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的炮彈發出刺耳的尖嘯聲,攜帶著巨大的動能,轟然砸向陣型散亂的紅胡子艦隊。
他們的甲板、炮門、船殼一瞬間便接連炸裂,多出了大大小小數不清的破洞。
一顆顆沉重的鑄鐵炮彈,在船上劇烈彈跳著,將膽敢擋在自己面前的任何人,不分凡人還是超凡者都給蠻橫地碾成血霧。
這一隊四級艦上裝備的24磅炮,當射角為4度時,射程可達1350米;射角抬高到8度時,可及2250米。
在100米的超近距離內,24磅炮發射的實心炮彈能夠輕松穿透一米厚的橡木船殼。
無論是三級艦還是二級艦的防御力全都白搭。
特別是復仇女神號作繭自縛,原本想要死死咬住烈焰玫瑰號。
卻因為后者的忽然變陣被動突前,給硬生生地扯出了陣型,首當其沖吃下了最強的一波集火。
“還擊,還擊!”
可私掠艦隊一方的反擊明顯要散亂太多,甚至出現了射界都被友艦擋住的低級事故。
這就是“戰列線戰術”的優秀之處。
因為風帆戰艦布局的關系,絕大多數火炮都安放在兩側船舷。
當艦隊以數艘戰艦編為一組,排成縱列戰斗隊形,用側舷炮輪流發射的方式展開舷炮戰時,才能充分發揮自身火力。
進入火炮射程,與敵艦平行運動。
各艦分別對指定的敵艦實施炮擊,直至決出勝負或一方撤退為止。
戰列線相當于是排隊槍斃戰術的海上放大版,也是當今指揮、戰術、裝備、勇氣、毅力的綜合對決!
一波齊射過后,尤其要屬薇爾莉特的烈焰玫瑰號戰果最為豐碩。
船艏像·玫瑰少女居功至偉。
“唯一效果:雙彈射擊 為了保證能把敵艦的艦體貫穿,船員們常常一次裝填兩個炮彈,并填入充足的火藥,這就叫做雙彈射擊。
但得到玫瑰少女加持的火炮卻不需要。
它們只需要裝一顆炮彈,發射出來的就是雙彈。
一發是正常的鑄鐵炮彈,另一發則是相當于灼熱彈的高溫火球彈。”
跟薇爾莉特的性格一樣,這是一艘將攻擊力提升到極限的戰艦。
一前一后兩發炮彈,讓三級艦的厚重船殼、更厚重的肋骨,通通變成了比紙強不了多少的擺設。
十八門24磅炮能當三十六門用,比起復仇女神號背風側的三十門24磅副炮,甚至還占到了火力上的優勢。
“裝彈,再向我開炮,照腦袋打!”
與意氣風發的烈焰玫瑰號不同,復仇女神號上一片哀鴻遍野。
“救我,救救我啊!”
上層火炮甲板,一個炮手抱著自己被炮彈齊根削斷的雙腿,向著同伴求救。
其他那些好不容易控制住脫韁的青銅火炮,正灰頭土臉的海盜看到他的樣子搖搖頭。
十分暖心地拔槍給了他一個痛快。
為了防止尸體在戰斗位置上礙事,海盜們甚至顧不上給同伴舉行一個體面的海盜葬禮,就直接將他和兩條毛茸茸的小腿從炮門丟了出去。
然后立刻重新投入戰斗,向著對面的灣民戰列線開炮還擊。
他們已經獲得了船首像的加持,提升20%的命中率,開炮頻率越高,命中敵艦的炮彈就越多。
“裝彈,開火!”
露天主甲板上的海盜也不好受。
一顆火球恰好落在一門9磅炮的身邊,點燃了放置在這里的火藥桶。
瞬間將周圍的一整個五人炮組,和給他們供應火藥的水手都給一起送上了天。
周圍的鑄鐵炮彈、撬棍、通桿、木塞、刀劍也跟著一起炸飛出去,將周圍的一切都給打成了篩子。
和拜倫一起擠在后桅桅盤上的水手就十分不幸,被一根用來裝填炮彈的通桿捅了一個透心涼。
一頭栽了下去,在甲板上摔成一灘爛肉。
反觀拜倫卻毫發無傷,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真的猛士!
鞠躬盡瘁的忠臣!
