又死不了。
這就給了他徹底放開手腳,磨煉自身劍術的最大底氣。
征服者科爾特斯沒能一口氣將拜倫擊垮,充滿數學美感的精妙劍招,自然就全都成了他提升劍術的珍貴養料。
本體毫不猶豫地將全部意識,都投射到了阿爾文的身上。
徹底沉下心來,忘掉了腰間的黃金法典、忘掉了一言難盡的百病不侵、甚至忘掉了身上越來越多的傷口。
只記得達成心流的五個前置:
“第一、注意力和完全的沉浸感。”
已經開始在隨時都可能喪命的刀尖上跳舞,如果這都不算沉浸,那還有什么算是沉浸?
“第二、要有一個愿意付出代價的目標。”
我連這條命都不要了,誰敢比我狠?!
不過是區區一條命而已,丟了又何妨?阿爾文你要是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第三、有即時的回饋;第四、因全神貫注于此”
后面的那幾條要點,拜倫在徹底進入狀態之后,就已經全都忘掉了。
閉上眼睛,只將手中的騎槍交給自身的靈性感知,除了劍之外再無他物。
在外部的巨大壓力和極致的忘我狀態中。
他似乎聽到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說:
“神愛世人,但世界上最大的監獄就是人的大腦,走不出自己的執念,到哪里都是囚徒。”
又有一個攜帶著金鐵鏘然的聲音說道: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世界是個回音谷,你大聲喊唱,山谷雷鳴,音傳千里,一疊一疊,一浪一浪,彼岸世界都收到了。
凡事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不對,那其實不是聲音,而是沉淀在人類集體潛意識大海中,各位開創此道的先賢們曾經留下的感悟。
一道道感悟正以抽象經驗的形式,持續不斷地指引著正像蒙著眼睛在大門外徘徊的拜倫走上正確的路線。
得益于“人類潛意識大海”的存在,拜倫可以直接聆聽數百上千年之前那些圣賢們的直接指點。
不會因為中間文字抄錄、媒介遺失、戰爭影響而出現斷代或錯漏。
現在得到的知識跟他們當年的弟子一般無二。
這種一代代的文明傳承和積累,也是人類能在超凡世界異軍突起,站到食物鏈頂端的最大依仗!
一瞬間。
拜倫似乎重新回到了剛剛靈性覺醒的那一刻,物質世界的一切都變得極慢,精神世界的一切卻又變得極快。
在那些聲音的指引下,拜倫的靈性終于一點點觸碰到了那扇本就已經十分接近的心流之門。
終于,最后一個聲音響起:
“人的心靈是自身命運的‘御者’。
他的車由兩匹馬拉著:一匹是良馬,朝著純凈的神的理念引導他上升;另一匹是難以駕馭的劣馬,朝著身體將他向下拖曳。
人有能力向上升至天國,甚至重生為神性存在。
但又不斷受身體欲望的誘惑,將其向下引到獸性的物質世界。
記住,我們一定要牢牢挽住韁繩,做自己生命的主人!”
結合水晶骷髏和蟲群的理論,拜倫徹底看清了超凡道路的正途。
無論是錨也好,帆也好,超凡者始終都要保持自我。
以免讓自己變成循規蹈矩的刻板工具人,又不至于超凡失控,徹底墮落成怪誕邪靈。
“我悟到了。
扎根在‘神性’和超我中的榮耀階梯來自白銀律法;作用于‘獸性’和本我的禁忌知識來自那些紀元之前的不可名狀。
它們同為爭奪心靈控制權的兩大暴君。
后者是肉體的奴隸,前者則與人類社會沆瀣一氣讓人事事都要服從大局。
而現在我要做的便是,從本能的欲望和規則的制約下解放出名為:‘自我’的意識!”
沒有難產一般的青筋暴起,欲死還生,只是簡單地重新睜開眼睛,眸中靈光大放。
自然而然地輕輕吐出一聲:
“開!”
