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食尸鬼
時間稍稍前移。
“嗝～”
一個醉醺醺的人影沿著木梯搖搖晃晃地走出下層艙室，頂著蒙蒙細雨爬上舷墻，閉著眼睛解開了褲帶。
嘩啦啦開始放水。
渾身酒氣彌漫，也不知道他先前到底喝了多少酒。
顯然是在迷迷糊糊之間忘掉了戒律，根本沒睜開眼睛好好看看現在的時間，就爬上了甲板。
其實這個時代的人大多都沒有什么衛生意識，許多城市其實都是一座座巨大的糞坑。
哪怕是一國之君，一生中只洗幾次澡的奇葩也大有人在。
如果可以的話，他們并不介意直接就在自己的吊床旁邊解決問題。
但在帆船上絕對不行。
任何地方的甲板都需要精心維護。
水手空閑的時候，大多會被海盜軍官們催促著擦拭甲板，涂抹桐油，防止發霉腐爛長蘑菇，導致船只傾覆。
甚至會在安全系數要求最高的火藥庫，鋪上防止擦出火星的銅、錫地板。
誰要是敢像在城市里一樣隨地大小便，其他人不介意把他的玩意兒切下來再給他塞進嘴巴里。
即使到了大半夜還沒有醒酒，他也下意識地在規避這種可怕的后果。
比起海盜十誡，這才是更加根深蒂固的本能！
可惜...
某個規則制定者，顯然并不想原諒這個冒失鬼。
又有一道明亮的閃電劃破夜空，在高大的船艉樓上映出一道不似人類的魁梧身影。
顯得那個海盜都有些嬌小。
黑影動作十分詭異地匍匐在地，借著雨夜遮掩，悄無聲息地向著那個正在提褲子的海盜摸過去。
十步、七步、四步、一步...
“什么東西這么臭？哪個混蛋在甲板上上廁所了？”
海盜皺了皺鼻子，罵罵咧咧地嘟囔了一句。
剛剛扭頭，就看到了一頭和自己近在咫尺的恐怖“怪物”。
雙眼猛然瞪大，酒也立刻被嚇醒了一半。
“救...”
急促的呼救聲還沒有喊出口，立刻被一只蒼白的爪子堵回了嘴巴里。
危機關頭，還想用力踢蹬甲板引起同伴的注意。
卻被那一只籮筐一樣巨大的爪子，抓著腦袋提了起來。
“怪物”那一張布滿匕首般鋒利牙齒的大嘴猛然張開，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咕嘟咕嘟...”
將海盜體內摻雜著酒精和嬗變之血的滾燙鮮血，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
因為快速失血，眼前一陣陣發黑的海盜，也在近距離看清了“怪物”的樣子。
本來只有一米五像個球一樣的身材膨脹了一倍，身體佝僂，皮膚灰白，手掌和腳掌上都長出寒光閃閃的利爪。
兩只畸形的爪子上依舊保留著密密麻麻的痛風石。
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濃濃的尸臭味。
倒是那一張臉大體還殘留著些許原來的模樣，尤其是那一雙已經變成豎直獸瞳的血色眼睛！
“船...船長？？不要，饒了我...”
從喉嚨里發出來的細小求饒聲，卻只有他自己能夠聽清，也絲毫不能動搖薩爾曼鐵石般冷硬的意志。
“咕嘟...我賜予你們的超凡，就是與我融為一體。
愉悅地迎接升華吧，桀桀桀...”
海盜十誡代表著律法的力量投射，受到無形的海盜法典約束。
沒有幾個海盜船長敢直接公然觸犯海盜法典，被律法狠狠記上一筆。
本來就已經不容于各國官方，要是再得罪了海盜們的最大靠山，百分百死的慘不忍睹。
但只要誘導船員觸犯某些苛刻的戒律，船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對他進行處罰。
恰好，大航海時代的水手們是出了名的粗魯，大多數都沒有什么規則意識，紀律最散漫的海盜船上尤其如此。
一不小心忘掉船上的規矩，觸犯戒律的事情層出不窮。
在這個年代，輕罪重刑幾乎是所有國家船只上的普遍現象。
“九尾貓”、“拖龍骨”、“走跳板”、“浸水拖拽”、“放逐荒島”...全都是這個時代的特色發明。
而在食人鯊號上，起步就是死刑！
“竟然是一頭食尸鬼？！
不對，這應該是薩爾曼在觸犯美食家‘食人’戒律，并且長期使用禁忌知識后付出的代價！”
聽到異常動靜的拜倫，悄悄溜出了廚房。
透過露天甲板上一條經歷海戰后，還沒有來得及修補的縫隙，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
意識到這只食尸鬼就是薩爾曼之后，拜倫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真的不做人了？”
要說他對血釀這等被教會禁絕的禁忌知識沒什么窺伺之心，那肯定是騙人的。
身體里那個因漸凍癥而死，追求自由不羈的靈魂，天生就不太喜歡像牢籠一樣按部就班的律法體系和榮耀階梯。
序列之內各職階的能力幾乎都是固定的。
打個比方，或許劍客之間的劍法有高有低，但能百分百確定對方手里握的是劍，而不是火槍之類犯規的玩意兒。
但序列之外的禁忌知識卻不一樣。
對戰的時候一下子把東西掏出來。
別人還以為你只有匕首，掏出來卻是一桿又粗又長的火箭炮，天然就占盡了優勢。
可惜，看到這個樣子的薩爾曼。
他也重新意識到禁忌知識雖然好用，但既然沒有被收錄進白銀律法，便需要自己去承擔“位格僭越”的代價。
理智降低，人性偏移就是最常見的一種。
其他的表現，嗜甜、嗜血、暴食、好色、畏光、健忘、善妒...等等都有可能。
這也是教會將其斥為黑巫術，大多數超凡者都默認的原因。
那么有沒有可以突破原本固定序列，還沒有任何副作用的所謂白巫術？
答案是...一個都沒有！
“薩爾曼不僅心智層面越來越瘋狂，似乎連物質層面的身體都開始向著食尸鬼異化。
或者說這本就是他的目的！
美食家想要變強就會加重痛風，血釀能治療他的痛風，卻需要不斷吃人，反過來觸犯美食家吃同類的禁忌...
反復套娃，陷入死循環。
但只要他不做人了，這個矛盾立刻迎刃而解，簡直完美。”
“這個海盜恐怕也不是自己要上甲板，八成是受到血酒的影響主動送到了薩爾曼嘴邊。
更糟的是，因為嬗變之血的同化效果，將來他吃剩下的那些海盜和鯊魚，大概率也要變成嗜血的次級食尸鬼！
現在缺少的材料，怕是只剩用我這個‘優秀廚師’產出的上等血釀了。”
拜倫想到這里，不由覺得那本裁斷銘文為“贊美暴食領主”的菜譜有些燙手。
決定在搞清楚副作用之前絕對不動手實踐。
就在他沉思的功夫，甲板上又有了變化。
食尸鬼化的薩爾曼在吸干海盜的鮮血，又吃光他的內臟后，便重新恢復了人形。
狀態明顯比早些時候好了很多。
隨手將海盜的殘尸丟進海里喂鯊魚，讓殘留的嬗變之血重新富集，這才大搖大擺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船長室。
與此同時，隱秘：船長薩爾曼的難言之隱解密度也一下子跳到了95%。
整體的脈絡基本上全都浮出了水面。
剩下的細枝末節在血腥瑪麗的美食菜譜上應該都能找到答案。
拜倫覺得自己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完成后續解讀。
代價的事情暫時放在一邊，轉而有些期待，這個隱秘到底會送給自己一條什么樣的新詞條了。