即使是待人最苛刻的海盜軍官,也忍不住捏著一把冷汗,對他給出了這樣的評語。
可沒有人注意到。
船長紅胡子距離爆炸地點明明有幾十米遠,卻慘遭殃及。
被一柄不知道從哪個炮手身上掉下來的匕首戳瞎了一只眼睛。
或許今天他們已經習慣船長先生的霉運,無論再怎么慘烈,也難以再引來他們的驚訝了。
這才是拜倫膽敢登上敵艦復仇女神號,乃至對薇爾莉特高呼:“向我開炮”的底氣。
“要是他們真能每一炮都瞄準我,說不定這事兒早就已經萬事大吉了。”
拜倫惋惜地感嘆了一聲,不忘幫站在船艉樓上的信號官一起掛上新的信號旗。
可在掛旗之前,他就已經先于其他作戰單位,得到了紅胡子發出的命令。
對本艦:“取消仇恨標記,防止再次被動離隊自航”,對艦隊:“向我靠攏,一字陣型”。
拜倫第一時間通知了薇爾莉特,順便對這位早晚都需要自己獨當一面的灣民公主指點道:
“千萬記住,不要學病急亂投醫的紅胡子。
艦隊指揮不是游戲,不是只要順暢傳達命令,就可以保證實現預定戰術。
任何事情,最難的都是執行環節。
艦長們的才干如果不足以實現快速改變陣型,這么做既無用又危險。
當艦長們不能完全理解指揮官所選擇的攻擊形式時,臨時變陣就會演變成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命令,戰列線穩住腳步,保持同步,繼續齊射。
我們的對手都是大型戰艦,想要短時間內擊沉敵艦并不現實。
位于水線下的火藥庫也有足夠的安全措施,難以引發殉爆。
現在的首要目標就是打垮他們的意志,用血淋淋的沉重損失,擊穿其他大海盜的心理防線。
讓這個因利益而團結在一起的團伙,也因利益而分崩離析!
艦隊里的浮躁氣息告訴我,這個時間節點不會讓我們等待太久。”
此時的拜倫就好像是戰場上空一只織好了大網,正在翹首以待的巨型蛛怪。
過去學的一肚子海戰戰術,就是他的狩獵技藝。
在這個由風力、船帆和炮火交織而成的戰場里艱難地運行,卻又隨著時間推移飛速進步。
一位暴風騎士置身于“風暴”中心,卻偏偏躲在了最安全的暴風眼,指揮著眼前的風暴吞噬一切。
靈性越發活潑,似乎漸漸融入這場“風暴”的每一絲亂流,覆手為雨,攪動風云。
除了薇爾莉特之外,誰也不知道,兩支艦隊已經落到了同一雙手的指尖。
“各艦自由射擊,不要只打紅胡子,兼顧其他大海盜,給我打疼他們。”
濃厚的硝煙像云一樣升騰而起,火線交織迸射。
薇爾莉特嚴格貫徹拜倫穩扎穩打的戰術,以不變應萬變。
一線六艘戰艦組成的戰列線傾斜前進,在凜冽的海風中殺向陣型散亂,勉強有個線形的紅胡子方艦隊。
兩支艦隊在風中同向而行。
震耳欲聾的炸響從開始就再沒有停下,雙方戰艦上每一刻都有船員凄慘死去。
可對轟的時間越長,紅胡子一方的海盜就越膽寒。
同伴們凄厲的哀叫聲,迅速瓦解了他們本就不多的戰斗意志。
“還擊,還擊啊!”
“我們不是七打六嗎?外加一條三級艦,為什么這都打不過?!”
回應他們的只有更加兇猛的炮擊。
灣民的大海盜們早有準備,就算有的海盜船排水量遜色于四級艦,也清空鐵錨灣的庫存,將安置的火炮口徑盡量提升到了極限。
一次性的瞬間投射質量達到了驚人的2322磅。
要知道哪怕是一艘110門炮的一級戰列艦,單側舷炮的投射質量也只有1236磅而已。
雙方的意志更是不能相提并論。
因利益而聚的烏合之眾可能出現10%甚至只要5%的傷亡就會崩潰。
但有的強軍卻能戰斗到最后一人,創造出比都要離譜的變態戰績。
灣民海盜和支持他們的自由海盜中,許多成員或者親屬都是鐵錨灣的傳統派,為了父母妻兒幾乎無懼生死。
當戰斗來到第一個小時的末尾,也是武斗環節開始后的第四個小時,紅胡子艦隊內的躁動終于達到了一個頂點。
只需要一個火星就有可能將之轟然引爆。
時刻觀望著一切動靜的拜倫,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這一點,眼神一厲,果斷下令:
“再來一輪齊射,把各自壓箱底的本事都拿出來,爭取一輪打崩他們!”
一直充當傳聲筒收獲了無數崇拜目光的薇爾莉特聽到這話,立刻就來了精神,臉上神采飛揚:
“我早就等不急了,好市民先生,請欣賞我的壓軸表演。
你可千萬不要死掉嘍。”
扭頭對著船上的槍炮長喝道:
“給我裝雙彈!”
“開火!”
艦炮齊射。
在玫瑰少女的效果加持下“雙彈射擊”加“雙彈射擊”,只是一條船就幾乎打出了滿屏彈幕的兇悍氣勢。
只是受限于青銅炮管的承受力,這種攻擊一天只能發射一次。
其他五條戰艦協同,鋪天蓋地的炮彈簡直像熾熱的鐵雨一樣,朝著敵艦潑灑過去。
這還只是開始。
薇爾莉特又從腰間的旅者行囊里取出一只白色的鯨骨哨,用力吹響,卻沒有發出人耳能聽到的任何聲音。
水面之下卻突然涌起一片赤紅。
密密麻麻的赤鱗好像離弦之箭,拖著一道道白線,猛地朝著對面沖了過去。
那正是用火藥配方·烈焰之吻喂養的海量魚群,一直被她當做殺手锏留到了現在。
其實這是薇爾莉特在維納亞藝術學院的畢業設計。
雖然被她自己稱為“最偉大的藝術”,可真正的要義其實只有一個字。
——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