意識深處傳來一聲鎖鏈崩斷的炸響。
拜倫的肉體毫無變化,但是靈魂卻像是卸下了千鈞重擔,感覺無比的輕快活潑。
此時的他重新變回了那位主導“靈性升華”時的老水手,握緊鼓滿風帆的纜索,任憑海風吹拂發際,感覺船只破浪前行的愉悅。
讓帆、船、風、海四者在自己的血管中產生一種和諧的共鳴。
快樂,愜意,充滿了昂揚的自信心。
遠程操控的狂獵仆從阿爾文,還有他手中的那柄騎士槍頓時截然不同。
就在科爾特斯下一次一劍刺來時,忽然福至心靈。
不顧他的刺擊,化槍為棍,席卷風雷,以手中的槍尾狠狠搗向對方的胸膛。
像是要兩敗俱傷,與科爾特斯同歸于盡。
這種不要命的打法,頓時讓那位惜命的征服者不得不在收劍格擋的同時,閃身躲避,重新拉開距離。
因為“心流”是連普通人都可以掌握的心靈境界,沒有任何外在表征,不像是超凡能力那么容易識別。
直到現在,科爾特斯也只是因為他的打法微微一愣,還沒有意識到眼前的狂獵已經完成了脫胎換骨般的蛻變。
“哼,垂死掙扎!你身上的血都快要流干了吧?
這就給我死吧!”
可直到他又一次發動祭禮之圓,使用和剛才完全相同的招式殺向拜倫時,卻忽然覺得自己周圍的風莫名有些喧囂。
吹拂的軌跡,竟然徹底脫離了自己原本的計算。
“這是?”
瞳孔陡然縮成了針尖。
他發現這竟然是因為拜倫在呼吸!
絲絲縷縷的白氣在他的口鼻間吞吐不定,竟是以自身呼吸的節奏連接起了自身和周圍的風。
暴風騎士本就是駕馭氣的大師,呼吸節奏和效率遠非其他任何超凡職業能夠相提并論。
而且,心息相依!
就連心流都可以視作暴風騎士另一條晉升路線萬物呼吸的簡化版。
區別:萬物呼吸能聆聽一切死物和活物,甚至是加以掌控;但心流只能完美掌控自身的靈性和肉體。
這種在別人身上涇渭分明的區別,到了拜倫的身上卻被輕易打破。
自身的劍術精通、騎乘、暴風劍術、風暴之子、風暴戰斧等等一系列能力,都被心流完美統合,又獲得質變。
按照原本的測算軌跡,已經沖到拜倫身邊的科爾特斯,臉頰上驀然多出了一道血口。
祭禮之圓內的風竟然全都開始極力地抗拒他。
此時這位誓要斬殺狂獵的征服者,終于臉色大變。
“你也突破了?這不可能!”
速度更快,力量更強,劍術境界也拉平了原本質的差距。
拜倫這道能讓普通人抓瞎的“難題”,頓時從一開始的“立體幾何”變成了“空間解析幾何和向量代數”。
至高之術一開始的解題方法自然瞬間失效。
悲劇的是,科爾特斯已經按照原本的公式,套進了自己的劍招,像剛才一樣將自己送到了拜倫的面前。
不閃不避,化槍為棍。
指尖發力,反向突刺!
過去風暴之子只是抵消了裝備的重力,讓步法、軀干、手臂、手指的速度全都可以一樣快。
這次卻完全不同以往,風力不僅抵消了重力,甚至還為他強力助推,槍尾沒有發出任何一絲破空的厲嘯聲。
一道棍影一閃即逝。
計算失誤的科爾特斯卻已經躲無可躲。
手中準備格擋的迅捷劍才剛剛收回一半,槍尾就已經捅到了他的胸口。
“噗嗤!”
拜倫立刻松手飄然后退,輕松躲過了迅捷劍斬向自己脖頸的鋒芒。
科爾特斯緩緩低頭,就看到那根杯口粗細,又粗又鈍的槍尾不僅捅穿了自己的十三騎士勛章,還從心臟貫穿而過。
視線變黑的最后,只聽到一句:
“誰說不用槍頭就捅不死人?
一個后心,一個前心,你和碧翠絲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哦,不好意思,沒有終,伱要起來接著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